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耷拉下來，無可奈何道：“范叔……”

范叔溫和地笑笑，上前幫他拉開車門，問了一句：“沒看見你妹妹嗎？詩韻應該也是這個時間放學呀。”

“沒看見。”江景一口回絕，眼不見心不煩地翻看手機。

雖然他非常不想承認，但他確實有一個親爹，還是個有錢的爹。

親爹取了后媽，后媽帶來了一個兒，從此江景有了一個名義上的妹妹。

無論是親爹還是后媽還是白撿的妹妹，江景都煩得要死，半路好幾次想跳車，又憋屈地坐回去。

車子在馬路上疾馳，不一會就開到了市中有名的富人區。

江景興致缺缺地看著窗外發呆，快要睡著的時候，江政打來了電話。

號碼只有一個極其敷衍的句號，江景手指頓了兩秒，才不不愿地接起。

江政的聲音滿是親切和藹：“小景啊，到哪了？”

“快了。”江景惜字如金。

父子倆的關系如履薄冰，江政清楚兒子對自己有多不待見。

之前是因為工作忙，沒時間照顧兒子，孩子跟他不親近也是有可原。這幾年大概是因為年紀大了，越發覺得親可貴，再婚后江政有意緩和跟兒子的關系，可他的的都用盡了，江景就是半點面子不給。

半年前江政憋不住脾氣沖江景發了好大一通火，父子倆險些手，要不是有人攔著，指不定要鬧什麼樣。清醒后江政也覺得自己有點過，想和解又拉不下臉，結果第二天江景就自己租了房子，再也不回家住了。

今晚這頓飯，說是生日宴，其實是江政在委婉求和。

通話陷了短暫的沉默，江景不會主開口，江政只得簡單囑咐幾句，便掛了電話。

前方是紅綠燈，晚高峰的時候經常堵車，范叔停穩了車，轉頭看了江景一會。

江景被他看得渾不自在，莫名其妙道：“怎麼了？”

范叔在江家工作十多年了，算是看著江景長大的，陪伴他的時間比江政還長，對這小爺的脾氣了如指掌。江景剛上車的時候還一臉抵，現在明顯放松了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江政的電話。

范叔笑了笑，忽然發現了什麼，問道：“怎麼沒背書包？”

“不想背。”江景說。

“沒有作業要寫嗎？”

江景沒說話，淡定地瞥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顯，有作業，但是江大爺不想寫。

范叔嘆了口氣，忍不住嘮叨起來：“小景啊，叔叔也不想說你，但是學生就是要好好學習……”

江景深吸一口氣，正想掏出耳機戴上，后座一直沉默不語的何詩韻突然開口道：“哥哥學習很好。”

“啊？”范叔沒反應過來。

附中三個年級的校服不一樣，江景上的高三校服是黑，何詩韻的高一校服是藍。藍領帶被攥出了幾道褶皺，何詩韻低著頭說：“爸爸說哥哥之前一直是第一，還有好多獎狀呢。”

小姑娘見不得別人數落哥哥，說完把頭埋的更低，像是怕江景會沖發火。

雖然不讓哥哥，但一張口就忍不住。

江景嘲諷地扯了下角，一言不發地戴上耳機，誰也沒搭理。

下車的時候范叔言又止，最終還是輕聲喊住江景：“小景，江總其實很在乎你，他畢竟是你爸爸，今晚是他的生日，就不要惹他生氣了。”

江景點了下頭：“嗯，范叔慢走。”

看樣子就是沒聽進去，范叔無可奈何，長吁短嘆地開車離開了。

屋里的江政早就聽見汽車的聲音，不知怎麼竟有些張，他深呼吸幾口，擺手示意何燕去門口迎接。

還沒等走過去，別墅大門被一把拉開。

江景面無表地進了門，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

何詩韻跟在他后，淺淺地笑了下，看起來很開心：“爸爸媽媽，哥哥回來了。”

江政起走到江景旁，抬手想他的頭，猶豫了一秒后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嘆道：“長高了。”

江景避無可避，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眼睛向別。

餐桌上擺滿了菜肴，何燕端著碗筷從廚房出來，及到他的目有些無措，而后溫婉地笑了一下：“小景，詩韻，洗手吃飯啦。”

長相清麗，從不畫很濃的妝，只是簡單地扎個低馬尾，就有一種賢妻良母的覺。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似乎沒怎麼變過。

尤其是的側臉，像極了他逝世多年的媽媽。

江景別開臉，眉心蹙了一下，忽然有種想拔就走的沖。

但畢竟是親爹，他剛有這個苗頭，江政就察覺出來，摁著他的肩膀走到餐桌，親手拉開椅子讓他兒子坐下去。

“吃飯吃飯，菜正熱乎呢。”江政安頓完他，接著把何詩韻招呼到邊，對還在忙活的何燕說：“差不多就行了，先吃飯吧。”

江景去洗了個手，回來發現自己碗里全是各種他吃的菜。他沒做聲，拿起筷子夾了幾口。

飯吃到一半，江政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他一喝酒話閘子就關不住，又開始念叨：“小景啊，這些菜都是你何阿姨親手做的，怕提前做好涼了你不吃，特地加熱溫著，你快嘗嘗怎麼樣，是不是跟你媽做的差不多？”

前面的話還算正常，最后一句一說出口，別說是江景，何燕都驚了一下，忙打斷道：“你爸喝多了就這樣，小景你別聽他的，想吃什麼吃什麼。”

江景放下筷子，連應付的心都沒了，神帶著顯而易見的厭煩。

“我吃飽了。”他說。

“別啊，你才吃了幾口怎麼能飽？”何燕連忙站起，想去拉住他，被江景輕易地避過去。

江政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以為他又要鬧不痛快，一拍桌子道：“你上哪去！這是你家，你今晚哪都不許去！”

江景冷笑一聲：“這是你家，不是我家，管我。”

說完，猛地甩上門，揚長而去。

“這個混蛋！”

江政噌地站起來要去追，被母倆攔下，好好說了一大通，他才恍然明白過來是自己惹了兒子。

“嗡……”

江景快步走在人行道上，掛斷了一個又一個江政打來的電話，最后煩不勝煩地摁了關機。

天已晚，華燈初上，各家燈火通明，玻璃上暈出溫馨的暈。他在冰冷的黑夜中等了十多分鐘，才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他去哪，江景本想直接回他的出租屋，話說出口卻變了：“朗園。”

朗園就是他經常去的那家酒吧，這個點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江景一肚子火慢慢平息，莫名回想起昨天在酒吧門前的那一幕。

找茬的那個是校外小混混，上個周因為不長眼踩了江景的鞋，被他狠揍了一頓。雖然江景最后打贏了，但也掛了不彩，額角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估計是小混混懷恨在心，又巧在酒吧門口撞見他，要不是有人解圍，他這時候應該在住院。

最近真是晦氣，哪哪都不順心。

江景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這段路離酒吧還有一段距離，車輕輕搖晃，窗外流瀉而過的燈晃得人眼花。

江景的眼皮漸漸合上，細長的睫在眼瞼映出一小片影。

……不知道那個男人還在不在。

臨睡前，他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