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一滴落下來。

慕容憐捂著肩膀，他質的料很快就被浸了，猩紅從他指中滲出。左右見之變，磕磕道：“主、主上……”

誰都沒料想到最后傷的居然會是慕容憐。舒府眾人霎時做一團：“快拿藥啊！快把療合靈散拿來！”

“快快快！止帶！止帶！”

慕容憐臉鐵青，不知怎麼回事，就在剛剛匕首刺下去的那一瞬間，顧茫的脖頸側忽然浮出一個紅的蓮花圖騰，隨即周忽地暴起一陣靈流，數十柄無形的劍瞬間升出，不但將他的匕首震，甚至還將他反斥出數丈之外！

慕容憐一時說不出話來，咬著下，臉時白時紅。他緩了一會兒，掌心泛起藍，湊合著先止住，而后又是尷尬又是惱怒地喝道：“顧茫！！”

顧茫已經趁跑到桌子后面去了，這時正著的腳丫，十分警覺也十分無辜地齜牙咧，眼睛盯著慕容憐，而那些劍仍在不斷浮沉，將他團團包護，護在陣心。

寂靜一會兒，人群中，忽有個之前去落梅別苑尋過顧茫的公子猛地反應過來，喊道：“哎呀！原來是這個陣！”

“什麼陣？”慕容憐怒道，“你知道還不快說？！”

“這個陣……這個陣屬下也是無意得知，說起來頗有些尷尬……”

“說！！”

“回舒君，是這樣的！”那公子見慕容憐怒，忙回答道，“這個陣法若是用法攻擊他，或者用高階武打他，那都不會發。可若是用一般品級的召喚武、或者拳腳傷害他，并讓他覺得很害怕，就會有很多道劍就會從他里發出來。這也是……”他說到此有些尷尬，著頭皮說完，“這也是顧茫在落梅別苑那麼久了，也沒人能真的把他怎麼樣的原因嘛……”

慕容憐怒氣難消，恨恨地盯著桌子對面顧茫，“這是什麼愚蠢可笑的陣法？！”

那公子搖了搖頭：“顧茫以前是法鬼才，當初他不知自創了多咒訣，很多都極其無聊，除了能討姑娘傻笑，其他一點意義都沒有。這個，或許也是他早些年創著玩的。”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也都想起來了。

修真學宮的藏書閣中至今還存有一些顧茫年時涂改過的卷軸，上面寫著些七八糟的小法咒，什麼冷菜迅速變熱的，可以在一炷香的辰把自己變一只貓的，還有能變出一團在冬天揣進懷里暖的火，諸如此類。其中流傳最廣的是一個名為“將軍說的都對”的法咒，傳說顧茫早年在軍中總逃那些冗長又無聊的軍會，為了不讓統帥發現，特意琢磨出了這種法，能夠將一塊木頭點化自己的模樣坐在原聽將軍廢話，自己則逃之夭夭，不知去哪里快活逍遙……

“這麼一想，還真有可能。”

“也是哦，防拳腳不防法，簡直是荒謬嘛，一看就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護陣。”

“顧茫這家伙就是喜歡七八糟瞎折騰。不過還真是給他歪打正著，這種無聊的小法居然還保護了他。”有人笑了笑，“不然的話，他早就該被弄死在床上了吧。畢竟在重華想睡他的人恐怕不，可惜一直就沒人能破了這道陣。”

岳辰晴在旁邊聽了，撓了撓頭嘀咕道：“靠，這什麼陣？高嶺之花陣？”

“得了吧，顧茫高嶺之花？”另外一個小公子笑起來，低聲音和岳辰晴開玩笑道，“這干脆編副對聯算了。”

“顧茫高嶺之花。”岳辰晴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下聯是什麼？”

“墨帥浪風流。”

岳辰晴拍大笑：“哈哈哈哈雖然本就不對仗，但是——”

“笑什麼！”驀地被慕容憐打斷了，慕容憐惱怒道，“沒規沒矩，當心我給你爹小鞋穿！”

“我沒有！我哪敢啊。”岳辰晴忙道，“順便提一句，只要舒君能開心，別說給我爹小鞋穿了，就算給我爹鞋穿都沒關系！”

慕容憐瞪了他一眼，想到今日夜宴威風不得，反而還落了一道傷疤，拂了一張尊面，心中難堪，于是轉頭恨恨道：“還不快來人？！”

“聽憑主上吩咐！”

慕容憐一拂袖，點了點顧茫：“把這頭蠢豬帶下去。我不想再見他。另外給我從落梅別苑再調幾個懂事聰明伶俐的來。至于懲罰——”

他磨著牙，余瞥見墨熄的臉。

不知為什麼，墨熄在看到那陣法之后神就有些古怪，還往顧茫的頸側看了好幾眼。

“墨帥……你就沒話要說？”

“……”墨熄回過神，把目從顧茫上收回來，雙手抱臂，冷淡道，“舒君不是打算人之，把顧茫割給我麼。”

慕容憐一怔，隨即頗不要臉地說：“說說而已，君上諭令由我來置他，哪兒能隨意易主？”

墨熄原本也知道他這人不會講話作數，什麼君子一諾駟馬難追，對慕容憐而言簡直是放屁。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荒唐兒戲，君上的旨意，如果沒有君上自己收回，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改。

于是抬眸迎上慕容憐咄咄人的目，說道：“即是這樣，舒君的人，舒君自己置就好，又何必問我。”

“既然你這麼講了。”慕容憐嗤笑，轉頭吩咐道，“帶下去，賞他八十鞭，克扣他飲食一個月。”頓了頓，鷙地補上一句。

“死也是自找的。”

“……”

顧茫被押下去了，舒府上的奴仆過來把狼藉一片的案幾收拾干凈，重新布置幾道新菜，夜宴重開。

一片議論唏噓中，唯有墨熄沒有說話，在周圍觥籌又起的時候，他重新抬眼，目復雜地看著顧茫被帶下去的地方，手指在沒有人瞧見的暗緩緩。

墨熄不飲酒，更討厭宿醉。

但那天從舒府回來之后，他坐在自家空幽的庭院中，拍開了一壇陳年佳釀，一觴一盞，獨酌直至見底。他看著吳鉤當空，云開雪霽，他忽然問侍立在邊的管家：“李微。你跟了我幾年了？”

“回主上，七年。”

墨熄喃喃：“七年……”

七年前，他追擊投敵的顧茫，深敵營，被顧茫刺了膛，命懸一線。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微就是在那個時候奉了君上的命令來羲和府照看他的。

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墨熄不甘心地想，所以，自己是究竟因為什麼而放不開，又是因為什麼，而忘不掉呢？

酒喝多了，未免有些醉意。他不愿意失去理智，所以李微再給他斟上的時候，他搖了搖頭，表示不必了。李微應了——當前而不，酒當前而不醉，在面前能真正做到收放自如的人并不多，墨熄是其中一個。

“你覺得，我和顧茫怎麼樣？”墨熄忽然問。

李微愣了一下，猶豫道：“……不……太配？”

“……兩個男人你說什麼配不配，我看你也喝多了。”墨熄瞪了他一眼，“重新說過。”

李微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哦，您二位的關系麼？人人都知道不好呀。”

“那以前又如何？”

“以前……”李微琢磨了一會兒，“以前我也沒有福分侍奉在主上邊，但我聽說主上和顧帥是學宮師兄弟，也是軍中同袍，帝國雙帥，還有就是……唉，不知道，其他我也想不到了。有人說您和顧帥那時候的，也有人說顧帥是普照，跟誰都暖，所以可能與您也并沒有那麼，差不多就這樣。”

墨熄點了點頭，不置評價。

師兄弟，軍中同袍，王國的兩位帥將。

這是大部分人對于墨熄和顧茫關系的印象，好像沒什麼病。

李微好奇地問了句：“那實際上是怎麼樣的呢？”

“我和他？”墨熄居然很淺地笑了一下，垂著長睫，那笑痕里藏著點什麼苦的東西，“不好說，說不好。”

頓了頓，慢慢道：“也不該說。”

重華沒有人會相信，顧茫對于曾經的墨熄而言，就像清泉之于一個行將死的旅人。

在遇到顧茫之前，墨熄有抱負，有擔當，意志堅定，困苦不畏，但他心中更多的其實是恨。

年時，他曾經那麼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可他得到了什麼呢？父親戰死，母親背叛，伯父禍，仆從一個比一個會看眼，上稱他為主，卻都在替伯父做事。他周遭四顧，竟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

當時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的太不好，才會到命運這樣的苛待。

他就是在那時候遇到顧茫的。

那時候的顧茫那麼善良，那麼正直，哪怕只是個奴隸，有著卑微到塵土里的份，他也從來不去怨恨什麼，從來不去指責什麼，墨熄一開始跟他伏魔除妖的時候，脾氣不好，沒沖撞他，但顧茫都笑嘻嘻地包容了——他總是在諒著別人的不容易，盡管他自己已經過得那麼辛苦。

他總是在努力地呼吸著生命中的每一善意，然后拼命開出一朵小小的花來。

冒充慕容憐買藥一事，他明明知道會被責罰，甚至會失去在學宮修行的權力，卻還是執意做了。而事發后，跪在學宮的懺罪臺上，顧茫什麼都不辯解，只涎皮賴臉地說自己是覺得好玩。

可哪有奴隸會為了好玩葬送自己來之不易的出頭機會？

分明是因為他親眼看到那些村民常年為瘴疫所擾，病痛纏。

他覺得不忍。

但是他太卑微了，卑微到連用最低的姿態，最輕的聲音，低低說一句“我就是想救人”都會被無恥笑。哪怕他把滾燙的腔生生挖開來，讓他們看到他快要難到死去的心，他們也只會譏笑他的熱，懷疑他的善良，諷刺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抖的真心。

他都知道。

所以他不辯。

人都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他自己都這幅境地，一個舒府的小奴隸，不去憂心自己下一頓該吃什麼，該怎麼討主上歡心，卻去挑這救死扶傷的擔子——好一個不自量力的丑角。

可也就是他當年的那一份不自量力，那一顆流著熱的炙燙的真心，將本已對人失頂的墨熄拉了正道。

“主上。”恍神間，李微在邊勸道，“夜深重，您該去歇著了。”

墨熄沒有馬上應答，他的手仍撐在眉前，扶遮眼，聽到管家的聲音，他稍側過臉，手指微微了一下，似乎在拭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聲音低緩，很輕地道了句：“李微。”

“在。”

“……你說。”他沉道，“顧茫……有沒有可能本不曾失憶？他是裝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岳岳的區別待遇》

慕容憐：笑p啊笑！老子助攻還要傷！不干了！你笑什麼岳辰晴！再笑給你爹小鞋穿！

岳辰晴：只要慕容大哥開心，給我爹鞋穿都行！

岳鈞天：豎子不孝！！

慕容憐：行，夠不要臉，那如果我給你哥鞋穿呢？

岳辰晴：只要慕容大哥開心，給我哥鞋穿都行！

江夜雪：……你終于肯我哥了？

慕容憐：靠！那如果老子給你四舅鞋穿呢？！

岳辰晴：只要慕容大哥開心——等等？啥？！你要給我四舅鞋穿？不行！！！不許你接近我四舅！！！！

神的四舅：………………

日常謝追文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