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璿進了別墅才後知後覺,今晚的錄製現場好像格外空。
沒有特殊況,別墅景確實不會安排工作人員,但周邊外景是需要人為跟拍的。
別墅各門裝了攝像頭,攝像組監控到嘉賓外出就會來取材。
可今晚不管是程諾跟散步那段,還是大家杵在庭院那段,都沒有攝像師出現。
倒是主屋邊上的小矮房燈火通明,聚集了一大批工作人員。
程諾跟梁以璿分析,估計是第二期播出效果太差,節目組這會兒正召開急會議,看怎麼挽救一下局面。
“他們安排男嘉賓孤立你,邊錄邊播都敢搞事,這下玩了吧?”程諾在房間裡悄悄吐槽,“現在的網友人均福爾斯,何況這麼蹩腳的轉折,這麼稀爛的剪輯……早知道節目組要手線我就不來參加了。”
梁以璿還心事重重地沉浸在沈霽棄票的事裡,聽見這話才轉移了注意力:“那你原先為什麼來參加這綜藝?”
“你看我像來談的嗎?”
梁以璿搖了搖頭。
近一禮拜來,程諾一直就像個看客,哪裡有修羅場哪裡就有,熱鬧湊得起勁,但對於始終沒收到短信這件事,反倒無關痛,跟男嘉賓也和哥們兒似的,發短信都雨均沾。
“那就對了,我呀主要是來找創作靈的。這不寫偶像劇嘛,經驗不夠,就來學學人家怎麼談。”程諾從枕頭下出一本筆記本,對著梁以璿嘩啦啦翻過去。
“Round 1”“Round 2”“沈霽VS林笑生”“梁以璿VS潘鈺”……一大串麻麻的筆記閃了過去。
“……”原來真是來當看客的。
“被節目組一摻和,這都好幾天沒有正常線能給我梳理了。”程諾歎了口氣,話音剛落,手機震響起。
節目組群發來消息——「請各位嘉賓前往二樓會客廳進行周六約會地點的選擇,每個約會地點分別對應一位男嘉賓。溫馨提示:約會過程中可能有四號男嘉賓隨機空降,請大家做好迎接準備哦^^」
按照綜的慣例,節目組會在初始的三男三達到一定關系平衡後,安男四號和四號嘉賓進組,打破原有的局面。
俗稱砸場子。
“素材來了!”程諾拿手肘輕撞了下梁以璿,“你想跟誰約會,我哪個都無所謂,要不要幫你排除個錯誤選項?”
程諾的提議是認真的,但也知道梁以璿這雲淡風輕的子多半會說隨便,已經做好被謝絕的準備,沒想到梁以璿沉一會兒,了眼門外,湊過來小聲說:“我想——”
程諾眉弄眼地一笑,比了個“OK”手勢。
二樓會客廳,三位嘉賓圍坐在了茶幾邊。
茶幾上擺了三張卡片,分別寫了三個關於約會地點的提示詞。
嘉賓要據提示詞進行盲選。
不過……
程諾掃了一圈——
一、噴泉,影院,天。
二、燭臺,高腳杯,風琴手。
三、扳手,機油,發機。
也就差直接寫名字了吧。
記起和梁以璿的約定,程諾咬著後槽牙拿起了三號卡片,呵呵一笑:“這個真特別,好喜歡,好臍帶,沒人要跟我搶吧?”
梁以璿歉意地看了眼程諾。
潘鈺笑著手上前:“既然這樣,那我就選……”
“我想選這個。”梁以璿同時手,指尖摁在了第二張卡片。
潘鈺手一頓:“這麼巧呀,這應該是西餐廳吧,我還想著平常工作好忙,很久沒機會好好吃頓西餐了……”
梁以璿垂著眼眉頭一蹙,猶豫片刻後起卡片,抬頭看著潘鈺:“我會做西餐,改天我做給你吃吧。”
“……”正要接過卡片的潘鈺笑意一滯,盯住了梁以璿。
四目相對,兩人各執一角,分毫不讓。
程諾還以為梁以璿是耳子很的格,沒想到真拿定了主意還強。
左右看看,指指茶幾上的規則卡:“如有多位嘉賓選擇同一卡片,則由對應男嘉賓進行反選。那不如你們倆公平競爭,看看男嘉賓願意和誰唄。”
潘鈺臉陡然冷下來。短信發件人的公布界面像又浮現在眼前。
梁以璿剛張出“好”的口型,潘鈺松了手,笑著把卡片推了過去:“那多傷和氣,我這人最看不得小姑娘難過,還是讓給你好了。”
程諾差點以為耳朵被耳屎堵住了,掏了掏剛要回,被梁以璿扯了下角。
梁以璿朝潘鈺微微一笑:“謝謝潘姐。”
第二天上午十點,梁以璿換了稍微正式些的白針織連,化了淡妝,坐上提前約好的車往市區去。
節目組給的約會地址是一片公館區的一家法式餐廳。
梁以璿拿到地址約覺得有點眼,等車子開到附近,見片的老式花園洋房,才確定的確來過這裡。
邊敘帶到那家法餐廳吃過飯。
應該是今年正月裡的哪天,他在北城過年過膩煩了,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飛了南淮。
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正和媽媽在外婆家吃午飯。
不敢讓媽媽知道自己談的事,又忍不住想見邊敘,就拿蕭潔撒了個謊,匆匆趕去赴約。
等見到邊敘,卻發現他興致也不是很高,好像只是找打發打發時間,又覺得自己興衝衝的隨隨到是不是有點廉價,也沒說是吃到一半跑出來的,就說肚子剛好了。
就在那家法餐廳,邊敘那張挑剔的難得遇上肯口的菜,而吃過一道前菜就飽了,索然無味還在撐。
……
梁以璿在公館外下了車,著面前的磚紅小洋房出了會兒神,好笑地垂下眼走了進去。
兩位跟拍攝像一前一後隨上樓。
餐廳裡沒有其他客人,大概是節目組包了場,梁以璿被侍應生領到大堂靠窗的餐桌,落座後注意到不遠的半圓形舞臺。
舞臺上有五位穿黑燕尾服的男士,一位鋼琴手,一位大提琴手,兩位小提琴手和一位風琴手。
梁以璿恍惚覺得這一幕好像在哪兒見過,想了想無果,等到小提琴手拉弦,悉的旋律響起,才記起這是電影《聞香識人》裡的一幕。
這首西班牙舞曲《Por Una Cabeza》,中文譯名“一步之遙”,是電影中一段探戈的伴樂。
有理論說,音樂創造的記憶聯結人的,比起文本和畫面的外顯記憶更難磨滅。
一位阿茲海默癥患者無論如何也記不起眼前人是誰,但當他聽到一首多年前聽過的曲子,卻可能將它哼唱出來。
所以即便此刻梁以璿極力回避,還是在這段旋律裡想起了一些封存的往事。
清楚地記得,看這部電影的那天是第一次想跟邊敘分手。
當時舞團新劇首演在即,在繁重的排練力下夜夜失眠,而他在島上連續閉關了一個多月,一開始發消息還能得到幾句隔天的回應,後來乾脆徹底杳無音訊。
那天排練出錯,也不知道想從邊敘那裡得到什麼,打了通電話過去。
陸源代接,說邊敘在忙,問有什麼要事需要轉告。
要事。
想跟消失一個月的男朋友說上幾句話算不算要事?
意識到答案的那刻,突然有了想結束的衝。
第二天周末去了蘭臣天府,打算把自己的行李收拾走。
可真進了那個有過太多溫存的屋子,又有些猶豫不決。
那一整天,在那座大房子裡輾轉來去,一次次說服自己等等再決定。
最後走進影音室,打開了一部片長足夠的老電影——兩小時又三十六分鍾的《聞香識人》。
想等一部電影的時間,看自己的主意會不會改變。
影明滅的影音室裡,靜靜著銀幕,卻半天也沒看進節。
直到電影過半,那首探戈舞曲娓娓而來。
被旋律吸引,終於專注起來,看失明的男主角與素昧平生的年輕郎在餐廳舞池起舞,從生試探到漸進佳境,也一點點了迷。
舞曲高,男主角一手將人推遠,一手又將拉扯回來——影音室的雙扇門就在那一刻忽然被推開。
在剎那間湧進昏暗的室。
嚇了一跳,驚訝地偏過頭去,從沙發上緩緩站了起來。
門外的人卻像只是尋常歸家那樣朝走來,瞥了眼幕布問:“看什麼這麼神?”
還發懵,邊敘已經認出了這部電影:“Some people live a lifetime in a minute?”
他在念影片裡被奉為經典的一句臺詞——“有些人在一分鍾裡過盡一生”。
看著眼前從天而降的男人,本沒戲的卻好像聽懂了這句臺詞。
人的一生多數時間都在平淡中度過,卻會在短暫的某一時某一刻,會到足夠一生回味的歡喜憂慮,痛苦甜。
而的那一時那一刻,就在邊敘推門而的那一瞬。
……
餐廳裡的樂手們也漸漸全投。
被鋼琴的重音一敲打,梁以璿結束了這段不合時宜的回憶,空的眼神重新聚焦起來。
與此同時,兩位侍應生一左一右拉開了大堂的雙扇門。
梁以璿聞聲去,一眼看清站在門外的男人,如遭雷劈地僵在了椅背前。
舞曲進高,澎湃的音律在抑揚頓挫間翻湧著人的心。
梁以璿盯著那扇門,仿佛回到了那天昏暗的影音室。
和那時的畫面如出一轍,這個男人在一個不可能的時間,出現在一個不可能的地點,一步步朝走來。
每一步都像踩在脆弱的神經上。
可是這一次,卻被釘死在了座椅上,只能眼睜睜看他走近,看他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
頭頂投落下一片影。
那雙黑皮鞋停在了餐桌前。
邊敘在離一步之遙的地方彎下腰來:“想什麼這麼神?”
梁以璿眼睫一。
“你等的人,知不知道你在等他的時候,”邊敘手撐上桌沿,笑著打量,“心裡想的都是誰?”
意識到邊敘此刻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梁以璿目慢慢轉冷,定了定心神揚起頭來:“我在想誰,關邊先生什麼事?”
邊敘瞇了下眼睛。
“邊先生貴人多忘事,可能不記得了,我在一個多月前已經正式通知過你,我和你沒有關系了。”
邊敘看著篤定的眼神笑了一聲:“是嗎?”
他拿起手機,皺著眉劃了幾下,把手機擱上餐桌,推到眼下:“你說哪封通知,這個?”
梁以璿垂眼看去。
短信界面停留在很久以前不知哪天的對話——
「晚上還回來嗎?」
「怎麼?」
「不回我就睡了。」
「回。」
「什麼時候?」
「你想什麼時候?」
「我很困了……」
「去床上等。」
一種難以言喻的辱讓梁以璿死死攥了角。
邊敘注視著變幻的神,指尖摁在屏幕往上一劃。
劃到底也沒出現那封分手通知。
他掀起眼皮,瞥了瞥架在邊上的攝像機,低頭在耳邊輕輕一笑:“綠我綠到全國觀眾面前來了,寶貝兒,膽子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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