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恪就這麼站在電梯外頭，盯著上面跳的數字，不知道該幹點兒什麼了。

是等江予奪走了之後再下去，還是坐另一部電梯下去？

是再打個電話，還是直接追下去問問怎麼回事？

或者是回屋裏呆著？

不，他為什麼要管江予奪？

一個所謂的老大，跟人能在垃圾桶上打架的那種，被人砸破了腦袋有什麼可管的……可是他上這兒來是為什麼？

程恪想不通，但還是決定就在這兒站著，確定江予奪走了之後下樓吃東西去。

電梯上的數字到了八樓的時候停下了，過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下走，而旁邊那部電梯上的數字開始變化，從九樓到了八樓，再一路往上。

程恪突然張起來，盯著一層層上來的電梯，並且找了一個合適出的位置，如果一會兒電梯裏出來的是江予奪，他可以一腳把江予奪再踹回電梯裏去。

電梯一直沒再停過，乾脆俐落地到了他這一層，打開了門。

江予奪果然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不過程恪沒有出，因為江予奪走出來的時候，手按著額角，而不斷滲出來的已經糊住了他的左眼，看上去比之前慘了二十多倍。

“你跟這兒遊行呢？”程恪實在是無語了。

“八樓進來個的，”江予奪說，“我怕撐不到兩層要尖。”

“那怎麼又……”程恪瞪著他的臉。

“開門，”江予奪用一隻眼睛看著他，“我用一下藥箱。”

“……我沒有藥箱。”程恪說。

“有，”江予奪說，“電視櫃的那個小櫃門裏。”

程恪愣了愣。

“我放的，”江予奪擺了擺手，“趕，我小板低，一會兒就能流個人然後死在你門口，陳慶就會報警說你殺了我。”

程恪沒說話，也沒有，盯著江予奪臉。

不知道他頭上的傷口有多大，但的確是能看得出來，手掌的按並沒有止住，手掌下不斷有滲出來。

“你怎麼不去醫院？”程恪一咬牙，轉打開了房門。

“害怕。”江予奪說。

程恪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奇怪麼？”江予奪說。

“是。”程恪點點頭。

“那你還怕老鼠呢。”江予奪坐到了椅子上。

程恪愣了愣，沒錯他就是怕老鼠，但江予奪是怎麼知道的？

“打開那個櫃門，”江予奪指了指電視櫃，“裏面藥箱拿給我……會開櫃門吧？”

程恪本來已經彎了腰準備開櫃門，一聽這話立馬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不好意思，不會。”

江予奪沒說話，起過去打開了櫃門，從裏面拎出了一個小藥箱。

他的手從額角離開的時候，兩滴滴在了地板上。

程恪看著他臉上的，覺這傷好像不是自己隨便理一下就能行的，但他沒出聲，坐在那兒看著江予奪作練地從藥箱裏拿出了酒紗布和醫用膠帶，居然還有一把剪刀。

江予奪了外套拿著這些東西往浴室走的時候，程恪沒忍住，說了一句：“你那個傷不能用自來水沖吧。”

“嗯，用酒，”江予奪轉過頭看了看他，“你居然還知道這個呢？”

“要不您再坐下損我一會兒，損夠倆小時的，”程恪說，“爭取來個失過多死了得了。”

江予奪轉進了浴室。

考慮到這套房子現在是自己的地盤，程恪猶豫了幾秒鐘之後跟到了浴室門口。

江予奪沒關浴室門，背對著他站在鏡子面前，一揚手把上的T恤了往邊兒上一扔。

程恪都沒來得及先看清他的材，就已經被他上的傷疤震得無法思考了：“你這……”

江予奪後背橫七豎八的好幾條大傷疤，其中一條從肩到腰過了整個後背，目驚心。

“什麼？”江予奪擰開酒瓶子，對著自己額角直接倒了上去。

“沒……哎。”程恪覺自己腦門兒都跟著一疼，不過江予奪的表很平靜，就仿佛他倒上去的是一瓶清水。

江予奪的作非常放，清理傷口，往上倒藥，按上紗布再上膠條，每一步作都讓人覺得他理的是別人的腦袋，而且還得是個仇人。

飛快地把傷口包好之後，江予奪擰開了水龍頭，把臉上和上的跡都洗乾淨，再順手從巾架上扯了條巾下來了。

那他媽是我的洗臉巾！

程恪看著他，話都說不出來了，憋了半天轉回到客廳坐到了沙發上，點了煙。

驚。

江予奪從浴室出來，已經穿好了T恤，把藥箱收拾好準備放回櫃子裏時，程恪清了清嗓子：“這個別放這兒了，你拿走。”

江予奪看著他，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套房子已經租給我了，”程恪說，“你不能還把你的東西放在這兒吧？我今天要是沒在家，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開門進來了？”

“是。”江予奪說，一直沒有表的他，臉上這會兒終於有了變化，雖然程恪對於他居然能有“不好意思”這樣的表到非常意外。

“我按租房協議的要求沒有換鎖，”程恪說，“你是不是也能尊重一下租戶啊？”

“對不起，”江予奪說，“我是有點兒著急，離這兒最近，就過來了。”

程恪叼著煙，本來想已經準備好了大戰一場，就算不手也得嗆幾句，現在江予奪突然這麼老實誠懇地就道了歉，他就好像一腳踩空了似的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走了。”江予奪說完穿上外套拎著藥箱往門口走過去。

“哦，”程恪應了一聲，想了想又住了他，“哎。”

“嗯？”江予奪回過頭。

“我問問你啊，就……”程恪指了指廚房，“那個燃氣灶，它是好的嗎？”

“它不是好的，它還是新的。”江予奪說。

“它……打不著火。”程恪說。

江予奪放下藥箱走進了廚房，又在廚房裏說了一句：“你過來，給我演示一下你是怎麼打的。”

程恪掐了煙，起進了廚房：“你直接試一下不就行了嗎？”

“不，我就要看看，”江予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新熱水放不出熱水，新燃氣灶打不著火。”

程恪猶豫了一下，手把燃氣閥門打開了。

“嗯。”江予奪應了一聲。

程恪又手擰了一下燃氣灶上的旋鈕。

噠噠噠噠噠……

“你看。”程恪指著灶。

江予奪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然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沒等程恪把手出來，他的手已經被拽到了旋鈕上。

程恪皺了皺眉：“你說就行……”

江予奪沒出聲，抓著他的手往下一：“懂了嗎？”

程恪覺到旋鈕被了下去。

“擰。”江予奪說。

程恪擰了一下。

噠噠噠噠……嘭……

火苗從灶眼裏竄了出來，兩圈，藍的小火苗。

“你份證是真的嗎？”江予奪走出了廚房。

“什麼意思。”程恪關掉火。

“你這二十七年，”江予奪說，重新拎起藥箱，往門口走過去，“是不是睡覺的時候都有人幫你服啊？”

“你大爺。”程恪看著他。

“電的說明書都在電視櫃屜裏，”江予奪打開了門，“用不明白就看看。”

程恪沒說話。

江予奪走出去，關上了門。

關門聲音很輕，比陳慶關門的聲音文明多了。

程恪坐回沙發上，重新點了煙，對著電視櫃的屜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江予奪回到家的時候，有輛沒熄火的奧迪停在樓下，據他的經驗，這上頭坐著的應該是陳慶。

果然，他走到離開還有幾米距離的時候，車門打開了，陳慶從車上跳了下來，幾步猛衝就到了他跟前兒。

“怎麼回事？”陳慶瞪著他頭上的紗布，“誰幹的？我！誰幹的！”

“沒看清。”江予奪說。

“在哪兒上的？”陳慶問，“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啊！”

“小街那邊兒，”江予奪擰著眉，“我都沒看清人。”

“嚴重嗎？”陳慶問。

“不嚴重，”江予奪往樓道裏走，“車停車位上去，堵這兒找罵呢，王大媽一會兒又扔個藥罐下來，你這月工資就修車去吧。”

陳慶去停車，江予奪進了屋，又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紗布沒好。

之前紗布的時候程恪一直在後頭盯著，他被盯得有點兒不自在，就想著快點兒弄完了走人，基本是胡往上摁完的。

“你這傷要不要去醫院？”陳慶停好車進了屋，把一大袋不知道什麼東西放在了桌上，“什麼東西傷的？”

“板磚，”江予奪走到桌子旁邊，“或者刀。”

“……三哥，”陳慶看著他，“這倆東西差遠的。”

“我人都沒看清，第一下就疼蒙了，”江予奪歎了口氣，“這人下手太他媽重。”

“這都多年了，”陳慶踢了一腳桌子，“魂不散的，也不知道到底要幹什麼！你說他們到底想要怎麼樣啊？”

“不知道，”江予奪說，“讓我永無寧日吧。”

“，”陳慶想想又湊到他面前，研究了一下紗布，“去醫院了嗎……這不是醫院包的吧？手藝也太次了，上哪兒包的？”

“積……程恪那兒，我自己弄的，”江予奪打開袋子，立馬聞到了風乾牛的香味，“你真是太心了。”

“我姨拿來的，差不多都在這兒了，”陳慶說，“夠你慢慢啃一陣兒的。”

“你媽沒你啊？”江予奪問。

“不吃這些費牙的，”陳慶看著他，“你真去積家那兒包的啊，你怎麼跟他說啊？”

“什麼也沒說，”江予奪拿了一塊牛出來慢慢啃著，“我怕晚了流一再有人報個警什麼的，不夠麻煩的。”

“就你這凝功能跟沒有一樣的質，”陳慶說，“你到他那兒都已經一了吧。”

“還行，我按得非常使勁，用了八半的功力，”江予奪說，“我是突然看到他嚇了一跳才鬆手的，那會兒才出來。”

“你不會是想進屋去包紮吧？”陳慶很吃驚。

“我以為他那會兒應該不在家，”江予奪歎了口氣，“仲介說他是個藝家，我沒想到藝家這麼閑，居然沒去工作室忙會兒藝。”

“不是我說，三哥，”陳慶看著他好一會兒，也歎了口氣，“你這事兒辦得真有點兒不合適了。”

江予奪沒說話，點了點頭。

陳慶難得有這麼清醒的時候，他非常。

今天這麼跑過去，的確是不合適，得算是私闖民宅了，而且就算程恪真的沒有問題……

“現在他肯定都有防備了，”陳慶接著說，“我們再想溜進去找線索，估計就不太容易了。”

江予奪抬起頭，看著陳慶。

“你說是不是。”陳慶說。

“我他媽要不是怕我傷口崩了，”江予奪看著他，“我真想現在就給你按馬桶裏開懷暢飲。”

“三哥，”陳慶一臉無奈，“好好說話不行嗎？”

“放過我吧，”江予奪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三秒鐘之消失，不然我噴你一。”

“我走了，我本來也就是過來給你送牛的，我還得把車放回店裏，”陳慶迅速往門口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牛是不是發啊？對傷口是不是不太好？”

“滾。”江予奪咬了一口牛。

“下邊兒還有一袋貓糧啊，”陳慶說，“還是別跟著你吃飯了，吃咸了掉，多煩啊。”

“你還能不能走了？”江予奪看他。

陳慶閃出了門外。

江予奪站在桌子旁邊，慢慢把那塊牛啃完了，然後從袋子最下面翻出了那袋貓糧，沖一直在旁邊盯著他手的喵晃了晃：“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