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都城。

　田府后院。

　距離大崔氏案發已經過去了兩天，崔盼盼與春兒度日如年。

　不時聽得院外鬧哄哄，卻與們主仆無關。

　春兒幾次試圖出去，卻都被院門口值守的親兵“勸”了回來，便連打聽消息都做不到。

　索一日三餐不缺，銀炭不斷，主仆二人只能老老實實窩在榻上養傷。

　崔盼盼第一次挨打后，春兒找了盧醫為治傷。盧醫當時留了涂抹的藥膏，之后主仆兩個用的還是那罐藥膏。

　藥膏效果明顯，只過了兩天大部分傷口就不再滲了。

　崔盼盼仔細研究過盧醫的藥膏，表面看上去跟紫草膏有些像。

　到了第三日，忽然有人來了。

　是盧醫和他的弟子“汝子”。

　盧醫給崔盼盼主仆診脈開方，留下汝子后離開。

　汝子以巾半覆面，似乎是個啞，跟說什麼都只是搖頭。

　汝子大半天都待在院子里，在廊下支了藥爐，一天兩次熬了湯藥給崔盼盼主仆。

　崔盼盼幾次想跟汝子套近乎，對方還是搖頭，便歇了心思。

　又過了三天，在服外涂的雙重調理下，崔盼盼主仆背后的傷都結了痂。

　到了第七天，背后傷約開始瘙。這是新生皮生長的信號。

　眼見春兒又手要去撓后背，崔盼盼立刻打掉的手。

　“實在的難。”春兒一臉委屈。

　“不能撓，會撓破的。指甲上有細菌，對傷口不好。”

　崔盼盼想了想說道：“找汝子問下可有止的藥膏。”

　春兒小跑出去找廊下煎藥的汝子。春兒連說帶比劃，從汝子手里拿到了一瓶藥膏。

　藥膏瓶上用特殊的染料寫著“黑玉膏”三個字。藥膏本如其名，黑明狀。

　黑玉斷續膏嗎？崔盼盼在心里吐了個槽。

　主仆二人互相幫助涂了黑玉膏。

　效果立竿見影。后背溫熱帶著清涼，不像之前那般了。

　過了晌午，親兵隊長田猛突然來傳話，讓崔盼盼準備一下過去做飯。

　崔盼盼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今夜是大崔氏死后的第七天，也就是的頭七。

　按照鄭國的習俗，人死后第七天回魂，家人需為死者魂魄準備一頓飯。

　將軍田牧的意思是大崔氏的頭七飯由崔盼盼負責。

　心里不太愿，但崔盼盼無法拒絕。

　主仆兩人來到廚房。

　空無一人的廚房，食材已經準備好了。

　崔盼盼會做飯，手藝還不錯，以前自己租房就喜歡自己手。

　崔盼盼主做，春兒打下手。

　四菜一湯很快就做好了。

　頭七飯做好了。

　崔盼盼帶著春兒，提著食盒來到大崔氏的靈堂。

　這是主仆兩個第一次祭拜大崔氏。

　大崔氏死得不干凈。

　按照這個年代的習俗，大崔氏是被杖斃的，有罪且慘死，死時心中必含怨恨，死后有可能化為厲鬼。

　是以靈堂里掛了白布，還擺著黃幡。

　崔盼盼自己是穿越來的，心里對鬼神有些忌諱，擺好頭七飯，燒香磕頭后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按照習俗，頭七飯做好后就要回避，最好是睡覺，睡不著也要躲被窩。

　這樣做是防止回魂者見到家人流連人世影響投胎。

　不過，崔盼盼卻是心里有鬼。也算是害死大崔氏的元兇之一了。

　回到院里，汝子竟然還在。

　見到崔盼盼主仆回來，汝子端了湯藥過來給們。

　“今日已經喝過兩次藥了，怎麼還要喝？”

　這一次汝子雙手相疊放在臉側并歪了下頭。

　“安神湯？”

　汝子點了點頭。

　“謝謝。”

　看來汝子知道們主仆做了什麼，所以特意熬了安神湯給們助眠。

　汝子的湯藥一向很好。主仆兩人幾乎是沾枕即睡。

　一夜無夢。

　又過了幾日，崔盼盼主仆背后的傷只剩些許印痕。

　湯藥停了，只需繼續涂抹黑玉膏便可。

　汝子告辭離去。

　汝子臨走時，崔盼盼命春兒奉上謝儀，并親自送到院門。

　又幾日后，崔家來人了。

　來人是崔家族長本尊崔商。

　小崔氏未出嫁時見過崔商，記憶中約留有印象。

　在小崔氏記憶中，崔商和藹可親，關后輩。

　然而在崔盼盼看來，小崔氏大錯特錯。

　崔商面相富態，然一雙小眼睛明冷厲。

　在其視下，崔盼盼不遍生寒。

　崔商代表崔家前來訓斥崔盼盼。

　大崔氏不守婦道死不足惜，然崔盼盼為姊妹卻未能勸誡大崔氏也有過錯。

　因將軍賞識崔盼盼忠禮義之行，崔家免了崔盼盼死罪。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命崔盼盼不日攜大崔氏棺槨前往榆林青蒼山下葬并守陵三年。

　另外，崔商還告知，將軍即將迎娶崔季為正妻。

　崔季為小崔氏生父的弟弟。

　崔盼盼在記憶中搜索出崔季的影，那孩今年才十二歲。

　崔商甩甩袖走人。

　崔盼盼坐在炭火旁，久久無法回神。

　從崔商的言語中可知，是將軍田牧保下了崔盼盼。

　崔家竟想殺了崔盼盼！

　沒想到真正狠毒的是小崔氏的娘家。是大崔氏的生母從中作梗嗎？

　關于這一點，崔盼盼想錯了。

　事實是大崔氏生母此刻的日子也不好過。

　大崔氏品行敗壞影響，大崔氏生母已被崔家。其人臥病在床，不日即將病逝。

　更令崔盼盼意外的是將軍竟還要從崔家娶一個兒為妻。

　話說文學作品果然不能盡信。

　將軍本沒提抬崔盼盼為正妻。

　《周主忠妾》的結局太理想化了。

　拋開想當然，將軍田牧再度續娶崔家的原因一目了然。

　崔家是商戶。

　戰年代，商戶地位有所提升，究其原因不外為“打仗需要錢”。

　將軍娶崔家就是沖著崔家的錢。

　而崔家嫁則是借將軍的權勢提升自家地位。

　此為合則兩利。

　唯有崔家是被犧牲者。

　對于發配守陵，崔盼盼沒有太大想法。

　離開也好。待在田府無異于困守囹圄。

　既然不日就要啟程，崔盼盼主仆著手收拾行囊。

　春兒小心翼翼抱著個木匣拿給崔盼盼。

　“這里面裝著什麼？”

　春兒從小里取了鑰匙出來打開木匣。

　木匣中是一串串布幣。崔盼盼數了數，大約有六百枚的樣子。

　“這是咱們所有的錢嗎？”

　“這是郎這些年攢下的，都在這里了，這匣子還是咱們從崔府帶過來的。”

　小崔氏以前沒有自己買過東西，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發，在崔家是這樣，在田家也是這樣。

　是以崔盼盼對這個年代的金錢購買力不了解，也不知道六百枚布幣是多還是。問了春兒，同樣一臉懵。

　守陵地點在榆林青蒼山，也不知道那邊環境條件什麼樣。

　崔盼盼讓春兒多多準備木炭和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主仆兩人的用裝了四個箱子。木炭拿到了四簍。糧食得了三石，也就是約九十公斤。

　“木炭只得這些麼？”崔盼盼皺眉。

　春兒答道：“新管家說以后府里每月會送去補給，不需一次帶太多。”

　崔盼盼皺了皺眉，但也無計可施。

　臨走前夜，親兵隊長田猛突然又找了過來。

　田猛拿出一串鑰匙：“此乃府中庫的鑰匙。”

　崔盼盼一頭霧水，不明白田猛這是個什麼意思。

　春兒在后面拽了下崔盼盼的袖，崔盼盼心里忽然閃過電火石。

　就在白天行李裝車的時候，春兒提起了一件事。

　大崔氏嫁田府帶了一大筆嫁妝，這些嫁妝就放在田府庫里。

　按照鄭國習俗，小崔氏作為大崔氏的媵妾有資格繼承的嫁妝。

　相通此關節，崔盼盼連忙做出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

　“妾走之前有一事相求將軍，妾對姊姊有愧，不敢取姊姊嫁妝分毫，妾預將全部嫁妝獻于將軍。”

　“焉有此理？”

　“將軍乃一家之主，兼國家將帥，妾雖為婦人，亦愿為家國盡一份心意，此亦為償贖姊姊生前之過。”

　“婦人大義，吾當如實報知將軍。”

　田猛拿著鑰匙走了。

　崔盼盼跌坐在床榻上，手抹了一把額頭冷汗。

　過不多時，田猛又回來了。

　這次田猛沒有多說，只是給了崔盼盼一個匣子。

　“將軍同意婦人所請，還說此留給婦人做個念想，婦人好自為之。”

　田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崔盼盼主仆捧著匣子來到油燈下，打開一看滿目生輝。

　匣子里裝滿了金銀玉。

　“郎，這是夫人嫁妝里的。”

　“收起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