當沈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冬日的照進窗牖,房梁都變得金燦燦的。
的床前,空無一人。
沈甄抬手了太,忽然想起昨夜里那人同自己說的話。立馬翻也下地,連大氅也顧不得穿,推開門,就跑到了外面。
棠月見沈甄穿著中跑出來,立馬扔下了手中的竹掃帚,“姑娘,您病還沒好利索,可不能穿著這些就出來,萬一再再發熱,會更嚴重的。”
沈甄眼眶發紅,啞著嗓子道:“陸大人呢?”
棠月看著張的模樣,下便以為沈甄深中,半刻也不愿意離開世子,于是笑道:“大人一早就去上值了,奴婢先伺候姑娘盥洗吧。”
沈甄又道:“大人沒說些什麼?”
棠月一愣,“姑娘如何知曉的?世子爺見您睡得,特別吩咐了奴婢別吵您。”在棠月眼里,這無疑是世子爺做過最的事了。
“還有嗎?”沈甄攥住了拳頭。
棠月拍了下手,道:“世子爺還書房給您留了紙,說等您寫完了,他晚些回來取。”
這話一落,沈甄忽然松了一口氣。還好,他還記得。
回到屋,棠月打開妝匣,取出一個黃花梨木所制的梳子,替沈甄綰發,一邊梳,一邊回想起著昨日。
思及此,棠月不道:“世子爺待姑娘真是極好。”
沈甄看著銅鏡中淺笑的棠月,一愣,“為何忽然這樣說?”
棠月小聲道:“姑娘病重,想必是不記得了,昨夜呀,世子爺可是親自為姑娘拭了子。”
說完,棠月接著又道:“世子爺對姑娘如此好,想必待世子爺親后,定會將姑娘接府中的。”
聽了這話,沈甄先是怔住,隨即又笑了一下。
雖稱不上多了解他,但也知道,鎮國公府的世子爺,靖安長公主的兒子,是不會輕易納妾的。
他收自己為外室,應該只是他的一時興起。等他親,等他膩了自己,這段不與人知的事,早晚會變了扔進大海里的石頭,再也尋不見蹤跡。
算了算日子,距離父親的出獄還剩一年多,只希,到那個時候,他能看在這段水姻緣的分上,放一馬。
至于那八千貫,這輩子,自然是有多,便會還多。
——
這兩日京兆府的后院在修葺,幾位參軍都在一間屋子里的辦案,有人修正案卷,有人伏案撰寫呈文。
孫旭進門的時候,陸宴正翻閱著案牘。
他用食指敲了敲陸宴的桌案,道:“今日堂上的案子,陸大人方才去聽了沒?”
陸宴抬頭看他,“怎麼了?”
聞言,孫旭出了“如我所料”的表。
他落座之后,語氣不急不緩道:“鄭大人今日審的可不是長安的百姓,是刑部侍郎文塬,文侍郎。”
一聽這話,陸宴闔上了手上的案牘。
因著同是從四品員,他上朝的時候倒是見過文塬幾次,雖無私,但也說過話。
陸宴向后靠了靠,拿起了一旁青花海水龍紋的茶盞,抿了一口道:“他來作甚?”
“文侍郎和他家大娘子要和離。”
陸宴挑了下眉,不解道:“四品大員和離,不去刑部,來京兆府作甚?”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晉朝民風開放,和離的、改嫁的可謂是一年比一年多,出了這樣的事,倒無也甚好意外的,只是這家務事,萬沒道理來京兆府。
孫旭見關子賣的差不多了,便低聲道:“本來只是和離,現在倒了一樁命案。別看這文侍郎一派清高之姿,這次的起因,是他在外頭養了個外室。
話音甫落,陸宴一口茶水沒咽好,嗆了出來,連連咳嗽。
孫旭著實沒想到陸宴能有這麼大反應,忙到:“陸大人,沒事吧?”
陸宴清了清嗓子,道:“無事,你繼續。”
孫旭嘆了口氣,“那外室有了孕,文侍郎疼得,便連續幾夜都宿在了外頭,誰料就這幾天的功夫,居然被文家大娘子鄒氏給知曉了。據文侍郎說,那外室是被鄒氏給死的。”
功曹參軍道:“我記得文家的大娘子,好像是是汴州的……”
孫旭道:“是,鄒氏的母家,是汴州最大的富商,這些年,文侍郎能升的這般快,鄒家也出了不力。”
文塬此人原只是汴州幕中觀察推,也就是正九品的書省校書郎。自打娶了鄒家姑娘,隔年就升了太常寺的協律郎,再接著,便是五品的山縣令,如今七年過去,已爬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雖說走仕途,年年都有升調任的機會,但在地方和京城,卻是天壤之別。
文侍郎能有如今這個地位,若無鄒家,怕是不能的。
衙見陸宴的杯盞空了,十分有眼地給他倒了一杯。
陸宴掂了掂茶蓋,斂眸道:“然后呢?”
“鄒氏得知這樣的事,自然是氣不過,便親自上門將外室辱了一番,聽說還了手,那外室不得刺激,肚子里的孩子當晚就沒了,等到早上的時候,那外室已經自縊了。”
孫旭又嘆了口氣,“聽聞那外室跟了文侍郎已是三年有余,死后,文侍郎頭都白了,死活是不同鄒氏過了。”
司戶參軍聽到這,也不由放下了筆,他撓了撓自己的眉心道:“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孫旭道:“你說。”
“既然文侍郎如此喜那外室,那為何不納為妾?”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晉朝民風再是開放,可律法卻擺在那里,只要是正經妾室,家里的大娘子就得喝敬茶,日后也不得犯妒,否則就是七出之罪。
孫旭撇了撇,道:“聽說文侍郎的外室,曾是一位家小姐,只是因為家道中落,才做了文侍郎的外室。做外室雖無名無分,可再怎麼說,上頭是沒有主母的,倒也稱得上清凈自由。我估著,文侍郎也是怕鄒氏磋磨,才將人養在外頭吧。”
功曹參軍搖頭道:“可那文侍郎與鄒氏到底有多年的夫妻分,如何就比不過一個外室呢?這事鬧大了,他這刑部侍郎也算是做到頭了。”
聽了這話,孫旭略有,嘆道:“是啊,不值得。”
司戶參軍也道:“我也覺得不值得,人死如燈滅,文侍郎還不如將此事下,全了鄒家對他的分。”
半晌過去,孫旭又道:“也許文侍郎也不知會有今日吧,畢竟這風月之事,向來最是不好收場。”
正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夜夜宿在同一張榻上,行那等親之事,生了分,生了不舍,生了眷,總是在所難免的。
孫旭忽然對陸宴道:“陸大人,您以為呢?”
陸宴一言未發,只是嗓子眼里,忽然堵了一塊。
既上不來,也下不去。
……
倒了夜晚散值時,他如約回了澄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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