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就靜默了，余諾語言功能全部喪失。

他站在那兒，表很淡，眼神都沒變一個，似乎并不在意剛剛發生的事。

年人形瘦削，一張極英俊的臉。有束正好落在他肩頭，金的隊標上。

定了定神，余諾找回自己的聲音，“對不起啊，我眼睛有點近視。”

瞧著這邊不太對，賽后主持關心地問：“怎麼了嗎？”

邊上幾個TG的隊員還在看熱鬧。

余諾忙遞出禮，說：“這個，給你。”

旁邊人終于笑夠了，咧開：“愣著干嘛，妹子禮不拿？耍大牌呢？”

“……”

余諾睫輕。

更尷尬了。

他隨便看了眼他們，沒搭腔，手把東西接過去，態度懶散，說了聲謝謝。

“不、不用謝。”

本來還想解釋一下，但是已經拖了很久了。余諾頭頂冒煙，窘窘地又說了聲抱歉，迅速逃離現場。

付以冬在臺下等著，也被逗樂了，有點不可思議，“余諾，你剛剛是有多不走心？”

余諾臉還是紅的。

臉皮薄，一張就容易臉紅。

余諾一口氣噎得慌，“你突然讓我上臺，也沒告訴我是誰，我又不知道那個Conquer長什麼樣。”

付以冬覺得有意思的，嘿嘿一笑，推著往前走，“不是，就比賽開始前，我給他打call那麼久，誰知道你都不帶往臺上掃一眼的啊？”

“……”

余諾還是沒緩過來，懊惱：“太丟臉了。”

“有什麼丟臉的。”付以冬安，“多大點事。”

手機正好響了，余諾看了眼來電顯示，平復好心，接起來。

余戈：“人呢。”

余諾應了兩聲，“剛剛有點事，我馬上去找你。”

“你剛剛干什麼？”

后臺休息室里有現場直播，估計上臺送禮被余戈看到了。聽這語氣，都能想象出他的表，肯定眉頭皺，不耐煩極了。

余諾把剛才的況代了一遍。

等電話掛斷，付以冬擰開一瓶水，喝了口，“你哥啊？”

余諾嗯了一聲，“他們等會要去吃飯，你跟我一起？”

“不了，你去吧，我等會還有事。”

后臺有幾個工作人員認識，看見余諾，還來打了個招呼。

走到OG休息室門口，里面坐了一圈人，教練正在發飆。沒進去，站在過道上等了一會。

不知道該干什麼。

余諾出耳機，拇指頂開歌單，開始找歌聽。回了幾條消息之后，點開微博。

小號關注了幾個電競博主，清一的，都在討論OG又一次輸給TG的事。

余戈打職業有三年多了，比賽有輸有贏，有低谷也有巔峰。這個圈子，打得好的時候都是夸，打的差恨不得刨你家祖墳，都是常事，所以平時很關注這些，怕看了影響心。

不出所料，才半個小時出頭，OG的博底下評論過萬，鋪天蓋地的罵聲。

鐵A：【真有你的OG，不愧是你。】

鐵B：【這是藍莓，這是草莓，遇見你OG算我倒霉。】

鐵C：【打尼瑪的什麼東西，第二把全線被就算了，第三把這麼大優勢還能被翻？？能不能整點間的比賽給大伙瞧瞧？都快季后賽了還全員犯病擱這整活呢？】

樓中一人怪氣嘲諷：

【OG打比賽的時候但凡有你們一半的輸出，能被TG連著干碎兩次？】

余諾又點開某玩電競的微博，刷新了一下，有個半個小時前發布的：

“這個Conquer的新人AD確實很驚艷，我有預，他一定會有一個明的未來。”

還po出了幾張現場圖，其中一張是GIF圖，鏡頭一掃而過，只有幾秒。Conquer把黑耳機摘了扔桌上，角勾的笑容，自負又輕佻。

底下熱評之一：

【OG先別罵了（頂鍋蓋），難道只有我想知道他有沒有朋友嗎#允悲#……？他笑的時候那種壞壞又帥帥的覺…特別像我高中暗過的學渣校草。】

熱評之二：

【講道理全都在噴，他還是狂，作起來完全不帶怕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記住一句話，莫欺年窮。】

余諾點開九宮格，從第一張圖片開始看。

在GIF的那張停頓片刻，拇指往左一，一張黑白圖跳出來。

余諾頓了頓。

這是幾個月前揭幕戰剛打完，在場館的后臺出口抓拍的。

圖里的Fish，環繞，捧著鮮花禮，保安辛苦維持著秩序，跟拍的攝影師長槍短炮。

而另一頭的Conquer，和旁邊的熱鬧形鮮明對比。他獨自拎著鼠標鍵盤，在廊道盡頭背影寥落。本沒人把他放在眼里。

黑白圖底下，跟著兩行字：

“那年十九，我站著如嘍啰。”

“那時我含淚發誓，一定要讓所有人看到我。”

…

…

明明是玩梗，余諾卻盯著這句話出了神。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余諾抬頭，是OG戰隊的經理。

“小諾，在這干嘛？怎麼不進去？”

余諾按了鎖屏鍵，“看里面有事。”

OG經理耳朵夾著打電話，把門推開，“進來吧。”

里面的短會開完了，氣氛有些消沉，幾個隊員正在收拾鍵盤鼠標。余諾一走進去，Will先看到，“妹妹你來了。”

余諾跟他問好。

別人閑扯，余戈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他一向寡言，也沒人去打擾。

戰隊的數據分析師在和教練復盤今天的比賽，Wlii和打野也跟著聊。時不時飄兩句到余諾耳朵里。

“我們龍團那波，Conquer跑到草叢蹲人，我還真被他秒了，這人就你媽邪門兒。”

小C話：“別說，說就是你菜。”

Will扭跟小C打鬧在一起，“，你這麼欠呢。”

其實今天這場比賽的輸贏，對OG后續影響不大。他們積分也高，咬著TG排在總榜第二，毫無懸念能進季后賽。只是之前罵戰太兇，導致現在局面就變得很僵。

銀河戰艦在這種小破隊上折戩一次就算了，偏偏又來第二次。

這下也沒話說了。

按照那些看熱鬧的路人話來總結OG這事，就是，世紀打臉，節目效果直接拉滿：

——罵最狠的話，主隊挨最毒的打。

每次比賽結束，俱樂部的人按照慣例都會去一頓，地點是附近的一個火鍋店。收拾好東西后，他們從場館后門出去，大車已經等在那。

從通道走出去，前方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余戈和幾個人一現，就被熱團團圍起來。

一群姑娘很激，一擁而上，有安有鼓勵。余戈停下腳步，接過遞出的紙筆，一邊道謝，低下頭簽名。

學校的導師剛好來了電話，余諾專心聽那邊代事，步伐慢了一步。落在大部隊后面。

掛了電話，不小心撞到人。

余諾剛準備道歉，對方先打了個招呼，“咦，你不是剛剛那個小姐姐嗎，怎麼在這？”

余諾仰著臉，有點茫然，“啊……”

Killer有點疑：“你…來等Conquer的？”

余諾以為自己眼花。跟前五六個，都是TG的人。

沉默了，目游移。

怎麼又在這上了……

都在看著。余諾一陣心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頓了一下，說，“那個，我，我其實……”

另外一個人了然地笑：“你真的是啊？之前連人都沒認出來，我們還以為你是工作人員。”

“……”

這話把余諾難住了。

剛剛那一系列誤打誤撞的烏龍，眼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只好著頭皮承認：“嗯，是。”

“來要簽名？”

他們幾個剛剛打職業，一出道就腥風雨，這會兒居然有個“專門守候”的，覺得新鮮又驚奇。

瞧著他們的期待的眼神，余諾沉默一會，到底還是點了個頭。

比起Killer熱絡，旁邊的人就沉默了些。

陳逾征帶著棒球帽，帽檐低，用手機看剛剛的比賽復盤。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他才摘下一邊耳機，側頭。

Killer用下示意站在旁邊的余諾，滿臉促狹的笑意：“喏，妹子找你簽名。”

他眼睫一，漫不經心往余諾的方向掃。

對上一雙深長的眼，心臟一跳。

幸好余諾有隨帶筆的習慣，趕地把背包卸下來，從里面翻出一支筆，遞過去。

陳逾征把筆拿著，卻沒作。

有個小胖子催：“搞快啊。”

余諾忐忑地問：“…不方便嗎？”

陳逾征慢條斯理地說：“你想我簽哪。”

“……”

余諾愣了一下，發現：

——居然沒給人家紙！！！！！

余諾滿臉窘，了兜，又在包里翻找。

愁死了，怎麼連個破紙片都翻不出來。

余諾訕訕地，不敢抬頭。

腦子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一時腦熱，口而出：“你，簽我服上行嗎？”

幾個大兄弟盯著余諾上的針織，陷沉思。

揪起一截下擺，是穿在里面的長衫，天藍的棉紡，“這里。”

陳逾征沉默幾秒，把筆帽拔開。

…

…

這邊，余戈應付完，一回頭，看到余諾跟TG的人站在一起。

他眉頭下意識蹙起，連名帶姓地喊名字，“余諾。”

TG幾個人瞬間消音，頓了下，齊刷刷轉頭。意外地看著出聲的人。

只要是LPL的職業選手，沒人不認識余戈。

——從OG青訓隊直接提上來的ADC，巔峰時期連奪春夏雙冠，甚至拿下當年的MSI，到現在已經為建隊核心。

這兩年國產AD良莠不齊，余戈算是周退役以后圈選手的職業標桿之一，數龐大。只不過他平時脾氣孤傲，很人會去自討沒趣跟他套近乎。

“你在那干什麼？”

余戈冷著一張帥臉，話對著余諾說，看向的人卻是陳逾征。

四目相對，陳逾征拽勁兒上來了，扯了扯角，噙著笑，眼神里滿是挑釁。

見余諾仍然原地杵著，余戈當時就有點不耐，視線跳開到上，“過來。”

TG眾人的視線在余戈和余諾上來回轉了幾圈，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事。

此刻，余諾腦子里想到的，全是TG和OG的各種“新仇舊恨”。把包背回上，強裝鎮定，聲音很小地道別：“那…我先走了。”

…

…

Killer看著余諾小跑過去的背影，不免詫異，張了張，問：“啥況，這個妹子和Fish認識？”

幾秒之后，陳逾征把耳機重新戴上，“關我什麼事。”

小應一拳捶上他的肩，“嘿，你擺什麼譜呢，都不關心一下？”

陳逾征還是那副倦懶樣子，哼笑了聲，沒接話。

開車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助理蹲在旁邊跟別人閑聊，等著司機來。

實在太多，保安擋不住，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

周邊有幾個年輕孩舉著手機往這邊拍，興地竊竊私語。過了會，小心地沖這邊喊：

“魚神季后賽加油！比賽輸了沒事，好好調整，注意呀。”

“我們會永遠支持你的！”

余戈草木不驚，懶得說話，禮貌地沖們點頭。

余諾剛喊了一聲“哥”。

余戈瞟了眼。

“……”

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等會。”

余戈突然停下腳步。

余諾不明所以，“怎麼了？”

余戈微微垂著眼睛，眉頭蹙。

余諾慢吞吞的，順著他的視線低頭。

藍的白云底棉襯，靠右的位置，一行突兀的【Conquer】橫躺之上。

余戈幾乎沒表，語氣冷得掉冰渣：“這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