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帝似有些不太敢看我的眼睛,拂一拂袖子,轉到窗邊,答道:“先皇未嫁之,隻剩了你一個。使者傳話,就要先皇生前最寵的文墨公主。朕想著,大約……大約你品貌出,早就傳到了魏帝耳中了吧?”
我?品貌出?
我想笑,實在笑不出。
平生第一次,我開始認真思考除了吃喝玩鬧外的國家大事,盡力想擺這莫名其妙加諸我上的噩運:“寧都已在跟前,如果北魏有必勝把握,大可衝寧都,掠盡大齊珍寶人。他們既肯答應,足證得他們也在大戰中傷了元氣,為今之計,不是割地送寶求和,而該是盡快召集各地勤王之師,同時招募天下賢能,共抗北寇!”
錦衾寒,夜闌更殘(二)
“你閉口!”吳皇後驀然打斷我:“北魏已兵臨城下,召集勤王之師,招募天下賢能,這要多長時間?你和那些迂腐的文臣一般,自以為忠心,隻知信口雌黃,說些遠水救不了近火的建議!也不想想,太子落在了北魏手中,若不盡快救回,出了什麽事,誰能擔當?”
盯著重重脂掩蓋下的急怒倉皇,我憤怒冷笑:“皇後娘娘,大齊生死存亡的關頭,在齊國重要,還是蕭康重要?”
吳皇後不料我還敢頂,又衝上前一步,眼底已經有了著火般的紅:“太子是一國本,和大齊同樣重要!你為大齊公主,了這些年的榮華富貴,如今不過你盡些本份,怎麽就虧著你了?說上這許多的廢話!”
我手足發冷,攥著拳,克製著自己的張,麵上卻還能侃侃說著:“蕭康出皇家,盡了作為一國儲君的榮耀,為國盡力,也是他的本份!如果他真有天子之命,自然有祖上庇佑,逢兇化吉;如果他不能為國立功,還淪喪敵手,需要用自己的姑姑去換他的命,將來怎麽麵北稱帝,號令群臣?”
吳皇後然大怒:“太子年紀輕輕,為振大齊士氣,不顧尊貴之軀親督戰,你敢說他無天子之命?”
我著實厭惡這樣的臉,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該為將我推火坑的理由。兒子的命富貴,我的命就活該卑賤麽?
“有沒有天子之命,不是我說了算,而是老天爺說了算。”我提醒著永興帝:“蕭康資質平平,又被人打得丟盔棄甲,恐怕未必夠格繼承我們大齊江山!皇兄春秋正盛,皇子公主群,日後必定還會有更多的皇子誕生,還怕找不到更好的皇子接替東宮之位麽?”
“蕭寶墨!”吳皇後叱喝,一掌向我扇來:“你什麽東西,竟敢口出妄言,說出這大逆不道的話來!”
我忙著閃時,臉龐沒被打著,額上卻著了一下,生生的疼,又氣又怒,猛地將推了個趔趄,如不是後有宮扶住,隻怕已經摔著了。
“阿墨!”永興帝喝道,眼中也泛出惱意。
我雖任,倒也不是全然不懂得分寸,很清楚這些話的確不該說。若是日後蕭康平安回來,這母子倆不知會怎樣記恨報複我。可眼前已經火燒火燎,我好端端一個大齊公主,居然被他們當作祭品般準備供給胡人!
我做夢都不曾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隻怕連惠王蕭寶溶也不曾想過罷?他從不曾教過我,遇到這些變故應該如何應對。
憑了直覺,我隻想立刻阻止這件事,再顧不得用什麽樣的手段。
錦衾寒,夜闌更殘(三)
可永興帝的呼喝,讓我想到了十歲時承的那頓鞭子。他不若蕭寶溶那向疼惜我,撒沒用,撒潑也隻會更激怒他。
“大哥!”我狠狠盯了吳皇後一眼,收了方才的潑辣,牽了他的袖子,一下子跪倒在他跟前,眼眶裏已含了淚珠,哭道:“大哥,我是你的親妹妹,父皇臨終前將我托給幾位哥哥,難道……難道大哥……就依著皇後的主意,把我推進火坑?我不想去,我……不敢去,大哥……”
抱住他的腰,我哭得渾唞,淚水簌簌地打在他的明黃袍袂上,一口一口哥哥地著,隻盼他能念起兄妹之,和父皇托付之言,打消那讓我不寒而栗的念頭。
永興帝果然沒了怒氣,我抬起淚汪汪的眼,泣著瞧他時,他已出手來,溫和地著我的頭,為難地低歎:“阿墨,朕也知道太過為難你。但這是魏帝自己提出的要求,朕……朕也與臣僚們商議過,雖是損了我們大齊的麵,可你……你到底是兒家,終歸要嫁人的,魏帝正值盛年,你又風姿出眾,便是去了,未必會委屈,總比堂堂大齊太子魏人折辱好啊!唉!”
“可我不要嫁給胡人!更不要嫁給和我們大齊做對的胡人!”我的淚水本有幾分作偽,隻想引永興帝憐惜,可聽得他毫無鬆口之意,我的哭已經真心實意發自肺腑了。
我問著永興帝:“北魏賊心不死,便是得了我,就不覬覦大齊了麽?大齊救兵趕到,一定又會想法子收複失地。你們一打起來,那個什麽拓跋的皇帝,不是第一個就拿我開刀?大哥,你想送我命麽?”
“你自己伶俐些……”永興帝開始往後退,掙開我的手,發黃的臉上漸漸浮現慌厭憎之:“隻要你改改脾氣,學著你母親溫順些,到哪裏過不下去?這事朝臣已經議定,你聽話些罷……朕若有機會,也會想法子再把你救回來。”
救回來?為什麽這話聽來如此不祥?難道連他已預見到我落到北魏人手中會很慘?那他還把自己的親妹妹送過去?
我如披冰雪,連心尖都如敗葉淩風,不知往何著落,兩隻沾了淚的手胡在衫上蹭著,淡碧的袖口也了,繡的團蝶濡了翅膀,飛無力般頹喪著。
“皇上,惠王又在宮門外求見!”
惠王?三哥!
我的口騰地升起一團熱氣,淚水更快地滾落下來,卻是滾燙的,連心都剎那間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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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到現在,我沒法探聽到半點蕭寶溶的消息,著實害怕,害怕連他也出了什麽事。可他到底來了!
他素來淡泊,和永興帝兄弟相得,素常宮,本不用通稟,可現在,他怎會在宮門外求見,連宮門都進不了?因為我嗎?
錦衾寒,夜闌更殘(四)
永興帝已在皺眉,甩著袖子焦躁道:“朕不是說了不見麽?直接打發他回府去!”
侍膽怯地退一步,回道:“惠王不肯走,跪在宮門外……已經好半天了!”
“三哥!”我忍不住起來,站起來,便要往宮外奔去。我幾乎可以斷定,三哥一定也知道了我的境,千方百計地在想法營救我。
“拉住!”吳皇後已道,上前走來一步,親自舉起高貴的手,狠狠將我扯住,我正要將掙開時,幾名力大的宮奔過來,口中低聲勸著,手底卻如鐵鉗將我捉住。
永興帝皺一皺眉,歎口氣,憐惜地我一眼,卻不理我的呼喚掙紮,大踏步走出了蕙風宮。踏出五包金門檻時,我聽他無奈般吩咐道:“看住文墨公主,不許出宮半步!傳惠王到武英殿見朕!”
眼見永興帝離去,我更是著急,掙著宮抓我的手,大道:“大皇兄,我要見三哥!我要見三哥!”
也許目前形連蕭寶溶也已沒轍,所以才在宮門外長跪不起罷?可我下意識地隻想回到蕭寶溶畔去,仿若隻要見到我這日日沉浸於詩酒之中的三哥,便是天塌下來也是不妨。
吳皇後卻沒有立刻便走,走到我跟前,再也不掩眼底的怒氣發,揚起手掌,已是“啪啪”兩個耳甩了過來。
頭暈眼花中,我有些懵了。長這麽大,父母兄長都將我當寶貝一般嗬在手心,連彈我一指甲也舍不得,十歲時挨那頓鞭子乃是絕無僅有的一次罰,幾時被人這般淩折般毒打過?
“蕭寶墨,你給本宮聽好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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