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外面天越來越昏暗，一片一片烏雲覆蓋天際，黑的彷彿要下來。狂風席捲校園裡的香樟樹，樹上的白小花「嗖嗖」地落了一地。

過了會，雨水就像簾子一樣落下來，連了一張巨大的網，將沈熹圍在臺外的一個小世裡。手裡捧著全宿舍的服，最上面一件就是林煜堂的白襯衫。林煜堂這人不管是洗服還是刷碗，都像做實驗一樣認真，手中的這件襯衫洗得是干淨又不留一點皂味。

沈熹想到有一次林煜堂高二時候組織全校看電影，從姜老師那邊跳完舞回來，就跟著林煜堂和他班裡的同學一塊看電影。

穿著初中校服紮在一群高中校服裡面，一下子了顯眼的那一個。有人問林煜堂是誰，林煜堂仗著他高，按住腦袋：「我家孩。」

我家孩，多好聽的話。結果大家都以為只是林煜堂的妹妹。當時一直沒想明白，和林煜堂那麼般配他們都看不出來麼！？

後來才知道，因為在他們眼裡，還有更般配的，那就是林煜堂和凌汐。

林煜堂是班長，凌汐是紀律委員，他們才是大家公認的天作之合。

電影結束已經是傍晚，凌汐在電影院小店買了三支棒冰過來，和林煜堂各挑了一種口味。吃到一半，使了小心機要跟林煜堂換著吃，林煜堂不猶豫地跟換了。

凌汐笑著開口：「林煜堂，你跟你妹妹真好。」

林煜堂當時只是笑了下，說：「沒辦法，慣出臭病了。」

不喜歡林煜堂這種含糊其辭的回答，咬著林煜堂吃了一半的棒冰，對凌汐說：「我是堂堂的準朋友。」

然後，凌汐就對熱不起來了。

再後來，凌汐笑著問：「熹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跟林煜堂只是哥們呢。」

只是哥們麼？

後來很長時間，真相信了凌汐的話，甚至討厭自己的小心眼，無法容許林煜堂和凌汐明正大的「好朋友」關係。

直到去年林煜堂生日，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夜晚裡，陪著他慶生結束後，林煜堂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對說：「我出去一趟，我有個高中朋友過來給我送生日禮，我要出去拿一下。」

林煜堂出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下樓找他，就看到了他和凌汐立在一塊，凌汐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雪飄如絮，歐式路燈一盞盞過去。突然，凌汐蹲□子扔了林煜堂一個雪球，林煜堂好脾氣地彈去上的雪，凌汐歪著腦袋說：「生日快樂，班長大人。」

凌汐家在縣城，特意轉了兩趟車過來，大雪紛紛的夜裡，只為了送一條親手織的圍巾給林煜堂。人心都是長的，林煜堂從來不喜歡圍巾的人，凌汐送他的那條圍巾，他一直收藏著很好。

如果一個人一直站在適當的位置溫的注視著你，你冷了就送來溫暖，熱了就送扇子，難過送安，當你失意到鬱鬱寡歡時，又變了一道照著你……這樣的人你，你要不要？

就算是一塊石頭，也有可能被捂熱，不是嗎？

……

凌汐話音落下，宿舍裡就陷了一種怪異的安靜裡。

林煜堂從床上坐起來，凌汐的話讓他大腦陷了一種的思考裡。他有點頭疼，然後他額頭就掉下一條巾……

巾疊長方形，原本是在他的額頭。

靠，誰幹的？

林煜堂看了眼巾，這條淡米巾是何之洲的。所以這條巾是何之洲給他蓋上的？

……

林煜堂一下子就分心了，莫名其妙的覺又將他從的思考里拉出來。他看著凌汐，他覺得自己必須思考一下剛剛的話，但大腦總不控制地想著何之洲的巾……

凌汐見林煜堂不說話，眉眼彎了彎：「果然病的不輕，整個人看著都傻掉了。班長，如果你腦子還沒有壞掉，可以倒杯水給我嗎？」

「好的。」林煜堂趿拉著藍拖鞋找一次杯子，結果發現已經用完了。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轉過對凌汐說；「你吃過了嗎？」

凌汐搖搖頭。

林煜堂：「那一塊吃點吧，外面喝的東西也多。」

凌汐聰明地眨了眨眼睛，直接挑破了關係：「林煜堂，我不介意你用自己的杯子給我倒水。」

林煜堂立在飲水機旁，一時沒開口。過了會他說：「你等會，我洗下。」

沈熹靠在臺的推門上，大雨鋪天蓋地砸落地面，耳邊鬧哄哄的全是雨水聲，劈里啪啦格外喧鬧。臺進了水，好久沒有下雨了，突然這樣一下，彷彿有把整個世界的氣勢。

同時，裡面的凌汐朝林煜堂走了兩步，仰著頭問：「你心不好是因為沈熹嗎？」

林煜堂拿著杯子，低下頭：「這是我的事。」

「但這也是我的事。」凌汐說。

林煜堂抬了下眼。

凌汐自嘲地笑了下，然後注視著林煜堂，聲音認真又好聽：「因為我不想自己喜歡的男人被另一個人踩在腳下踐踏。」

踐踏……

林煜堂看向凌汐，眼裡不止是驚訝。他了凌汐的名字。像是制止說下去，也像是鼓勵說下去。

凌汐繼續說下去了：「說起來，我們兩個也有意思的，讀書的時候大家都說我們是一對，我們就是沒有在一起，我想我們是差點緣分吧。然後我覺得只做朋友也好的，沒有一輩子的，但有一輩子的朋友……」

「就是上個星期我照樣是這樣認為的……結果還是我想當然了，聽到你因為心不好喝酒，我心裡堵得慌，然後就買了火車票過來了。」

「林煜堂，我想自己比想像中更喜歡你，你說怎麼辦好？」

怎麼辦好？

怎麼辦好？

怎麼辦好？

真人呵！沈熹抬眼看著烏雲翻滾的天際，都要替林煜堂答應下來了。突然，明白自己討厭凌汐多年的原因。

明明心裡喜歡的要死，說單純的哥們關係；明明帶著目的，卻將自己裝得雲淡風滿不在乎；明明一臉算計將三十六計使了個遍，開口還是一句——「我該怎麼辦？」

沈熹噁心得有點反胃。想，就算不跟林煜堂在一起了，也不能讓凌汐接手了；就算林煜堂有點拎不清，也不是凌汐能配上的。

沈熹深吸一口氣，拉開了臺的推門，憤怒地走了進去，頓時外面的大風一下子鑽進來室，大幅度地掀起了米黃的窗簾。

沈熹就玉立在隨風飛捲的窗簾中間，氣勢一下子上來了。涼涼地冷笑一聲：「凌姑娘，你是不是想說，我現在病的好嚴重啊，林煜堂才是你的藥——藥——藥啊！」

臥槽！林煜堂轉過頭，有點懵了。這個人怎麼突然冒出來了？

凌汐直接嚇傻了，結了：「何何何……之洲……」

沈熹把一疊服全丟到林煜堂的床上，然後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來，一臉不屑的模樣，但還是生氣了，用力地拍了兩下桌面。

凌汐有點惱怒了：「……你在聽？」

「我聽？」沈熹指了指寢室的921的門牌，不客氣地反問凌汐，「我倒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生可以進男生宿舍了？而且還是外來生！」

凌汐真沒見過那麼毒的男人，臉一下子紅了。抬頭對林煜堂說，語氣裡有委屈也有生氣：「林煜堂，我到樓下等你。」

林煜堂掃了眼這個不知以什麼立場拍桌子的某人，點點頭：「你先下去吧。」

凌汐離開了，沈熹倒是沉默下來了，抱著坐在書桌上一聲不吭。

「其實我……」林煜堂想解釋兩句，一開口，心裡就罵了一句蛋。他對何之洲解釋個屁啊！他看了眼冷若冰霜的何之洲，換了一種問法，緩解心的尷尬：「你剛剛在收服？」

結果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更是激起了沈熹心的憤怒，隨手就把桌上的小青蛙筆袋砸向林煜堂。

「林煜堂，你混蛋！」

林煜堂麻利地接過小青蛙，眨了眨眼睛，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熹轉過頭，憤怒地看著林煜堂，眼眶都看紅了。怒其不爭，又無可奈何，不管如何看不起凌汐，但在林煜堂眼裡，凌汐一直是自強不息的好孩。

林煜堂被看得提心吊膽，他劇烈地忐忑起來：「何之洲，你別哭啊。」

「誰哭了！」沈熹吸了下鼻子，決定了，要跟林煜堂說出一切，不管他是否會在意。站直，認真又嚴肅地看著林煜堂：「林煜堂，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何之洲要跟他說什麼話！林煜堂睜大了眼睛，心充斥著一種不可能的預，他想起了前天猴子和壯漢無意開的玩笑話：「老三，你說老大是不是因為上你了，才故意搶了沈人啊。」

難道真是這樣子……

臥槽！

他怎麼那麼倒霉啊！

林煜堂狼狽地轉過，摔門逃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