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侍將繡金簾掛起,慢慢走進室,輕輕的打開香爐,用銀勺添了些香料,又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淡雅醇厚的香味自赤金雕花香爐中慢慢飄散出來,經久不散,褚紹陵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想,這是沉水香,他很多年不曾聞到過了。
沉水香,補五臟,和脾胃,去邪氣,破癥癖,在室中熏燃對最好,宮中除了用的龍涎香就屬此香珍貴,是皇后特用的。
褚紹陵聞著這香味有些懷念,那時候他母后還沒有死,知道他喜歡這香,將自己宮中沉水香一多半都分給了碧濤苑。
後來淩皇后薨了,自然沒了這項份例,僅剩的幾匣燃完後就再也沒了,再後來,皇帝立麗妃為後,這更了新後的專屬……
褚紹陵暈沉沉的,似睡似醒,很多年前的事一件件的在腦中上演……
時淩皇后抱著褚紹,手裡牽著他,三人一同在華宮的花園中賞花,戲水,年的褚紹陵不懂母后為何總在無人傷心落淚,只知父皇久不踏華宮,總去麟趾宮的麗妃那裡,麗妃仗著得寵,總在人前有意無意的讓皇后難堪。
後來外公梓君侯愈發不得聖心,皇后卻沒有為娘家多言,只是勸外公萬事莫出頭,那時候皇后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但人前依然端莊依舊,直到臨死前才對皇帝請求,看在與皇帝十幾年夫妻分的份上寬待的母家,皇后一生沒有求過皇帝什麼,最後的一個願,皇帝自然答應……
宮裡幾位妃嬪的母家在朝中日益崛起,庶皇子越來越多,褚紹陵和褚紹的境愈發尷尬,先是不再如以往人敬重,後來更是有人開始陷害褚紹陵,毒害褚紹……
褚紹陵開始結大臣,鞏固自己的勢力,近臣外,凡是能幫上他的,無論是什麼人褚紹陵都肯去結,漸漸的也在朝中形了自己的一派……
後宮中麗妃獨大,麗妃甄碧荷的二皇子褚紹阮為褚紹陵最大的對手,要關頭褚紹不慎獲罪落到甄家手裡,褚紹陵無法,只得以助麗妃封後來換弟弟的命,三皇子褚紹陌封陳王,與褚紹阮勾結在一起,褚紹陵使計將褚紹陌推下馬。
陳王獲罪後褚紹陵開始針對甄家和褚紹阮,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不到兩年讓皇帝徹底厭棄褚紹阮,甄家逐漸沒落……
褚紹陵終於掃清了眼前的障礙,正想松一口氣的時候,自己的嫡親弟弟褚紹卻在自己背後狠狠捅了一刀,徹底斷送了兄弟二人的誼……
幸好在最後出現了那麼一個人,雖然只是個侍衛,卻讓褚紹陵走的很痛快,只是很可惜……褚紹陵迷迷糊糊的想,很可惜,沒能早一日知道衛戟……不對!
褚紹陵驀然睜開眼,他不是已經墜下斷腸崖了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褚紹陵坐起來環視四周,眼前的景象都是他悉的,這裡……這分明是碧濤苑!
碧濤苑是他六歲從淩皇后的華宮裡搬出來後皇帝賜給他的,宮中的一切擺設裝飾都是淩皇后親自挑選佈置,直到當年及冠出宮建府,再也沒能回來過。
褚紹陵下床,赤著腳轉過蜀繡屏風,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愣住了,鏡中的年不過是十六七的模樣,片刻後褚紹陵笑了,蒼天不負他,竟是讓他回到了從前。
褚紹陵轉回室,走到書案前略翻了翻,一本《孟子》下攤著一張紙,是褚紹陵自己的手跡,滿滿一張皆是祭奠淩皇后的,下面還有幾個字:天啟十三年冬。
天啟十三年冬臘月十二,正是淩皇后祭日,這一年褚紹陵剛十七歲。
褚紹陵閉了閉眼,細想這一年發生的事,是了,淩皇后辭世期年,正是麗妃,甄家,還有老三褚紹陌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時候,自己為了護著褚紹幾次險些丟了命,褚紹陵冷笑,既然老天讓他才來一回,那他必然不能將前世的苦再吃一遍,那些害過他的人,他要一個一個的慢慢算帳,那些本應屬於他的東西,他也要一樣一樣的奪回來,還有就是……衛戟。
前世衛戟死前說十年前曾見過自己,褚紹陵略一算,那如今他已經見過自己兩年了,只是不知道此時的衛戟有沒有進宮來自己邊,褚紹陵暗悔自己對衛戟瞭解不多,只知道他的姓氏名字,若是如今衛戟沒有宮再找他就難了,說不得,到時候翻遍整個皇城褚紹陵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褚紹陵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思緒,轉人,侍們沒想到褚紹陵已經起了,聽見靜忙進來伺候,侍挽翠為褚紹陵披上外衫,一顆一顆將瑪瑙扣子扣上,低聲笑道:“殿下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昨晚殿下去昭殿那麼晚才回來,奴婢還以為殿下今天得起不來呢。”
昭殿,褚紹的寢殿。
褚紹陵冷笑一下,理了理袖口沒有答言,挽翠跪下來給褚紹陵系腰帶,低聲道:“昨天是皇后祭日……奴婢知道殿下心裡不好,但殿下也別只顧著自己傷心了,奴婢聽說太后娘娘這幾日上也不大爽利,想來也是想皇后娘娘了,殿下下了學不如……”
“你說什麼?!”褚紹陵心裡了一拍,給太后請安?太后明明在天啟十年就薨了,現在哪裡來的太后讓他去請安?
挽翠抬頭疑的看著褚紹陵,猶豫道:“奴婢是說……殿下下了學不如去給太后請安,皇后娘娘生前最得太后娘娘的疼,想來這幾日太后也是心傷的……”
皇后不只是太后的兒媳,也是太后最喜的外甥,當年帝后的婚事更是太后一力促的,太后自然是對這個兒媳很滿意,但是……褚紹陵有點迷了,上一世太后比皇后還早走了兩年,怎麼現在卻還在?
挽翠哪裡知道褚紹陵腦中的騰,見褚紹陵神有異只當他是昨日思念淩皇后太過心傷所致,在褚紹陵邊伺候多年,知道自己主子心重,也不再多說。
褚紹陵原本以為只是將前世再走一遭,誰知如今有些事竟是和前世完全不一樣,那衛戟……還在嗎?
褚紹陵閉了閉眼,命人碧濤苑的統領太監王公公來,王公公早就在外面候著了,聞言連忙進來,垂首聽吩咐。
褚紹陵想了想,道:“我昨日吩咐了個侍衛辦件事,依稀記得他衛戟,把他來,我有話要問他。”褚紹陵面上鎮定但心裡有些不安,若是衛戟還沒進宮,若是衛戟被分到別去了,又或者,這一世衛戟本就沒見過自己……
“回殿下,實在不巧。”王公公垂首道,“侍衛值,今日正是衛戟出宮的日子,昨晚那孩子就跟我領了腰牌了,想來今早宮門開的時候就已經出宮了。”
王公公抬眼看了看褚紹陵的臉,他雖然不知道褚紹陵怎麼會突然想起一個沒品沒級的小侍衛來,但見褚紹陵神不似平常又道:“殿下若是有事找他奴才這就去安排人……”
“不必了。”褚紹陵高高懸起的心放下來,搖搖頭:“沒什麼要的事,既是值出宮,那晚上就該回來了,等他回來後讓他直接來見我。”
王公公垂首:“是。”
褚紹陵默默的把玩著腰間的玉佩,半晌道:“去誨信院說一聲,今日我不去上學了,給我換裳,我要去慈安殿給太后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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