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人來人往，生意不錯，江顯已經很久不會出現在這樣充滿煙火氣的地方，更別提坐下來吃頓飯。

印象中的裴月神也不會吃路邊攤，更不會進任何普通飯店，雖然沒有大多數富家與生俱來的優越，但到底出豪門，所用所接的東西都高檔，也有些挑剔，曾經是個極致懂生活的姑娘。

而現在，氣定神閑坐在空桌旁，從紙盒里出紙巾著略帶油的桌子，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嫌棄緒，在面被端上來后，更是吃得津津有味。

江顯仔細觀察，沒有出現難以下咽的況。

他學著的樣子，從紙盒出紙巾把桌椅板凳干凈，剛坐下準備點碗面的時候，裴月神手機響，像是收到了信息。

看完后就立即放下筷子去掃二維碼付錢離開，從他邊走過時，江顯聞到一縷陌生的香，不是從前常用的香水。

也對，現在的已經不是裴家大小姐，用不起奢侈品。

裴月神從頭到尾，甚至在離開之前都沒有看他一眼，江顯忽然產生一點微妙的不適。

服務員大概也覺得尷尬，站在旁邊猶豫的問：“先生，還吃嗎？”

店里面的客人朝他投來好奇的目，這樣西裝革履，貴不可言的男人在平凡生活中很難見到，普通人只在時尚雜志里看過，忍不住多看幾眼。

江顯看起來并沒有生氣，多年的韜養晦讓他習慣的收斂緒，

他從始至終沒有說話，手背輕自己毫無褶皺的西服，輕慢得像是要把從這家店里沾到的灰塵拂去。

可惜這好服，被不干凈的東西玷污。

他從面館出來時，裴月神已經坐上出租車離開。

江顯也不急，他今天有空陪玩。

他不信裴月神可以忽視他一整天。

裴月神之所以離開得急并不是因為江顯的存在，吃飯是大事，就算有這個倒胃口的存在，也不能白花錢。

原因是的雜貨鋪收到了新訂單。

——殺。

**

半小時后出租車停在農貿市場，裴月神戴著墨鏡下車。

原本以為會和梁戎見面，所以穿得漂亮，沒想到今天的生意竟然是殺，不過沒關系，別說殺，就是殺牛，也是可以的，只要給錢。

這個點逛農貿市場的人都是上年紀的大爺大媽，偶爾幾個年輕人也是裹著厚重的羽絨服，裴月神致到引人注意，雖然上穿的并不是名牌，但架不住漂亮氣質好，在人堆里特別打眼。

別人看起來是貨真價實來逛菜市場的，而好像進了某奢侈品商場。

江顯的車開過來，從車窗里看，隨后目微抬，看到農貿市場幾個顯眼的大字。

他微擰著眉思索，來這里做什麼？

裴月神迅速在菜市場里尋找的單主，對方是養場大戶，在菜市場殺賣，生意紅火到人手不夠。

養場家里的小兒不懂殺，自然就幫不上忙，喜歡上網，知道裴月神開個虛擬雜貨鋪，在被老爹罵得狗淋頭的時候就跑到裴月神店鋪點單問可不可以殺。

本來只是宣泄被爸媽責罵的怨氣，誰知道裴月神竟然火速秒回：［親親，只要不是殺人，我都能殺噢～］還配上笑瞇瞇的表包。

養場兒瞬間覺得裴月神有點邪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殺。

眼下快過年，家家都在屯年貨，看爸媽和小工都忙不過來，來買的人排著老長的隊，就抱著試一試心態問：［……殺，真的可以嗎？］

裴月神那邊機械化的回復：［可以的呢，把地址發來吧。］

于是雜貨鋪兒把地址發過去，半小時過去后仍舊沒有看到裴月神的影，心想這事肯定涼涼，什麼雜貨鋪，就是騙人的！裴月神豪門出的大小姐哪里懂什麼殺，連自己都不會呢！

爸媽又在罵了，當著好多客人的面，生覺得好沒面子，雖然害怕，但還是要從籠里抓出來殺。

畏畏地湊在籠邊，的出手，籠里的公趾高氣揚的看著，凌厲的豎起上的，就等著生手過來的時候用力啄，生更加的害怕了。

忽然，后過去一只素白的手，快狠準的住公的脖子把它拎出來。

生驚訝轉過頭，裴月神戴著墨鏡，笑著看：“親，是您點的殺單嗎？”

生看了看手上被拎著的公，公想不了，而裴月神還在對自己微笑，看起來一點都不怕那兇的公，白的手抓著黑的公也不怕臟。

墨鏡幾乎遮住上半張臉，皮白得剔玉潤，就算拎著一只也致漂亮到不可思議。

生莫名咽口水：“……是。”

“好的。”

然后，養場兒就看到裴月神轉把公摁在案板上，從旁邊起一把鋒利的刀，揪住公的脖子，利落的一刀下去，流出來，流在接的桶里，公死得很快，都不帶掙扎的。

養場夫妻看愣了，這殺手法簡直不像個新手啊，老辣狠毒跟他們簡直有得一拼，還沒來得及詢問兒這是哪里找來的人，裴月神已經非常迅速的又從籠里抓出一只按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命到頭。

這場景大家伙兒簡直沒見過，都有些愣神。

裴月神就算戴著墨鏡也能讓人看出是個頂漂亮的孩子，氣質也不像經常干家務的那一類，而且這麼漂亮一姑娘，殺的時候竟然沒有出一恐懼和嫌棄，面無表到仿佛在砍大白菜。

江顯到的時候正好看到裴月神把脖子拉開，噙著笑對著待崽的哄著：“乖，不疼，一會兒就好～”

然后一刀斃命。

江顯：？

養場兒已經看呆到忍不住鼓掌，從前看父母殺只覺得無比腥殘忍，可看裴月神殺是有種莫名的酣暢淋漓是怎麼回事？

養場夫妻終于回過神，把兒拉過來低聲詢問：“這誰啊？”

生連忙把前因后果解釋清楚，提到雜貨鋪訂單的時候，養場老板嘆：“這年頭，真是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啊。”

別看裴月神氣氣的，可那抓和宰的氣勢鎮靜到令人咋舌。

江顯凝視著裴月神的臉，看起來不像在殺，而像是完什麼高貴的儀式，既氣定神閑又冷漠。

好像發覺了他，抬起頭，穿過人群，隔著墨鏡在看他，邊的笑容森涼詭異。

然后，把刀舉起來，又落下去，頭瞬間分離。

江顯：“……”

大爺大媽們看殺簡直像在看雜耍。

［這小姑娘殺真不錯！］

［是不錯！現在好多男子漢都怕殺，我家孫子跟這小姑娘差不多年紀，活都怕呢，別說殺了！］

［以后誰娶這姑娘，誰福！］

［你們還別說，小姑娘殺真得勁兒，還會殺什麼？］

裴月神邊給放，邊笑瞇瞇的看著問話的大爺：“除殺人外，都殺的呢。”

大爺被逗樂：“瞧這小姑娘還會開玩笑呢。”

裴月神可不是開玩笑，并不是不進廚房的人，裴家破產之后還打了無數份零工幫家里還債，短短幾個月可謂是嘗盡世間冷暖，也學會不東西，在飯店打工的時候跟后廚的師傅學會不，別說殺，只要菜桌上能見到的葷菜都殺過。

江顯從沒見過這樣的裴月神，遠離奢侈名牌，遠離高檔豪宅，與世間平凡的煙火氣完相融。

從前的邊都是同個圈子里家境富裕的公子哥和富家小姐，現在邊全是普通的大爺大媽，甚至做著他從前想都想不到的事。

——殺。

本應該出狼狽不堪，或者魯貧瘠的模樣，可仍舊致麗，面對待宰的，姿態高貴得仿佛在進行一場優雅的超度。

他明顯覺到裴月神對他的不屑，從各方面都是。

在這種境下生活得很好，他雖然如愿看到失去所有，卻以這樣的方式見證重新擁有，仍然面帶笑容，邊也仍然有人喜歡。

菜市場很多人都被殺吸引，今天買的人竟然比往常多，有人在拍，有時候也會配合的出個微笑，那些拍的青年興到臉紅，抱著拍到的照片排隊等著買，他們討論的話題都是裴月神，他聽到別人用盡一切好的詞語夸他。

明明變得平凡，卻化腐朽為神奇，在這塊本該平凡的布上繡出漂亮的花，針腳仔細整齊，緩慢卻按部就班。

在告訴他，有好好生活，并不會被打倒。

江顯鏡片下的雙眸，逐漸有些暗。

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裴月神。

對別人笑，毫無架子的與陌生人說家常，他今天陪這麼久，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甚至一個眼神都沒有。

他就這樣被晾在那里，看著被人們熱對待的裴月神。

本該看著他，本該對他笑的不是嗎？為什麼不理會他？

江顯不承認，絕對不承認，他在這一刻忽然產生了深重的孤獨。

**

裴月神殺了一整天的，傍晚時店家給結了工錢。

因為殺水準高，今天店里生意很好，養場老板給包個大紅包，還送了兩只。

一家三口喜歡裴月神的伶俐，都樂呵呵的，直到看見沉沉站在店外的江顯，笑容才凝固住。

這人好像從一開始就在這里，目從來沒有離開過裴月神，他和裴月神一樣，看起來都不像是會逛普通菜市場的人，是打扮就貴氣不凡。

老板疑問：“那是跟你一起的嗎？要不也送一只？”

裴月神數完紅包里的錢，數量可觀，笑容完到無懈可擊：“不認識呢，叔叔滿意訂單的話請給個好評噢，下次需要殺再找我，一定包您滿意的呢。”

然后，在江顯涼幽幽的視線中，抱著老板送的兩只大搖大擺的離開。

養場老板不知道裴月神和江顯的恩恩怨怨，可時刻關注八卦新聞的兒卻是知道的。

著離開的裴月神，覺得那個囂張冷漠的背影都好像在侮辱江顯，他好像變案板上的，尊嚴都被握在手里扁到變形了。

江顯的臉確有一破裂。

從農貿市場離開后，他第一時間掉這服洗澡。

家里安靜到空空，浴室水聲嘩啦，江顯冷漠著從頭澆到腳的水珠，耳邊忽然閃過裴月神他名字的聲音。

男人潤的眼睫微抬，只看到滿室的霧氣，哪里有什麼裴月神的影？

這個家里從前到都留有的影，每個角落都可以回著愉快的笑聲，他不明白到底有什麼開心的，總笑得那麼甜做什麼？

他家門的鑰匙有，但在裴家破產之后，連帶著很多東西一起給他送回來。

他知道東西都在里面，卻始終沒有打開看看，嫌會臟手，也臟眼睛，就算現在也沒興趣看一看。

在洗澡的江顯沒想到裴月神會因為殺而登上熱搜頭條。

養場兒拍下裴月神殺的視頻傳在網上：［親證@裴月神小姐姐的雜貨鋪很好，點殺單后人很快就到，小姐姐業務能力好強！家里的像混世魔王，可是看到小姐姐都害怕了，小姐姐今天殺了好多只，完全的殺天才！一百分好評！］

視頻中的裴月神穿著優雅，致得簡直貫徹到每一頭發，臉上戴著不知名但酷勁十足的墨鏡。

面無表，手起刀落，然后離開了這個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