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杜圣蘭現在才發覺其中貓膩,龍族的在天地間都排得上是前幾,并且各個高傲無比,瞧不上其他種族。所以龍奪舍人類修士這種事,古往今來也沒有發生過。
但他忽略了,這頭龍飽了千年的折磨,基損,往昔榮不可追,來日道更不可期。想要逆天改命,唯有奪舍一條路子。
杜圣蘭深深吸了口氣:“麻煩了。”
按照他原先的設想,顧崖木應該是等傷勢好一些后,違背天道誓言干掉自己,好擺束縛。現在看來,他從一開始便低估了這條龍的野心。
由于起的作太過劇烈,驚醒了袖子里的雪花獅子,等了一會兒,確定好像沒什麼生死危機,它們才又暈了過去。
杜圣蘭扶著墻緩慢坐下,清楚著急也沒用,只能慢慢籌謀。
道心不穩,早晚患,他試圖暫時摒棄雜念,好好休息片刻。
修士真正睡眠的時間不多,杜圣蘭也是如此,哪怕累了,大部分時間也只會用冥想來代替休息。
但這次,他的思維都還沒放空,一閉眼,猝不及防進深層睡眠。
是夢。
面對眼前的青山綠水,杜圣蘭當即反應過來,他是被人強行拉進夢境。
咚。
咚。
杜圣蘭轉過,遠牧騎著牛,正朝這里走來。他的手鼓音質很奇怪,鼓面里像是盛滿了水,每一次晃都十分沉悶。
這牧著實太過詭異,面對未知,杜圣蘭第一反應就是跑。
可惜位不知何時像是被封鎖住了,真氣也無法如愿在運行。老黃牛看似慢悠悠走著,實際幾息之間便來到杜圣蘭面前。
“哞——”
老黃牛憨厚地了聲。
牧一直在微笑看他,杜圣蘭扯了扯角,卻是笑不出來。這牛還沒他高,給人的覺卻像是隨時要倒塌的萬丈高山。
“哞——”杜圣蘭抱拳躬,學著了一聲。
老黃牛瞧著比牧厲害,先和它打招呼,應該沒錯。
“……”老黃牛角了一下,用很人化的,十分復雜的眼神看他。
牧也是一怔,遂即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杜圣蘭想要屏蔽聽覺,一個小孩笑出十倍銀鈴般的笑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魔宗的妖,這妥當麼?
笑夠了,牧直起子問:“你可愿繼承我的缽?”
杜圣蘭試探問:“前輩這是快要作古了?”
這牧雖然看著稚齡,但毫無疑問年紀要比他大好幾百。
牧:“有人接替了這個位置,我才能死。”
——原來是找死的。
杜圣蘭想活都活不夠,和對方找不到神上的共鳴,更沒準備答應這場莫名其妙的‘機緣’。可他又好奇始末,旁敲側擊問:“我至得有個了解,才能做決定。”
牧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仍舊耐心解:“這是一紙死后的契約,死后你的靈魂將不滅,化作牧引發,至于報酬,簽下契約的同時,你可以實現一個心愿。”
“什麼愿都行?”
牧著手鼓:“當這面手鼓無法實現你的愿時,它就會十分惱怒,把你變一滴水裝進去,永生永世折磨。”
“……”
“一般心愿,它都可以促。”牧寬道。
杜圣蘭沉默了一下:“前輩后悔做過易麼?”
“我曾有一心之人,為了讓死而復生……”
“您后悔麼?”
牧:“悔得腸子都青了呢。”
“……”
牧:“但總有些好的時,當時來看,是值得的。我能覺到你是多災多難之人,與其一輩子命途多舛,不如快活幾年。”
杜圣蘭:“假設我飛升了呢?或者我活他個千萬年。”
“那是你的本事。”牧微笑道:“好都是當場兌付,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就更應該白撿這次便宜。”
有所得,必然要有所付出。
任他說得天花墜,杜圣蘭心中的警惕更甚:“為什麼選我?”
牧:“是這面鼓選了你。”
“呢?你生前應該也是人族,為何……”
牧手指了指天空:“它的意思。”
這個‘它’說得是天道。
“每飛升一個修士,就要耗損大量的靈氣,這片天地間早就靈氣衰竭。”牧面無表:“只針對修士,但死得卻不止有修士,還有妖。”
“……大道無,反哺天地罷了。”
杜圣蘭聽得心中發寒,又想起天機道人的話,問:“提前發,是否跟天道有缺相關?”
天道的口子越來越大,靈氣耗損愈發嚴重,以后恐怕會更加頻繁。
“因果反了。”牧淡淡道:“靈氣耗損嚴重,天道才會有缺,就算發,滅絕所有修士,千萬年后,萬復蘇重新修煉,周而復始,還是一樣的結局。”
他今天說起來的話,加起來快有過去百年多,牧語氣逐漸變得冰冷:“現在,做出你的選擇。”
杜圣蘭皺著眉頭。
杜家想他以補天,竹墨曾是他在世上唯一相信之人,如今也已經反目,為了擺斬月山,自己又招來一頭惡龍,似乎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死路一條。
如今,他遇到了牧,對方告訴自己,其實你還有得選:擺在面前的不止有死路,死后還能變得更慘。
“……”
“我能考慮下麼?”
良久,杜圣蘭緩緩吐出一句話。
牧拍了下手鼓,一滴水飛出。
杜圣蘭低頭,掌心里的這滴水毫沒有融化蒸發的跡象。
“想好了,破水滴,我會來找你。”
牧的影漸漸淡去,杜圣蘭重新恢復清醒。睜眼后,他第一時間攤開掌心,發現確實有一滴水在跳,提醒他先前并非是在做夢。
作為手鼓挑中的下任候選者,這一片地方像是被忘了,隨著時間流逝,甚至連妖都不會從附近路過。
不過這種權利顯然是很有限的,邊不能有太強存在的生,更不能有人。
今夜吹來的風都夾帶有腥味,后半夜下起傾盆大雨,泥土里的跡得以被沖刷。
杜圣蘭沒有再打坐,踱步片刻,最后挑了個自在的坐姿靠坐在墻上。
雨越下越大,天邊電閃雷鳴,一道銀白的閃電照亮杜圣蘭的半張臉,同時照亮了他后的佛像。
破廟里,杜圣蘭微微仰面,瞳孔中似乎還倒映著閃電的殘影,這一幕顯得無比詭異。
他想起了杜北渡劫時的場景,想起了那第八道降下,威猛雄壯的雷劫。
等到杜圣蘭回過神,已經破了手里的水珠,牧有些不滿,老牛也是人化地不滿看他。本來以為對方至得糾結個三五年,牧準備去雪山走一遭,結果剛出門又被回來,煩死了。
“想好了,這個易,我做。”
牧收起面上的不耐,瞇了瞇眼:“確定?”
杜圣蘭頷首,想著那道雷劫,正道:“作為換,我需要這個世界上最頂級的奪舍功法。”
最頂級的奪舍心法?
牧和黃牛同時目變得耐人尋味,最終牧有意無意敲打著手鼓:“你這倒是鉆得好。”
只要不斷奪舍,相當于永生。
牧隨后又嗤笑道:“但別得意的太早。”
老天爺不是瞎的,有些哪有這麼好鉆?
杜圣蘭并不接話,他是瞧不上奪舍這種行為的,不過顧崖木倒是差錯給他打開一扇大門,奪舍的目標其實可以十分廣闊。
沉默席卷了這片天地,牧也不說話了。
最終的話語權不在他,而是他拿著的手鼓。
薄薄一層的鼓面自鼓起,因為向上撐得太過劇烈,高高鼓起的同時變半明狀態,杜圣蘭都擔心它把自己撐破。
索他運氣不錯,快要到達臨界點時,手鼓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又慢慢塌扁回去。
“看來它是同意了這場換。”
牧一句話讓杜圣蘭放下心來。
“要是再過界,哪怕一點,”牧饒有趣味道,“那你就要被吸納進去,和從前那些人一樣,化為一滴水。”
杜圣蘭突然好奇:“前輩們都提過什麼意見?”
牧:“有個胚想要讓修真界子都歸于他,還有毀滅世界的……這些人的要求總是千奇百怪。”
當然,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世俗的,數百年來,也唯有杜圣蘭的易有點意思。
牧指著手鼓:“把手進來。”
杜圣蘭一怔,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只是挽起袖子手放在鼓面上。手指剛一接鼓面,便自陷了下去。
里面的十分粘稠,像是探進了某個大型妖的,而他正在翻攪對方的。杜圣蘭想盡快結束這一切:“接下來要怎麼做?”
“閉眼,凝神。”
杜圣蘭依言照做。
粘稠的開始有了流,像是潺潺流水,他憑著覺輕輕一握,能清楚覺到一條小魚在手中拼命掙扎。
牧看到他的胳膊在抖,提醒:“可以了。”
杜圣蘭猛地回手,白玉般的皮上干干凈凈,仿佛剛才的都是幻覺。他的掌心全是汗,牢牢握住的不是小魚,而是一本功法。
等他回過神來,牧已經騎著老黃牛遠去,只留下滄桑的背影。
隨著一人一牛走遠,周圍的天地一點點虛化,耳邊重新能聽見雨水聲,如泣如訴。
杜圣蘭細細研讀這份奪舍心法,越看越覺得玄妙。
奪舍能不能奪?這本最頂級的奪舍法里專門提到了這個問題:可以,但奪舍一件沒有思想和智慧的品,奪舍者的神識很快也會灰飛煙滅。
這是另類同化。
那雷劫有意識嗎?
杜圣蘭垂了垂眼,應該是有一的,但不是自意志,而是秉持天道意志,否則怎麼知道要劈誰?
唯一要擔心的是,雷劫消失,自己會不會跟著消失。
天地間有無數草木怪,如果奪舍后,天道認同自己滿足天雷的條件,那就不會消失,如果不認同……
杜圣蘭輕嘆一聲:“那就是命了。”
耳畔依稀捕捉到外面林間有什麼響,杜圣蘭忙將功法收進儲戒中,下一刻大門被推開,顧崖木走了進來。
看到破廟里沒有再增添一妖的尸,佐證了他的推測:獨時,杜圣蘭不會到影響。
“剛剛你去哪了?”顧崖木冷不丁一問。
杜圣蘭心下一,面不改佯裝不解:“什麼去哪了?”
深邃的雙目直勾勾盯著他,任何一點輕微的神變化都不放過,可惜杜圣蘭極其善于偽裝,眼中出的只有一迷茫。
顧崖木收回視線:“先前有一會兒,我覺到你的氣息消失了。”
天道誓言是約束也是聯結的紐帶,他可以到另一方的狀態。
杜圣蘭詫異:“怎會如此?”
兩人好歹相了一段時,顧崖木不止一次見識過來自對方爐火純青的演技。他學著杜圣蘭的樣子,故作驚訝:“是啊,怎會如此?”
四目相對,杜圣蘭看著顧崖木微張的,角實在沒忍住,勾了勾。
知道想完全瞞過去不太可能,杜圣蘭半真半假說道:“我剛剛莫名其妙睡著了,又夢見了牧,他問我愿不愿意幫他放牧?”
顧崖木目一沉:“然后呢?”
“我當然是拒絕了。”杜圣蘭聳了聳肩:“雖說他許了大量好,承諾可以幫我報復家族,連帶著削平斬月山半個山頭,不過這種事我還是喜歡親自來。”
顧崖木并沒有繼續問下去,像是在琢磨話中真假。
杜圣蘭自顧自說道:“一面之緣,也不知道那牧看上我什麼了?”
見對方不予深究,他笑了一下,出一顆小虎牙。
顧崖木一怔,別過頭,忽然覺得和其他修士比,杜圣蘭的為人要讓他舒服很多。
多了個人,惱人的妖又開始時不時來廟里發瘋,天亮時,門口堆積的妖尸如山。空氣里全是腥味,不知道是遠修士的,還是妖的。
并不清新的晨風吹來,顧崖木眺遠山川,忽道:“那個機緣被你得到了,對嗎?”
杜圣蘭失笑:“傳說機緣能實現一切愿,真得到了,我現在就該飛升了。”
就在他說話時,天空中的蜃景重現,牧沒有張,冰冷的聲音仿佛自腹部發出,隨著腥味的飄散至四面八方,傳遍整片幽蘭地——
“此番絕世機緣已被幽蘭尊者的傳人所得,幽蘭地將于明日前徹底封閉,諸位如不速速離去,后果自負。”
太尚未升起,雨后霧氣不散,所有人不控制地抬起頭,牧輕輕著手鼓,往下一拍,眾修士的耳幾乎要震裂出。
有的修士半蹲下,顧不上不適,吼道:“誰?幽蘭尊者的傳人是誰!”
“昨夜,保命都難,竟有人捷足先登!”
幽蘭尊者的心法已經是無數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如今機緣和功法都被同一個人拿走,這讓他們如何甘心!
破廟外,顧崖木側過頭,定定著杜圣蘭。
剛剛義正言辭表示和機緣沒關系的杜圣蘭:“……”
你是我的刺骨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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