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卷後 [高山流水遇知音,名字做況金鑫。]
夜下的紅山, 空得遼闊, 靜得蒼涼。歷經了四百多年風霜的鎮北臺, 再沒有白天如織的遊客, 靜靜佇立在山頂凜冽的風中, 像一個武將,著他守衛的這片疆土。
忽然, 半空中出現一個紫點, 慢慢變大,眨眼就了井蓋大小的紫漩渦,接著四個大活人從裡面掉出來,劈哩啪啦落到鎮北臺上。
落地的悶響裡夾著「哎喲」的痛,一下子就打破了山頂的靜謐。
如果這時在鎮北臺上方俯瞰,就會看見四個呈大字型的影,皆仰面朝天,或氣, 或深呼吸, 著死裡逃生的慶幸和疲憊。
錢艾︰「我怎麼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給扔出來的……」
徐︰「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 你還指八抬大轎送你回家啊。」
況金鑫︰「才四點二十……」
錢艾︰「四點二十?我覺像過了四十天……」
吳笙︰「歇兩分鐘就趕撤吧,山頂風。」
然而過了兩分鐘,「通關」帶來的就在疲憊裡一點點冒頭,讓人後知後覺地有了一興。
「這關能活著出來絕對得給你記頭功, 」突然閃回的戰鬥畫面讓錢艾一個鯉魚打坐起來, 低頭特認真地看吳笙, 「機尾炸的時候你要是沒拉住門框, 我們幾個都得飛出去!」
「還好吧,」吳笙站起來,拍拍服子上的灰,狀似雲淡風輕地謙虛,「那種況裡,找穩固依靠是本能,我就是反應和作都稍微敏捷了一點。」
徐躺在那兒,斜眼看著吳笙角眉梢那快飛起來了的得意,真想勸錢艾兩句︰別誇了,再誇他能登月。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錢艾還真沒繼續誇,而是話鋒一轉︰「不過你‘一帶三’的時候我是真驚呆了,你這幾年怎麼練的,素質這麼好了?」
這話吳笙就不樂意聽了︰「我素質什麼時候差過?」
「高中啊,」錢艾說,「記不記得有一回,徐和七班那個狂的在走廊裡打架,我們怕被老師抓著,誰也沒敢手,就你上去幫徐,結果七班那小子推你一把,你就暈了。」
吳笙︰「……」
「他不記得我記得,」徐來了神,三兩下爬起,給這段回憶續上,「後來老師來了,哪還顧得上我倆啊,先把他送醫務室了,沒辦法,年級第一多金貴啊。」
「對對,」錢艾一個勁點頭,「後來七班那小子怕被分,不是還和你串供,說你倆沒打架,是鬧著玩嗎?」
「切,」徐撇撇,「我一開始都沒想搭理他,分就分唄,反正只要別讓那小子好過,怎麼都行,」說著說著,他瞥了吳笙一眼,「誰知道後來這家伙醒了,非說我們是鬧著玩兒。」
「他那是幫你,」錢艾聽不過去了,仗義執言,「他要不那麼說,你倆都得記大過。」
「你怎麼總說他幫我呢,」徐忍半天了,「剛才就說他上手是為了幫我,他是為了拉架好吧,中立的。」
「你倆都給我等一下。」吳笙才是真正忍不了了,必須打斷,為自己的青春正名,他先看向徐,「第一,我就是上去幫你的,連老錢都看出來了,你領悟力是負數嗎?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最後你就落個口頭批評。」說著,他又掃了眼錢艾,「第二,該不會這麼多年,你倆都以為我當時是真暈了吧?」
徐還沒從「拉架還是拉偏架」的混裡出來,又再次收到新信息,大腦有點轉不了︰「啊?」
錢艾這回也意外了︰「不是真暈?」
「當然是裝暈。」吳笙理所當然道,「我要不暈那不就三人打架了嗎,我說我是拉架,那小子能認?所以我必須暈,我暈了,那小子就怕了,只要他認慫,後面的一切都好作……」
「我懂!」況金鑫猛地坐起來。第一關他們遇見徐,而徐只看見吳笙還沒注意到他和孫江在旁邊的時候,倆人就曾敘舊過高中徐被三個虎背熊腰的踹球門裡而吳笙老師過來的事,當時吳笙就說過,「這智取!」
錢艾︰「……」
徐︰「……」
吳笙倍欣。高山流水遇知音,名字做況金鑫。
瞎聊一通,那點點卷後的興也慢慢散了,倦意重新襲來,四人踏著夜,做賊似的離開景區,用手機了個車,前後不過十五分鐘,就回到了賓館。
站在賓館門外,他們才想起一個嚴峻的問題——零點進「鴞」的時候,他們正在和賓館阿姨隔門通,後來他們全被卷走了,門外的阿姨會怎麼反應?滿腹疑離開?沖進屋裡發現沒人?或者乾脆直接報警?
不管哪種況,他們都需要給對方一個合理的解釋。
而現在,落地玻璃門裡,那位阿姨正趴在前臺打盹。
「怎麼辦?」錢艾有點犯愁地抓抓頭。
「進。」徐當機立斷,「該來的總會來,見機行事吧。」
語畢,他第一個走了進去,吳笙隨其後,況金鑫和錢艾互相看了一眼,也著頭皮跟了上去。
像有應一般,阿姨偏巧就在這時候起睜了眼,本來是想打哈欠,結果剛張開,就看見他們四個從外面進來。於是哈欠停住了,眼睛和還瞪得大大。
四人原地站定,不向前,不後退,只靜靜看著阿姨,採取敵不我不的策略。
「你們……」阿姨終於說話,不過語氣裡沒任何質問,就是單純的疑和奇怪,「你們啥時候出去的嘛?我一直在這裡咋都莫看見?」
四人被這意料外的提問弄蒙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徐說︰「呃,就先前出去的,吃個夜宵,您可能睡著了,沒注意。」
「哦。」阿姨毫無障礙地接了這解釋,末了還不忘熱心提醒,「夜裡風冷地很,娃們多穿些。」
的態度很自然,說完就打了個哈欠,手往櫃臺上一放,大有繼續打盹的架勢。
再遲鈍的人也能覺出不對勁了,徐豁出去直接問︰「阿姨,之前你到房間找我們……」
他的話只說半截,一是為謹慎,不想挑明太多,二是後面也的確不知該怎麼接,總不能說你到房間找我們然後我們消失了你對此有什麼觀後吧。
阿姨等半天沒等來後續,只得針對前半截給回應︰「啥?我啥時候找你們了?」
空氣,突然安靜。
徐下不可置信,不死心地又提醒一句︰「就晚上十二點的時候……」
「你這娃說啥嘛,」阿姨樂了,看他們的眼神像在看幾個說胡話的孩子,「我一晚上都在這裡,啥時候上過樓嘛。」
空氣,徹底安靜。
他們看阿姨,阿姨也茫然地看著他們。
漫長對視裡,四人終於確定一件事——阿姨,失憶了。
這場一句挨不上一句的對話,以阿姨的莫名其妙和四人的心驚跳作為結尾。
他們驚於「失憶」這件事的荒誕,更驚於「鴞」的力量。可冷靜下來再一想,「鴞」能將現實中的人活生生卷它的世界,甚至在那個世界的傷都可以帶回現實,篡改一個人的記憶,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但,還是太恐怖了。
這樣恐怖的力量模糊了「鴞」與「現實」的界限,讓原本將夜晚與白天分得極清、將「鴞」徹底剝離出生活之外只當做一場夢或者一場考試的人們,心生寒意。
回到房間的四人或坐椅子,或坐床邊,靜默著,久久無言。
「其實換個角度想也是好事,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會被當神經病了,也不用為了掩飾奇怪的失蹤而撒謊,」況金鑫先開了口,他拍拍自己的臉,眼神裡重新染上活力和樂觀,「睡覺吧,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徐嘆口氣。
是不會被當神經病了,但也徹底失去了求救的機會。
不過在這個剛剛苦戰完的夜晚,還是別聊這麼沉重的話題了。
「同意,」他拍拍雙,從床邊站起來,大聲附和況金鑫,「睡覺!」
「我不回屋,」錢艾第一時間舉手,「我現在很沒有安全,我要和你仨睡一起!」
「老錢,」吳笙嚴肅糾正他,「我們三個住一間,不代表我們三個就是睡在一起。」
錢艾愣了下,繼而吐槽︰「還不都一個意思,你摳這麼細的字眼幹嘛。」
「不不不,」吳笙堅決搖頭,「這裡面的差別很大……」
「你能不能聊點有用的!」徐聽不下去了,直接拋出可行作,「那就把三張床拼一起,咱們四個睡。」
「別拼了,都是床睡著也不舒服,」況金鑫自告勇,「錢哥,我去那屋睡吧,陪你。」
「也行,」徐覺得這個方案不錯,走過去拍拍錢艾肩膀,「放心,不管發生什麼,小況都能保護你。」
錢艾看看一本正經的徐,再看看一臉真摯的況金鑫,最後瞅瞅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吳笙,覺自己的武力值到了侮辱,但……
「我看行。」
送走錢艾和況金鑫,屋裡就剩徐和吳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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