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尋訪
工曹宗卷室中。
“啊!”陳星欣然道,“終於找到了!”
陳星鋪開三百年前,長安古城一建築的地圖,朝拓跋焱問道:“這是哪兒?”
拓跋焱主管外城防守,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說:“城西,鬆柏居。明天我帶你過去。”
陳星想趁著太沒下山,順便就去看一眼,卻想起拓跋焱陪了他一下午,說不定宮還要當值不可擅離職守,正謝拓跋焱,要自己走過去時,拓跋焱卻堅持送他回宮,否則不好代。
陳星一時拗不過,只得在花園外與拓跋焱道別。陳星半點不想回寢殿去看項述臉,但事既然有了進展,告訴他一聲也是理所當然,於是準備順便回去吃個晚飯。
這時項述正一臉麻木地聽著清河公主朝他介紹自己的表弟,原來清河與慕容沖的姑母,當年嫁到拓跋部,雖為正妻卻無所出,而後夫君有一庶子,就是拓跋焱。拓跋焱小時不得寵,家裏也無人特別去管,唯獨祖母十分疼。祖母撒手人寰後,拓跋焱長到十四歲,編軍,乃是習武的好苗子,使得一手好戟,于武選中穎而出,長相又如玉般,便得苻堅青睞,招到邊。
兩年後,慕容沖離京赴任,苻堅實在寂寞,便多多移於拓跋焱上,但拓跋焱不是慕容沖,也相差甚遠,苻堅想來想去,終究沒有臨幸他,反而十分疼他,將拓跋焱視作小弟栽培,有意為他尋覓一門親事,只是看來看去,都不合適。
清河公主特地問過,拓跋焱自己也說不清楚想結什麼樣的親,目標倒是確定的,最喜歡漢人了。
直到昨夜,拓跋焱在宇文辛家初見陳星,又聽宇文辛提及當年往事——陳家雖已家破人亡,但陳喆仍在文人與員中擁有相當高的威,小半個秦廷中書省下,都是陳星之父教出來的學生。既然門當戶對,又被拓跋焱一見鍾,清河公主便趕過來打聽。
項述也沒想到陳星居然還有這出,一貫古井無波的表,竟是產生了許漣漪與震盪,彷彿重新認識了陳星,而殿外的宇文辛還不住點頭,與清河公主一唱一和連稱“是、是、是”,還到殿裏來左轉轉,右轉轉,讓項述煩躁無比,只想找把飛刀像釘蒼蠅般把他釘在柱子上。
倏然殿同時噤聲,陳星進來了。
“哎?”陳星茫然看了一眼,宇文辛忙滿臉堆笑:“天馳!”
“辛哥好啊!”陳星避過宇文辛過來抱的手,又朝清河公主點點頭。
清河公主笑道:“和拓跋焱出去啦?”
陳星滿腦袋疑,你怎麼會知道?
清河公主說:“來,姐姐倒杯茶你吃。”說著就去提壺,說:“待會兒有好事給你說……”
陳星卻道:“不用了,有現的,死我了!”說著把案上的茶端起來就喝,一杯接一杯,把長安貴族來提親的茶給喝得乾乾淨淨。
眾人:“……”
“咦?”陳星又道,“這又是什麼?”說著拿起案上的畫像端詳,項述卻一手按著,怒道:“別!”
“看一下怎麼了?”陳星抓著那疊紙,被項述隨手一扯,項述力了得,當場撕兩半,陳星只得隨手把紙扔了回去,砸了項述滿。
項述:“你……”
陳星喝完茶,又說:“有頭緒了,我還得忙去,給我點錢。”心想趁天不太晚,正好去鬆柏居看看。清河公主起道:“我讓焱兒陪你去,正好讓他夜裏別當值了。”
陳星忙道不用不用,在花園中道別時,知道今晚拓跋焱須得去給苻堅守宴,便朝項述攤手。
“沒有。”項述冷冷道。
陳星心想我還不能走路了?也不求他,便又悻悻離去。
陳星剛走沒多久,清河公主疑道:“大單于,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此刻外頭又來了名侍,顯然是下午那撥人派來打聽消息的,探頭探腦在殿外看,一見各家的銀盃金杯琺瑯杯裏的茶被喝得乾乾淨淨,廳裏扔了滿地撕兩半的廢紙,頓時大喜,拔就跑。
清河公主與項述好一會兒才同時回過神,一起喝道:“回來!”
項述趕起去追,那侍早已跑得沒影了,於是當夜所有人家都知道,大單于今天下午,待他們人一走,就把斟上的茶全喝了,畫像則統統撕了兩半。這代表著什麼?大夥兒還不趕準備,往大單于邊送小兒子去?
陳星走出宮,對著地圖端詳,天已近黃昏,路過幾家門前,聽見好幾戶人家在放鞭炮,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以為要過節了,未央宮靠近城西,饒是如此,他也足足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鬆柏居外,天已昏黑,暮鼓一聲接著一聲。
城西乃是一片高地,種滿了鬆樹柏樹,外頭掛著大紅燈籠,一大排建築于鬆林中半遮半掩,裏傳來男人醉酒後肆意的笑聲。陳星想起來了,先前與馮千鈞分開時,便告訴他在此地落腳。
陳星在外頭繞了小半圈,卻找不到口,只看見一個閉的大門,門上四個鎏金大字閃閃發:“西錢莊”。
陳星:“?”
“有人嗎?”陳星喊道,對比手中地圖,確實是此地沒錯。再繞一圈,到得一林外,看見兩隻石敢當,側旁又有兩塊石頭,左書“蒼鬆翠柏”,右書“森羅萬象”。
陳星沿著路走了進去,順著曲折小徑拐了幾個彎,忽覺不對,裏樹木假山,竟是以三國時孔明所設的“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排布,陳星拜師門後第一課學的就是破這八門陣法,毫難不倒他,只猶豫著既設下這陣,想必不是什麼對外開放之地,貿貿然闖進來會不會失禮?
然而要轉,這外八門卻已不能原路退回,唯一的通行道就是走到底,從東北方艮宮生門出去,陳星只好著頭皮往裏走,走來走去,突然又發現這八卦陣還有諸般變化,轉過假山後,面前忽現一大宅,裏點著明晃晃的燈,廊下擺放著近二十雙武靴,有新有舊,陳星在外頭喊道:“有人嗎?”
不聞應答,陳星便了靴上去,將門一拉,“嘩啦”一聲。
“推翻苻堅!復大……”
裏頭滿屋子的人席地而坐,群洶湧,喊話喊到一半,那宅子隔音極好,外竟是不通人聲,看那模樣,顯然是在開會謀。
陳星:“打擾了,需要加點茶水嗎?不用我就先走了。”
陳星果斷把門關上,裏頓時沖出來一群人,各個出刀的出刀,亮劍的亮劍,出兵架在陳星脖頸上,陳星毫無招架之力,只得抬起雙手,說:“我真的什麼也沒聽見啊!”
“天馳?”馮千鈞的聲音在裏頭詫異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快住手!自己人!”
陳星被刀架著進了房,只見正中央深一張寬榻,榻上坐著一名二十來歲、寬袍大袖的男人,馮千鈞則坐在那男子一旁,對著矮案喝酒。
“住手。”那男人說,“請這位小兄弟進來。”說著一瞥馮千鈞眼神,馮千鈞稍一點頭,意思是無妨,招手示意陳星過來。押著陳星的一眾武人便鬆手,讓他到馮千鈞邊去。
“時間無多,”男人說,“既有貴客,但聽無妨。咱們繼續說,襄此番遭難,非是一時之錯鑄就……”
陳星看了眼馮千鈞,見他已與路上判若兩人,換了繡滿樹葉與繁花的寬袍,那把環首刀擺放在中央案幾,男人的面前。這等繁花武袍,哪怕貌如子的鮮卑人穿都顯得妖裏妖氣,但穿在馮千鈞上,卻毫不顯突兀,反而奇異地非常合適,自然有華麗到極點的氣勢。
陳星看看中央那男人,再看馮千鈞,馮千鈞低聲在陳星耳畔說:“那是我哥,馮千鎰。你小子居然能破他設在外頭的八卦陣?當真小看你了。”
陳星:“我……我走的,你們在做什麼?”
馮千鈞:“謀造反啊,這麼明顯都沒看出來?”
陳星誠懇道:“看出來了,現在進行到什麼階段了?”
馮千鈞:“始終沒進展,愁死人吶,都不想陪他們玩了。”
“苻堅倒行逆施,如今已天怒人怨,氐族、鮮卑族、匈奴族中怨忿者眾……你們倆,不要在下面講小話。”馮千鎰用手中戒尺敲了敲案幾,“塞外大單于長安,釋放了一個明確的信號,興許不久後,城中各族,便將聯合起來,推翻苻堅……”
陳星聽到這裏,角搐,朝馮千鈞低聲道:“我怎麼看他倆關係還行啊。馮大哥,你確定這消息來源沒問題?”
馮千鈞趕示意稍後再問,馮千鎰又朝眾人道:“接下來,便由舍弟朝各位分說,從襄上京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馮千鈞清了清嗓子,開始敍述中原大地,胡人對苻堅的敵視。馮千鈞邊說,馮千鎰邊補充,苻堅掌權多年,依名臣王猛所計,定下所謂“尊漢攘胡”的國策,卻不僅沒討好到漢人,反而更得罪了自己的靠山胡人。如今五胡眾人怨聲載道,已開始反對苻堅。大秦看似軍力強盛、如日中天,實則在王猛死後,裏勢力盤錯節,早已搖搖墜。
眾人聽得心澎湃,彷彿只要馮千鎰振臂一呼,整個長安城中無論漢胡,馬上就會沖進皇宮,將苻堅這昏君碎萬段。
馮千鈞闡述完整個經過後,不予評判,主持會議的馮千鎰則待到廳再度靜謐後,方說:“況正是如此,接下來,各位在中原活時,南方撥出重金,支持咱們驅虜興漢的大業,接下來的一年,正是關鍵時刻,怠慢不得……”
也許緣因來了外客,也許是今日會議主題本不在此,馮千鎰沒有詳細提到太多造反相關,簡單地總結了本月況,展今年後,就散會了。
眾江湖俠客紛紛起告辭,言談間對馮千鎰十分恭敬客氣,對馮千鈞則一般般,似乎還有瞧不起的神。待人全走了,馮千鈞將兄長抱了起來,放在側旁一張木椅上,陳星這才發現馮千鎰雙不能行,須有人照料。
“走,用晚飯去,你一定了。”馮千鈞取了環首刀給兄長,馮千鎰便將這寶刀擱在膝上,攥著。
馮千鈞又朝陳星說道:“還有不事,須得與你細細理清。”
三人沿廳堂廊離開,不待陳星發問,馮千鈞便主解釋,陳星方知道,自己居然誤打誤撞,闖了鬆柏居的堂。
“你……你們是……”陳星懷疑地看著馮千鈞,想起項述對馮千鈞的評價,果然這江湖浪人不簡單。
“嗯。”馮千鈞一笑道,“為兄的真正份,是西錢莊的當家。我哥是目前的家主。鬆柏居與西聯號總莊開在一起,都是我家的產業。”
馮千鎰保持了沉默,通過暗走廊時全程出著神。陳星打量四周,經過回廊,又庭院,此地曲折神,轉過庭院後,乃是一片占地近十畝的客棧群,客棧群外又有奇形怪狀的鬆樹,如黑暗裏守衛著此地的鬼神。
陳星的驚訝之心,已被西錢莊的環境吸引了,反正馮家兄弟是什麼人也不太關他的事,重要的,則是三百年前,長安驅魔司總署址究竟位於何。看這模樣,多半是被馮家改造了。
坐在椅上的馮千鎰看出陳星神,淡然道:“鬆柏居只接待漢人,大門在另一邊,背後這條路,極有人走。”
馮千鈞目瞥向陳星手中的圖紙,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穿過鬆柏居正堂,來到一間幽築中,馮千鎰朝陳星客客氣氣地說:“小兄弟既與述律空大單于住在一起,還以為今天會一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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