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神怔了好一會兒，難道就因為怕黑，所以他就把回家的路都點亮？

明明他們已經那麼久沒見，明明已經把他忘記，明明都讓他不要再對好，為什麼他還要這樣？

為什麼當想壞得徹底一點的時候，梁戎會突然出現，就算并沒有繾綣的眉眼，就算并沒有多麼親近，可為什麼做的每一件事都那麼溫？

裴月神走過去，仰起頭靜靜與他對視。

梁戎把煙丟在腳邊碾滅，風裹夾著他上的煙味襲來。

裴月神出笑容：“來多久了？”

“沒多久。”

他站直，不聲的拉開點距離，不想讓聞到上的煙味。

騙人。

裴月神看到了他肩上累積的雪，手抹去。

燈的是溫暖的昏黃，地上的雪被映得仿佛并不冰冷，睫和頭發上也染上點白。

梁戎看了看，手擋在額角，遮住往臉上飄的雪，手掌于臉上落下一片影子，的臉看起來終于沒那麼蒼白，梁戎眉頭漸松，“怎麼沒帶傘？”

“忘了。”又笑得很甜，對別人總是冷靜淡漠，對他卻乖巧萬分。

“進屋，我看著你。”

裴月神笑著問：“你不跟我進去嗎？外面很冷。”

“太晚。”

他紳士到讓裴月神意外。

裴月神點點頭，雙腳卻沒有，低著頭輕輕踢自己面前的雪，梁戎看不到表，卻能覺到的糾結。

“怎麼？”

“不公平。”嗓音有點悶，沒有看他，只是一個勁的踢著自己面前的雪，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很討厭，不喜歡哭，特別是父母去世后，更是告誡自己不要輕易流淚，可在梁戎面前，總是忍也忍不住。

他低沉的聲音里帶著點笑：“哪里不公平？”

“……你不怪我忘了你嗎？”

“不怪。”

“為什麼？”忽然抬起頭，梁戎才看到發紅的眼睛。

明白了，這是小姑娘在疚呢。

他其實沒覺得自己對多好，只是現在的在懸崖邊，有個人突然出現拉一把，就激涕零，他還真有些后怕，如果拉的人不是自己，這傻姑娘會不會再被別人騙一次？幸好這次他沒有遲到。

“也沒必要一定記得我。”大概是最近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起到了效果，現在他的笑容比前幾次要溫和點。

裴月神想問：那你又為什麼記得我呢？

這真的不公平。

他從前對那麼好，居然無恥的把他忘記，重逢后還無條件接他的照顧，而且想要的更多，越來越多，想自私的占有他。

突然覺得自己惡劣，想要回報他，可是應該怎麼做呢？

絞盡腦的想著，幾乎有些慌無措。

梁戎蹙蹙眉，抬起下，正好看到眼中的迷茫。

他用手指敲眉心，帶著點微涼的疼。

“懲罰。”

裴月神有些茫然。

梁戎低聲教：“擺正心態，不要被迷，對誰都要心狠點。”

他把手收回來揣進兜里，高大的影幾乎為遮住凜冽的風。

“進去吧。”

往回走的時候裴月神幾步一回頭，梁戎站在那里看著，拔的軀下有被拉長的影子，濃黑的夜在他后，他就如那盞明亮的燈，無聲無息溫的照進裴月神心底的某個角落。

**

裴月神要裝修房子的事大家都知道，偵探社的人都來幫忙。

小屋還沒工，吉祥看到桌上的設計圖紙，隨口說：“老大找的設計師果然有把刷子啊，這房子裝修好一定很漂亮。”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原來想做什麼，他都有猜到。

裴月神不喜歡欠人，卻偏偏欠他那麼多次。

因為要裝修房子，裴月神得暫時搬去別的地方，偵探社的人留在這里幫忙，梁戎因為查案子沒過來。

有個人的出現倒是令裴月神很意外。

寧冉一名牌站在家門外的樣子，實在有點格格不。

見到裴月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指了指邊上搬家公司的貨車問：“你要搬家啊？”

裴月神沉默點頭，沒請進去。

寧冉的司機幫忙把東西拎下來，有很多吃的以及大牌服，都擺在家外面。

“送給你的。”

裴月神只是安靜的看著對方。

寧冉尷尬的著頭發，幾次三番的咬，許久才開口：“謝謝你上次救我。”

距離俱樂部那件事已經過去長時間，一直沒來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道歉。

裴月神過得不好的時候沒能幫忙，自己有麻煩卻第一時間去救，怎麼想都覺得臉上燥得慌，今天是鼓起勇氣來的，必須說點什麼。

寧冉強著尷尬迫自己迎上裴月神打量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會。但是月神，我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當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沒有在你邊，以后不會了，真的！”

裴月神也不說話，表過于平靜，寧冉看不出一點真實的心想法，總覺得今天的自己不應該來，但是跟道過謝和表達歉意后，心里好過不。

沒等來裴月神的表示，寧冉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留下來自取其辱，趕要走，剛轉就聽到裴月神的聲音：“進來吧。”

寧冉幾乎是寵若驚的轉頭看著，眼里滿是驚訝和喜悅。

裴月神推開門，家里糟糟的，偵探社的社員正在幫打包東西，看到新來的寧冉，家里兩個生友好的跟打招呼，大吉大利也對點點頭，就各自忙自己的了。

寧冉沒在他們眼里看到一點對自己的譏諷，有點。

裴月神笑說：“就是有點，你找個地方坐坐，我給你泡咖啡。噢，是速溶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慣。”

“不，不用了。”寧冉趕放下包，起袖子：“我幫忙，我可以的！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裴月神想阻止，寧冉已經干勁十足的加他們。

看著對方的背影沉思。

不跟客氣的話？高中生的偶像專輯應該有著落了。

**

搬進新家后不久，裴月神接到梁戎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說：“出來。”

“去哪？”

“帶你買家。”

裴月神短暫的愣神，他說這話仿佛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似的。

裴月神回頭看其他人，他們忙了一天，正在吃外賣，寧冉也正在與大家其樂融融的說話，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裴月神不忍心讓他們再陪忙碌，也不想麻煩梁戎，畢竟他為查父母的案子最近有些廢寢忘食，想讓他好好休息，正想拒絕的時候，對方已經把話堵住。

“已經在你新家門外，你可以慢慢猶豫，我等著。”

他很了解，連猶豫什麼，為什麼猶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我這就出來。”

掛電話前又聽到對方溫淡的聲音：“多穿點，外面冷。”

吉祥的聲音突然：“月神，你在干嘛！還不快來吃飯，都冷了。”

裴月神同吉祥說話的功夫，忘記掛電話，梁戎在電話里聽到的說話聲音，到他心尖上，讓他整個人有些燥。

裴月神裹上圍巾，關門出來后看到梁戎的車停在前面，快步過去，原本想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卻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來想了想，最后坐上后座。

目睹全過程的梁戎嗓音微沉：“坐前面來。”

裴月神沒聽。

要坐后面，梁戎也沒有勉強。

裴月神低頭時才發現自己和他的電話一直沒掛，抬眸就和車后視鏡里他漆黑的眼睛對視上。

“你怎麼沒掛電話？”

“忘了。”他漫不經的說。

裴月神覺得本不是那麼回事，他好像在等先掛電話，低頭彎起。

梁戎開著車，把一包餅干輕輕丟到懷里，裴月神看他的時候，他在打方向盤，好像有點生氣，不說話的時候有點兇。

裴月神確實有點，也沒客氣，吃幾塊餅干后，梁戎又遞過來一瓶牛，這次他沒扔，單手穩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另一只手在給遞著牛，幾秒后沒接，他才從后視鏡里看：“給你溫過，不要？”

“謝謝。”

在他車上吃完幾塊餅干，喝完牛后，梁戎把車停在一家餐廳外。

“干什麼？”

“去吃飯。”

“你了嗎？”才意識到自己從上車開始就沒有關心過他，“也對，你應該還沒吃。”

梁戎頂著把黑傘站在車外給開車門：“出來。”

裴月神下車的時候梁戎扶了一下的小臂，眼神掃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把手收回去，傘往的方向傾斜，遮住更多的風。

進餐廳后梁戎讓點餐，裴月神推辭，梁戎沒有強迫，點好菜之后，倆人相顧無言。

等他點菜都端上來，裴月神才發覺都是些孩子吃的東西，疑的看向他。

梁戎把筷子遞過去：“畢竟很久不見，不清楚你口味變沒變，如果不吃，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吃什麼，我記著。”

“你不吃？”

“嗯。”

看不，只是盯著他，梁戎輕敲桌子：“吃飯，看我做什麼？”

“我吃過餅干和牛了。”

“不頂，再吃點，咱們不知道逛到什麼時候。”

他應該是在電話里聽到吉祥對說的話，才知道還沒來得及吃飯。

看起來這麼冷漠的人，卻微到細節里。

心里，邀他一起吃，梁戎疊著坐在對面，盯著笑得甜的臉，說話漫不經心：“不。”

“一起嘛，這麼多，我吃不完。”說話簡直甜得人骨頭麻，梁戎仔細回憶，對吉祥和陳艾說話的時候并不會這樣，而他喜歡這樣的特殊。

梁戎接過筷子，先給夾一塊炸得金燦燦的春卷：“以后不要對別人這麼笑。”

裴月神不語，愈發笑得眼睛彎，梁戎忽然有些無奈。

這一幕落進江顯的眼里，笑停在他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此刻自己的臉是有多麼僵。

他們相隔的距離并不遠，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裴月神的笑容，聽到用近乎撒的語氣對那個男人說話。

他們舉止親，很溫。

江顯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份溫裴月神不會只給他，當他不要的時候，可以毫不猶豫的送給別人。

不對，和他都是一樣的人，這樣做無非是想向他證明什麼。

真是任，不聽話到讓人想撕碎。

“江總，您在看什麼？”正在與他談事的男人疑地順著他視線去，然后準確捕捉到裴月神和梁戎。

“原來是曾經的裴小姐啊，那位應該就是的新歡吧。”

江顯的目從裴月神上轉開，落在說話的人臉上。

談公事時的他總是斯文謙和，運籌帷幄，不悉他的人并不會覺到他上沉悶而腐朽的郁。

江顯扶起眼鏡，極其緩慢的攪拌著面前的咖啡，冷盯著對面的人，回味著剛才那兩個字。

“…新歡麼？”

男人與江顯對視時，心頭忽然咯噔，難道他說錯什麼了嗎？

**

較大的家買完，還有很多零碎的生活必需品需要置辦，裴月神和梁戎約定第二天繼續。

可是第二天，裴月神卻在新家外見到意外的不速之客，江顯。

他坐在車里煙，閉著眼輕輕吐著煙霧，鼻梁架著一副眼鏡，這玩意兒似乎封印住他的譎，他睜開眼看著時，是從前悉的清俊，活一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可他們倆誰都清楚，這副面皮下骯臟齷齪，爛得徹底。

江顯對笑，裴月神面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