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
松了口氣,一轉頭,卻見黑人手臂上還著一支箭,漓漓滲出來。
“你傷了?”大驚,“你,你隨我回家吧?”
黑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輕輕將那箭桿折下,毫不在意道:“無妨。”頓了頓,終于還是含了無奈之意,溫和道:“下次別再胡鬧了。”
府中燈火通明,似乎許多人來來往往,維桑這一晚也不曾睡好。
待到天蒙蒙亮,等不及起,恰好在前庭遇到一鎧甲的城防使蕭讓。
一晚的奔波,讓年輕的將軍看上去頗為疲倦,維桑住他,問道:“將軍,這麼早來找我阿爹嗎?”
“昨晚周大人遇刺,追查了一夜,三名刺客還是都跑了。”蕭讓上前幾步,他與維桑自相識,也不大避嫌,“如今他暴跳如雷,說是要封城,挨家挨戶搜尋刺客。”
維桑一時間有些心虛,訥訥道:“這錦州城這般大,誰知到刺客長什麼樣?”
“其中一人了傷,或許能查到線索。”蕭讓沉解釋道,只是俊朗的眉宇間含不屑之。
“這老賊,怎麼不讓刺客殺了干凈呢!”維桑恨恨低聲道。
見蕭讓笑出聲來,“別胡說,讓你爹聽到了又得挨罰。”
維桑不便耽誤他太久,獨自一人回了房。嬤嬤來服侍梳洗,見正翻墻倒柜的找東西,“哎呦”了一聲:“郡主,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維桑含糊道:“找些東西。”
嬤嬤將摁在椅子上,嘆氣道:“小祖宗,這幾日你可別出去玩了,外邊著呢,到抓刺客。”
維桑手指上繞著一縷長發,后知后覺道:“欸?”
“有人昨晚去行刺周大人,唉,如今那位大人正在侯爺書房里不依呢。”
維桑一拍桌子,大怒道:“他自個兒行為不端,遭人恨是常事,找我阿爹干嗎?”
“我看,是想走前再撈一筆。”
維桑雙手握了拳,又是憤怒又是懊悔,早知昨日不這麼沖……又或者不那麼心,徑直殺了他也好……嬤嬤梳完了頭,又吩咐丫鬟們端上早膳,只覺得郡主今日倒是乖巧,帶漱了口,才心滿意足的帶人離開了。
維桑心中卻有萬千只螞蟻啃嚙著,坐立不安。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找到機會,溜出了去。街上果然已經戒嚴,即便有行人走過,也都是低著頭,行匆匆。
維桑繞到玉池街,輕輕敲了敲門。
景云來開的門,一見是,不由皺了皺眉:“姑娘,你今日還來作甚?”
維桑卻不答,只憂心忡忡道:“江兄呢?”
“……在里屋休息呢。”
直闖里屋,果然,江載初坐在書桌邊,左手持著書卷正在安然看書。他在家中只穿著在普通不過的素袍,唯獨眉目如畫,遠比素更加華麗。一抬頭見是來了,角笑意和煦:“你怎麼來了?”
維桑一腦兒將懷里的瓶瓶罐罐倒在桌上,訥訥道:“這些是傷藥。”
江載初站起來,右手卻始終放在后,淡笑道:“我沒事。”
“嚇死我了,只怕你已經被那老賊抓去。”維桑至此,一顆心才完全放下,額上還滲著冷汗,“昨夜,我……真是,對不住。”
景云忍著笑意道:“你還真魯莽,就這三腳貓功夫就敢去當刺客。”
維桑垂頭喪氣,也不好反駁救命恩人,只道:“我沒想著當刺客,只想著他要走了,我總得嚇嚇他。”
江載初慢條斯理看了景云一眼,制止他再說出什麼諷刺的話來,卻安道:“大家都平安無事,你也不需難過。”
“他帶了人正四搜捕,我只怕會查到此。”維桑急急道,“不如——”
話音未落,門外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
維桑霍然站起:“真的查來了?”
景云卻淡淡一笑,“我去看看。”
維桑跟著景云走至門口,一開門,果然是一群侍衛,挎著長刀,正砰砰砰門。
還未等景云開口問,為首那人便已經極傲慢的了進來,環顧四周,最后打量他二人:“昨夜城里有刺客,似乎是往這兒跑的,你們可曾見到?”
“不曾。”
“家中幾人?”
“我和我家公子兩人。”
“那這子是?”那人上下打量維桑,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家公子的朋友,專程來探他的。”景云彬彬有禮回道。
“探?”那人即刻變得警覺,“你們三人,莫不是昨晚的刺客?你家公子呢?是病了還是傷了?”
“大人,民宅豈可擅闖?”景云腳步輕輕移,擋在那人前,“我二人乃是中原人士,豈會無事做刺客?”
“哼,是與不是,我看看便知。”那人狠狠拔出半截子刀,“你讓是不讓?”
景云依舊立著,姿拔,巋然不。
那軍瞧著這年輕男,心下倒也未必相信這是刺客,只是今日周大人吩咐下來,此番搜城,名義上是搜捕刺客,實際上見到了大戶人家,敲詐勒索一番,彼此心照不宣。他見這兩人著不凡,心中已經起了這念頭,面上愈發兇狠:“把你家公子出來。”
景云輕輕一笑,語態輕蔑,“就憑你?”
軍面上掛不住,呼喝一聲:“抄家伙!”
嗤啦啦一片拔刀之聲,鋒銳冰刃晃亮了維桑的眼睛。退在景云后,眼見一言不合,他竟然已經將那為首軍揍倒在地,心中慌:這樣下去,他們人多,勢必要進到里屋。若是看到他的右臂……
景云卻已輕松將五六人打翻在地,住了手,低頭向那鼻青臉腫的軍:“還要再打麼?”
這一幕,與昨日黑人在人群中沖殺何其相似,那軍一邊往外跑,一邊大聲喝道:“圍住這里,是他!就是他們!”
景云邊抿著一諷刺的笑意,將維桑拉進屋中,傲然巡院中那些侍衛們,冷冷道:“誰敢進來試試。”
他一進屋,卻換了一副模樣,沖著江載初抓了抓頭,“公子,沒忍住,還是手了。”
江載初搖了搖頭,仿佛預見到此事,并未開口。
“你怎麼這麼魯莽?”維桑急得跺腳,“現下他們去搬救兵了,一定會進來查看的。江兄的手臂還著傷呢!”
景云哈哈一笑,戲謔道:“你說我魯莽?”
維桑此刻哪有心思與他開玩笑,愁腸百結,事已至此,想來想去,也只剩最后一招了。定了定神,向江載初道:“江兄,累得你做不生意,我真是十分抱歉。不過,不過,也不需擔心,昨日的禍是我闖的,我自會承擔。”
江載初側過頭,聽說得這般鄭重,忽然有些忍俊不,咳了咳:“你卻要如何承擔?”
“其實,其實我是——”
庭院外又是稀里嘩啦一陣腳步聲,有人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什麼東西?給滾出來!”
景云幾步走上前,冷冷看著來人:“你又是什麼東西?”順勢一腳踹向那人口,將他踢出了門口。
庭院中一個男子臉上還包扎著布條,材壯,神猙獰,狠狠道:“三個刺客一個都不準,給我殺了!”
他前一排弓弩手,拉滿了弓,只待一聲令下便要手。
景云依舊安靜站著,聲音雖輕,卻滿是威懾:“你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殺人——我倒要看看,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周景華聽聞抓到了刺客,匆匆奔到此地,卻見那年輕人站著,宇軒昂,不由有些疑,旋即更怒:“手!”
長弓拉滿,箭在弦上,維桑忽然踏上一步:“住手,我是——”
話未說完,江載初卻已攔在前,擋住的視線,右手負在后,淺淺道:“周景華,你卻是要對誰手?”
雖已天暮,最后一亮未歇。
周景華驀然得見這俊淡漠的容,正冷冷看著自己,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年初京述職,恰逢寧王北征歸來,他在群臣中見到殿下穿著黑甲走在大殿中,雖然年輕,卻眉宇沉靜,腳步沉穩,只是渾上下那讓人無法釋然的殺意,凜得他回了目。
卻未想到,此刻這“刺客”抓得竟是寧王!
周景華只覺得自己雙發,拼著最后一力氣喝退了弓箭手,轉狠狠給那軍一個掌,雙膝跪下:“殿,殿下……”
他后的侍衛們不明所以,卻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江載初淡淡移開目,心下卻只記得回過。
韓維桑愣愣看著他,“你便是新來轉運使,晉朝的寧王殿下?”
的目里有震驚,也有難以克制的一厭惡。
仿佛是最輕薄的琉璃展碎了,又或是最壯的日落匿在黑暗中。終有一日,他們得面對真實的彼此——可這一日來的時候,我希是我先開口。至,這是我力所能及的誠意。
江載初輕輕嘆了口氣,歉然道:“先前瞞著姑娘,很是對不住。”
維桑還未開口,院子里又呼啦啦來了些人,為首的卻是蕭讓。
他不認得江載初,只見到維桑站在那里,連忙半跪道:“郡主。”
周景華呆呆抬起頭,卻見那兀自怔怔的站著,忽然明白自己這一抓,既抓了寧王,卻還抓了蜀侯的寶貝兒,嘉卉郡主。饒是他素來橫行霸道,卻也不出了一的冷汗。
元熙四年,晉帝下旨,令寧王江載初赴蜀地,任錦州水陸轉運使,五月上任,督運所征糧草與賦稅及上供錦緞,同理蜀地監察一職。
諭旨尚未正式到錦州,寧王卻已如此尷尬的方式出現在錦州各實力前。
蜀侯韓文景得知此事,即刻趕來,要將寧王接自己府上。寧王殿下略略謝過后,便不再推辭。
蜀侯伴著寧王殿下走出小院的時候,特意看了兒一眼,維桑心虛,下意識的往一側躲了躲。江載初不聲將這一幕收在眼底,彎腰轎前,貌似不經意道:“王爺,郡主只怕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呢。”
蜀侯怔了怔,又狠狠瞪了小兒一眼:“小素來頑劣,還請殿下海涵。”
“小王初錦州城,確是掩飾了份。郡主恰是在小王極窘迫的時候,出手相助。只是小王還沒機會表明份,倒是讓郡主驚了。”寧王薄一抿,似笑非笑向亦步亦趨的周景華:“這倒是要謝謝周大人了。”
周景華脊背一涼,饒是他老謀深算,此刻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托詞,只抹了抹汗,半哭不笑道:“沖擾了殿下,下實在罪該萬死。”
江載初淡淡道:“我初錦州,城里很是繁鬧,卻不知周大人在搜尋什麼此刻?竟將好好一座城攪得死了一般。”
“是,是昨晚有刺客行刺——”周景華慌忙解釋。
“依本王看,所謂刺客,不過是寥寥幾人罷了,周大人在錦州還是頗得民心的。”江載初說得頗意味深長。
“是,是,下原也擔心殿下初來此地,或許也會被驚擾。這樣想來,是下做得過了。”周景華忙道,“我即刻讓人撤了這令。”
“周大人很是寬厚子民。”寧王笑了笑,拂袖進轎。
至此,追蹤刺客一事不了了之,直至離開蜀地,周景華都不敢再提起半個字。
當日蜀侯便在府中設宴,將寧王請了進來。因前任周景華尚未離開,且轉運使府邸也未修葺,蜀侯便一力邀請寧王先在府上住下。寧王淺淺推辭了一番,便答應了。
他獨自住在侯府東苑,這幾日蜀地員絡繹不絕的趕來,番這般接見下來,也真是耗費了不力。這日下午,寧王殿下終于厭倦了,留下景云一人頂著,自個兒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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