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真進來后上下打量了眼梁京京, “還好吧。”
梁京京角繃, 一言未發。
徐寧跟在譚真后進來,沖后面一個正在整理資料的民警問道:“紅旗, 我們手續都辦好了, 還有沒有其他事?”
“暫時沒什麼了,可以走了。” 民警看看梁京京, 提醒,“手機不要關, 有況還要再聯系你,聯系不上就麻煩了。”
梁京京微點頭。
徐寧跟這民警看似很, 兩個人閑聊幾句后,梁京京拿回自己的包,跟著兩個男人一同離開了。然而剛出派出所門,梁京京便自顧自地往旁邊走。徐寧看看這架勢, 拍拍譚真肩,“我先回去了, 有事再找我,你們聊。”
這派出所很老, 門前的窄巷里塞滿電車,地上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梁京京的鞋跟踏得路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譚真跟過來,“送你回去。”
“不用了。今晚謝謝啦。”
“有事跟你談。”
“沒什麼好談的。”
他要抓胳膊, 卻只到一片冰涼細膩的皮。梁京京猛地甩開了他。
“你沒那東西?”譚真問。
梁京京停下, 一瞬間, 難堪、委屈、憤怒……腔中翻江倒海。
克制了下緒,看著他:“了怎麼樣,沒又怎麼樣,有人請你來幫忙了嗎,你以為你是誰,當自己是萬人迷麼,你也太搞笑了……”
街巷里的路燈把周圍照得混混暗暗、凌不堪。梁京京今晚是帶著妝出門的,此時右邊的眼線已經糊了,像被人打了一拳,狼狽而稽。
梁京京的火炮沒有得到回應。
相反地,一貫吊兒郎當的人,此時目安靜。
譚真看著,面容接近溫和地看著。又或者說,這是一種別樣的審視。
這兩天他的腦海中一直跳出個問題: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早就想這麼認認真真看一次,從而搞清自己究竟被的什麼所吸引。
是這副麗的外表嗎?可這些年他看過太多漂亮面孔,這張臉早不再是記憶中那麼璀璨而不可得。相比之下,梁京京比他遇過的絕大多數孩還要自私、淺薄、虛榮。
可譚真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被深深吸引著,哪怕這時候頂著這張像被人打過一拳的臉,哪怕剛剛因為涉嫌聚眾吸|毒被從派出所保釋出來,哪怕這麼毫無愧意理直氣壯地跟他說話,他發現自己還是想抱、吻。
令他矛盾、猶疑。可說到底是他令失了,還是令他失了呢?也許誰都說不清楚。
梁京京兀自往前,走到路邊等車。
譚真跟過去,“什麼都別說了,先送你回去。”
“不用。”梁京京探頭尋找著馬路上的出租車。
“我們談一談。”譚真拉住胳膊。
“不談。”
甩他的手沒甩掉,“松開。”
“你再不松手我就大了。”梁京京說。
就在要大幅度作時,胳膊上的力道陡地消失,皮上徒留一圈火辣的覺。
譚真目冷然地看著,“你到底搞不搞得清自己在做什麼?”
一聲輕笑。路燈下,梁京京看著馬路,眼底劃過一抹似有還無的哀傷,轉瞬又倔強地揚起角,像是笑了下。
聽見自己說:“我清楚得很,我最討厭的車是桑塔納,最討厭的人是鄉佬,請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閑事。”
譚真看良久,“呵”地一聲笑,“放心,不會再管了。”
攔下一輛迎面駛來的出租車,梁京京很快上車,連人帶車消失在了馬路盡頭。
窗外流溢彩,梁京京頭點在車窗上,才發現自己已經耗盡力。
是夜,梁京京到家的時候已經靠近兩點。
手機沒電自關機了,梁京京在床頭把電沖上,發現一晚上竟有二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梁母打來的。
前一個就在五分鐘前。
梁京京既想回一個給報平安,又怕已經睡了。誰想就在這時,手機剛好又震了。
“媽……”梁京京接起來。
“我的老天爺,電話怎麼一晚上關機,再找不到你我要報警了。”梁母在電話里微微著說:“我早晚要被你急出心臟病。”
這些年梁京京獨自一人在外,梁母最張的就是打不通電話的時候。
“我這麼大人,能出什麼事啊,出去玩忘記充電了。”梁京京說。
梁母還在說:“你真是要嚇死我,怎麼玩到這麼遲才回來。”
“哎,有朋友過生日,大家難得開心一下。”梁京京聽著媽媽悉的聲音,心里忽然覺得的,“媽,你早點睡吧,都這麼遲了。”
“京京,我看你暑假還是回來一趟吧。”
“不回,機票又沒提前買,現在買多不劃算。”
梁母停了停,“媽媽想你了。”
這夜深人靜的時刻,梁京京忽然鼻頭一酸,瞪著眼睛忍了兩秒才緩住眼眶中的酸。
“不麻啊你。”說。
梁母笑了下,“就這麼說了,回來一下,住幾天。早點睡吧,明天起來我跟你一起查機票。”
“好了再說吧,我累了,掛了。”
雙眼視線略模糊,梁京京沒讓眼淚掉下來,深深吸了口氣。調整好緒,給趕去派出所的李佳樂打去電話,問了問王亞|況。李佳樂正在幫忙著,跟梁京京說了兩句就掛了。
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梁京京去衛生間仔細卸妝 、做保養。
照了鏡子才發現,自己已經了一張熊貓臉。自嘲地想,頂著這麼一張慘不忍睹的臉,還試圖在那跟人談說,也是搞笑。
這夜,梁京京不知道王亞是幾點回來的,也沒怎麼睡著,只知道半睡半醒間,聽見客廳有靜,便索著起來了。
黑漆漆的客廳里,王亞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煙。臺外有凌晨的清,勾勒出盤著吞云吐霧的頹廢影。
梁京京想開燈,被制止。
“京京,別開燈。”
梁京京走到旁坐下。
“對不起啊。”王亞說:“我不知道他們玩這個,摻在酒里的,差點害到你。”
梁京京靜了會兒,“算了。”
本來心里多是怪王亞的,看到這副樣子,梁京京又心。
“怕不怕?”
“還好。派出所怎麼說,你會不會有事?”梁京京問。
“沒事,首次,簽字罰款就行了。”王亞聲音有些低啞,在這黑夜之中顯得無比熨帖。
過了許久,梁京京說,“以后不要再去這種場合了,你玩不開。”
王亞微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梁京京回房前又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
……
這天夜里,譚真沒回自己家,而是去找了徐寧,兩個人一起喝啤酒看半夜里的一場球賽。
譚真攤在沙發上,看到深夜似是累了,又是臉又是煙,整個人疲憊不堪的樣子。徐寧看看他,只是笑。
這個家只有徐寧自己住,近兩百個平方的大平層布置得像個工作室,干凈簡潔。
徐寧說:“我看跟個猴似的,一地,你還是別找事做了。”
譚真靠著沙發,心想,確實是一地。
徐寧是最清楚他況的,比較中肯地說,“不大合適你,你也別害人家。”
不用徐寧說,這個譚真自然知道。
徐寧又說:“我記得去年那誰,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電視臺的主持人嘛,你怎麼沒一下,我看著那個其實好。”
譚真靜了好一會兒,撓了下肩胛骨,“你也是想得起來說。”
又看了會兒電視,徐寧喝了口啤酒,“哎,我今天忽然發現,我看有點眼。”
晚上徐寧在派出所里頭找朋友辦事,剛到一會兒就看見一隊民警著人回來了。一幫子灰頭土臉的男男被押著進來,他很快就看到了梁京京。也就是那個電火石,徐寧覺這孩像是以前在哪見過一樣,卻又完全想不起來。
譚真狐疑地看向他,“你真記得?”
譚真這麼問算是默認了,有些意外地停下手上作,徐寧瞇起眼。
愣了愣,徐寧有些恍然大悟地說:“是那個……”忽而又一笑,“我日……你行啊你。”
原來是這樣。徐寧覺全對上了。
譚真著煙,有點耿耿于懷地,“知道晚上罵我什麼嗎?”
“什麼?”
“罵我鄉佬。”
徐寧笑得差點停不下來。
譚真也跟著無聲的笑。剛剛還一肚子火,現在冷靜下來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徐寧說:“那人家也沒說錯,咱們不就是鄉佬。不過我勸你還是想想好。”
頭仰到沙發背上,譚真目微倦地著天花板。
時隔多年,他居然又被罵了一次鄉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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