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在沉默了足足半分鐘后，才重新變得洶涌起來：

　【被蠱了的酷醒醒！不清醒的時候就重溫一下黎喬的素出鏡合集。】

　【好的我醒了。】

　【我就說濃妝適合他吧，他素那麼丑，也就能靠化這種人畜不分的大濃妝迷一下人了。】

　【srds，我覺得他這次選擇沒做錯，那個什麼二分頭真的難看的……】

　【半邊禿瓢像□□，半邊大劉海像非主流。】

　【還是‘不用的眼睛可以捐掉’那種非主流……】

　【怪不得要給黎喬化那麼濃的妝，是一整套殺馬特風配合啊！失敬失敬。】

　【這就是朋克搖滾，這就是審藝嗎？怕了怕了。】

　【天靈靈地靈靈，祈禱我豆一輩子不要接這種藝。】

　【我也要開始做法了，祈禱后面賽程我擔不要撞上這位造型老師……】

　……

　觀眾對二分頭的嫌棄溢于言表，得虧那位造型師因為心虛，做完那一位就立刻喊了其他選手接上，不然看了彈幕，恐怕又要出一手汗了。

　化妝間里眾人穿梭不停，氣氛熱火朝天，黎喬單手支頤，和系統共著它連上的直播頁面，神識隨意掃過彈幕，忽然覺不遠有一道目釘在自己上，讓人覺如芒在背。

　黎喬轉頭，輕易捕捉到了目的主人：對方材高大，簇簇狼尾著脖頸，額前的頭發朝上梳起，顯得臉型瘦長而俊厲。

　他認識這個人。

　系統為了抱牢大、證明存在，之前早就吭哧吭哧地通過家世對上了他的長相名字：炮灰攻，趙澤煜。

　之前也有觀眾罵黎喬的理由是認為他是富二代，是“皇族”，會干擾節目結果、影響節目的公平公正。實際上黎家人本懶得管他，《偶像直播101》里真正的皇族，反而是眼前這位趙家的老二。

　趙家是新興權貴，對娛樂圈不存在鄙視鏈，覺得趙澤煜能進圈名利雙收、某些時候還能幫家族企業宣傳，是個不錯的選擇，因此全力支持趙澤煜選秀。

　《偶像直播101》的其中一個贊助商就是趙家產業，他們還滲了很多節目工作人員，不這位造型師，甚至平臺高層和個別導師也牽涉其中，相比之下，黎爹那個不靠譜的，簡直就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黎喬揚，遙遙沖趙澤煜笑了一下，趙澤煜意識到，立刻撇開了視線。

　“他發現主人沒什麼影響，好像不甘心耶。”系統說。

　“嗯，”黎喬在腦海中予以回應，“不過現在已經是原文里沒有的劇，他要干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雖然這樣說，黎喬的表卻依然輕松——不如說，他甚至有些期待。

　果然，沒過十分鐘，副導演推開化妝間的門，一臉肅容地進來了。

　選手們紛紛熱地朝他打招呼，問“導演您怎麼來了？”，副導演微微頷首，說道：“我來檢查你們每個人的外形規范，如果有不符合規定的，那咱們整個直播都要影響。”

　練習生們一聽，立馬直背，咽著口水張等待副導演的檢查：這幫年輕人許多才十九、二十，年紀大的也就二十四五，社會經驗不多，特別怕因為自己影響整個節目。

　黎喬坐在角落，不不慢地拿指尖繞著前領帶玩兒，那副導演看到他，果然定住目，冷冷道：“你這造型是誰給你做的？”

　偌大化妝間霎時靜得落針可聞，有人怕事態嚴重，小聲替黎喬解釋了一句：“他的妝是劉老師給畫的……”

　“是我自己弄的。”黎喬抬頭一看，視線恰好和路柴加對上，沖他微微一笑，旋即站起來禮貌對副導演問，“請問導演，有什麼問題嗎？”

　探班攝像又靈敏地鉆了過來，不過停在門口大氣不敢出。

　黎喬雖然站起來是為了表示尊敬禮貌，不過他十八歲個子就長到了183cm，比副導演高出小半頭，反而一下子從氣勢上反了。

　副導演不得不抬起頭看他，愈發不滿：“你這化的是什麼妝？準備上去跳大神嗎？！還有這頭發，窩一樣，比路邊的乞丐還！”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自己做造型的？上面剛發了文件，要管控選秀藝人濃妝紋奇裝異服，對青年有不良影響，未年看你這妝能學到什麼，怎麼嘩眾取寵引人注意嗎？！”

　他還不知道鏡頭已經在拍了，不過他也無所畏懼：這番話他說得冠冕堂皇，一般人本沒法反駁，頂多彈幕說他嚴苛一點、毒舌一點，很多人還偏就崇拜這套，罵得越難聽越追捧。

　彈幕果然都是：

　【天吶好嚴格，換我估計已經被罵哭了，黎喬得了嗎？】

　【不過從導演角度也沒錯吧，他又不知道妝不是黎喬化的，不兇一點怎麼讓其他人知道嚴重。】

　【黎喬居然就這麼默默替造型師背鍋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黎喬嗎？】

　【說實話，上次的事雖然反轉了，但我對黎喬的印象依然差的，因為他以前氣矯商低沒禮貌的那些表現。他今天讓我刮目相看了。】

　【黎喬今天的委屈也太多了吧，到這時候才能看出來他脾氣真的。】

　【黎喬，哭吧哭吧不是罪……】

　觀眾都覺得黎喬要哭，甚至可能來一個當場摔門而去，誰知道黎喬聽完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只抿了抿，問：“那導演，您覺得我現在該怎麼辦？”

　副導演厲聲道：“把你的妝容和頭發洗了，重新做！”

　“可離彩排只剩半小時了，洗了之后本來不及重做……”路柴加又忍不住出聲，被趙澤煜橫了一眼之后，他也破天荒地沒有閉。

　“好。”誰也沒想到，黎喬非常干脆地點了頭，“麻煩給我一盆清水。”

　彈幕都在刷：

　【不是吧，到時候所有人都心妝造，就黎喬素，路黑都覺得有點過分了。】

　【靠，看著黎喬這麼好欺負，我都不忍心再罵他了。】

　【我手里還有余票，一會直播給他投一票吧，很多節目不看探班的，他到時候頂著素，估計不會有正式直播票了。】

　【害，我也投個。】……

　看著黎喬這麼乖順，包括趙澤煜、副導演在的等人都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雖然好像一切還照著他們的預想進行，但總有種某條自己不知道的軌跡正在離掌控的虛浮。

　這種虛浮，隨著黎喬把整張臉浸水里，咕嘟咕嘟吐了會兒泡泡，用手指用力頭臉，水淋淋、漉漉地抬起頭來之后，終于垂直地砸到了地上。

　烏黑發一綹綹搭在額前，臉頰蒼白，卻殷紅。筋絡分明的漂亮手指一開始捂著臉，隨著抬頭轉向眾人而挪開，出翅一樣濃秀長的眼睫，茶的剪水瞳，水珠像一顆顆明的珍珠撲簌簌滾落。

　彈幕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一分鐘后，終于有一條單薄弱小又無助的彈幕巍巍飄過：

　【您、您哪位？】

　*

　“恭喜您完任務‘拯救頭發大作戰，避免變山村老尸’，評價等級S，獲得獎勵系統點數1000點！”

　“恭喜系統空間開放，您可以在其中挑選屬意的商品！”

　“新任務‘存活到下一，不被淘汰’已開啟，完任務后可獲得更多厚獎勵！”

　……

　系統的語氣里都能聽出神采飛揚來：宿主完任務的等級越高，它益也會越大，像黎喬這種宿主一般早就被那些統二代搶走，也不知道為什麼被它趕上了——能綁定黎喬，簡直是它統生最幸運的事！

　系統正兀自飄飄然，聽了一堆獎勵的黎喬卻在表平靜地環顧四周。

　做完妝造的選手們又來到了錄影棚，當然，黎喬是頂著一張素面朝天的臉。

　錄影棚都是最近搭的，要拐過一段蒙著黑布的長廊，地面鋪的是革布，臺階搖搖晃晃，顯示著搭建的臨時和簡陋，然而一走進去，明亮如雪的燈和華麗的布景立刻就有讓人置于另一個世界的覺。

　連黎喬都不得不承認，在經過那一段昏暗、糙、簡陋的路以后，連他都對璀璨的閃燈產生了一瞬間的驚喜和向往。

　《偶像101》布景用的是顯高級的冷調，舞臺和大屏用的是銀、冷藍，選手椅子、導師臺都是明的，帶著近未來的科技。

　唯一破壞氛圍的就是各個贊助商的巨大logo，其中包括趙氏的酸、某品牌的車，當然冠名商某某手機的logo最顯眼，占據了大半個舞臺。

　黎喬還奇怪過：以文中要將慕主角的男配個個設定得權勢滔天的規律看，沈家和炮灰攻家居然都不是比賽的最大冠名商，這就有悖常理，他猜過冠名商或許跟主角攻有關，不過直到原主下線，也沒見解開這個未解之謎。

　舞臺下一排排明椅子挨在一起，而舞臺背后，就是呈金字塔形排開的排名區域。今天所有選手一開始都會坐在舞臺下面，隨著沈沨念出他們的名次，或喜或悲地穿過舞臺在對面坐下——這還算幸運的了，更慘的是進不去前55名的選手，只能留在原地飲恨流淚。

　黎喬場后，仰頭眺對面金字塔的頂端：節目組為了突出高名次選手，將top3的席位都做得像王座一樣寬大又華麗，也就離他們底層愈發遙遠。

　“我上次排名61，肯定沒戲了，你比較有希進！”

　“我也懸，上次54，只要稍微松懈點就出去了……唉，只求最后能讓我卡位進，我就心滿意足了！”

　后傳來兩個練習生的議論。吸是玄學，經過這段時間現實的毒打，很多剛參賽時雄心、自信滿滿的選手現在都喪了很多，只求茍進下一，再不敢肖想進top圈出道的事。

　而黎喬又抬頭了一眼對面。TOP3的席位此刻看來都如隔云端，尤其是第一名的“水晶座位”，在燈下折出明璨而尖銳的，徑直刺進他茶的眼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