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戴上吧。”慕容憐揮了揮手,“難道還要我請你嗎,‘慕容公子爺’?”
墨熄在旁邊已經怒不可遏:“慕容憐,你不要太過分了,鎖奴環是要經過君上允準才能——”
話到一半,卻被顧茫打斷了。
“如此貴重的賀禮。”顧茫大聲道,不容置否地過了墨熄的聲音,雙手抬高,接過托盤,“多謝主賞賜啦!”
眾人惻然,顧茫卻從容不迫地解開那通漆黑的頸環,抬起烏亮的眼睛,看向高坐著的慕容憐,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并沒有什麼怨恨的意思,反而顯得很平靜。
慕容憐冷冰冰地:“戴啊。”
于是顧茫凝視著他,抬手。眼也不眨地“咔噠”一聲,扣上了鎖奴環。
“哎。”仿佛發現了什麼新鮮好玩的事,顧茫饒有興趣地了脖頸,“不大不小,正正好。”
墨熄不可置信地睜眼睛看著他:“……”
而旁邊幾個和顧茫關系好的侍讀看上去都快哭了。
可顧茫就是這樣,天大的事在他這里好像都不是事,天塌下來他恐怕都會笑嘻嘻地扯來當被子蓋——
“好看嗎?”
陸展星:“……”
慕容憐細瘦的蒼白手指挲著角,怪氣地說道:“好看極了。”
顧茫誠懇地:“多謝主賞。”
“不謝。”慕容憐眼神灰淡,沉寂稍許,忽然一抬手,隨著他掌心中冒出一團藍,顧茫驀地倒在地上。
侍讀里那個陸展星的忍不住道:“顧茫!!”
鎖奴環忽然出數道漆黑的雷霆縛帶,將顧茫上連帶雙臂牢牢捆住,雷霆之流刺得顧茫渾痙攣,在地上不住抖著。
慕容憐似乎覺得不夠,又換了另一種咒印,掌中的變了紅,鎖奴環刺出荊棘,攀繞住那的軀,尖刺扎,霎時鮮浸流……
“夠了!”墨熄再也忍不住,咬牙道,“慕容憐,你何至于此!”
“我管教自己家的奴隸,又關墨公子什麼事?”慕容憐悠悠閑閑的,“不過一個賤奴而已,打死了都無妨,也勞得墨公子這樣費心?”
“這里是修真學宮,你給學宮弟子私戴鎖奴環,已是目無規矩。停手!”
慕容憐轉頭朝墨熄笑道:“你要我停手我就停手,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墨公子,雖然平日里你眼高于頂,但今日你有求于我,我也不是那麼不通人。”
頓了頓:“不過,你總該給我點好吧。”
言談間又呵呵笑著變幻了幾種懲戒之法,鎖奴環已將顧茫折磨得流如注。
墨熄止住他結印的手,黑眼睛盯著他:“你要什麼好。”
“也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慕容憐瞧著墨熄扼著自己的手腕,嗤笑道,“就是母親總埋怨我法疏懶,技不如人。”
桃花三白眼瞇起來,幽幽向墨熄:“只要你在學宮除夕的競師大賽上敗給我。我就買你一個面子。”
“……”墨熄回頭去看顧茫,卻見顧茫也看著他,咬著下微微搖了搖頭。
“聽說我手下這個奴隸,之前在你伏魔的時候可沒幫襯你。”
“……”
“怎麼樣,愿意麼?”
墨熄道:“……好。我答應你。”
慕容憐笑著揮了揮手,散了鎖奴環的懲戒咒訣,顧茫頓時栽倒在泊里,那總是卷著笑的再也發不出什麼像樣的聲音。
而慕容憐對此表示了適當的滿意——
“還湊合。”
鎖奴環的焰熄滅了。
慕容憐譏嘲地對顧茫道:“就這樣躺著吧,等不流了,再把裳穿起來,免得還要洗。我希這份禮能夠提醒你時時刻刻記得自己是誰。”眼神如蜂毒,“記得你自己上,流著多臟的。”
“記得你是誰的人,往后又該效忠于誰。”
慕容憐太卑鄙太變態了,墨熄實在惡心了他好久。
可是,讓墨熄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慕容憐都已經這麼殘暴了,顧茫竟還會這樣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跟了二十年,一點忤逆之心都沒有。
顧茫不是狂,顧茫很聰明,很天不怕地不怕,很有自己的主見,所以這種愚忠讓墨熄覺得匪夷所思。他無法猜到顧茫心里在想什麼,也不知道慕容憐和顧茫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這至今仍是一個謎。
而此時,李微重新提及他們二人之間的舊賬,墨熄忍不住在心里想,這個提醒未免多此一舉,舒君之前就已經惡劣到了極,還能怎麼爛下去?
可沒想,當他真的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居然還是出乎了意料--
這天朝中事畢,幾位公子提議,想去東市一家新落的投壺館放松一番,軍政署新來的修士也摻進來湊熱鬧。
“羲和君,今天和我們一起去怎麼樣?”
“……抱歉。”
“又拒絕人呀。”修士撇撇,小聲嘀咕,“知道你有夢澤公主啦,但是你就真的這麼死腦筋,一點機會都不給別人?”
墨熄還未說話,岳辰晴就從那修后冒出頭來。
“哎哎哎哎,羲和君你這是干嘛呢。”
他嚷著,拍了拍那修士的肩,幫著道,“一起玩玩嘛,喝喝茶,投投壺什麼的,有啥不好?”
其他人也笑勸。
“就是,一起來嘛。”
“投壺可好玩啦。”
豈料就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和鬼魂似的,喑啞,飄忽,不冒半熱氣,唯一沾帶的緒只有嘲諷。
“蠢哉投壺,癡呆摯。”
隨著這話音,天昏暗的殿門口,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墨熄回頭,正瞧見一個撐著羅傘的男人拾級而上,影幽幽冷冷的,像是雪夜里的孤魂野鬼在游。男人側收了傘,抖落傘上積雪,抬起一雙眼睛,掃過殿眾人,掠起一抹怎麼看怎麼諷刺的薄笑。
“諸位,都在呢?”
軍政殿的晚輩們一驚,紛紛行禮:“舒君。”
“晚輩見過舒神君。”
慕容憐。
這個萬年曠職的人居然來了。
時隔多年,顧茫的舊主再此立在墨熄面前,仍是當年一般。他那雙三白眼狹長吊梢,容貌中帶狠,中帶涼,臉龐比墨熄記憶中更加消瘦,尖細。而神里的那子囂張跋扈的氣焰,也比當年更熾上幾分。
慕容憐蛇一般的視線游過墨熄的臉龐,仿佛才在眾人堆里發現了他似的,,展一笑:“喲,羲和君也在呀,失禮失禮,好久不見。”
岳辰晴是個跟誰都能說得上話的愣頭青,笑瞇瞇地和他打招呼:“慕容大哥,我也好久不見你呀。”
慕容憐視他如屁,連眼珠都沒轉一下。
岳辰晴:“……”
慕容憐等了一會兒,未見墨熄答話,于是又涼颼颼地笑道:“羲和君,你我二人也算暌違多年。怎麼你見到我,卻好像一點都不高興?你這拒人千里外的子,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墨熄漠然睨著他:“舒君倒是變了。想必帝都煩憂擾人,令舒君清減不。”
慕容憐笑道:“是啊,我畢竟是臣,不比你們這些外戚,我要為君上分憂的呀。”
墨熄冷冷地:“令人容。”
羲和君對上舒君,便如那雷電相刀石相,氣氛霎時劍拔弩張,而這滿殿的人里,也只有岳辰晴這個好脾氣神經的還愿意說話,他左右看了看,又鍥而不舍道:“舒君,天都這麼晚了,你今天怎麼會想到來宮里轉轉?”
“……路過。”慕容憐這次終于搭理人了,“正巧左右無事,想請諸位去舒府一聚。”
說罷,目流轉,帶著些涼意:“喝些酒什麼的。”
他的提議,眾人不敢輕拂,更別提在場本就有好些人想要結慕容憐,立刻道:“原來是這樣!”
“既然舒君邀約,當然是卻之不恭啦。”
慕容憐瞥過墨熄的臉:“羲和君,你來麼?”
墨熄看了一眼岳辰晴,念及他年紀還小,近朱赤近墨黑,最好與慕容憐接。
于是道:“我和岳辰晴有點事,今天就不去了。”
“哇,不是吧,這麼晚了還能有什麼事!”岳辰晴瞪大眼睛,“我才不要跟你談軍務!我要去舒君府上喝酒啊……”
他說著,連忙跑到慕容憐后,一副打死也不接著看軍政奏本的模樣。
他都已經這樣表態了,墨熄也不能勸,只得微微蹙起眉頭。
慕容憐轉負手,看著殿門外飄著的雪。忽然道:“說起來,羲和君。你和顧茫,已經很久沒見了吧。”
“……”
“我知道你恨他。之前顧茫叛變,是你一力保他,說他絕不會背叛重華。”倏爾又笑,“后來,你親自到戰場會他,想從他里討一句印證。他卻出手重傷于你,令你險些喪命。”
墨熄冷淡道:“舊事何必再提。”
“呵呵,我不提,你就不想了麼?羲和君,我雖然與你不睦,但偏偏我們倆都曾被顧茫蒙騙,被他辜負,被他背叛。”慕容憐慢慢說,“所以雖然不愿承認,但世上能知我憤恨失的人,恐怕非你莫屬了。”
話到這里,慕容憐側過半張病態蒼白的臉,眼中閃著莫測的影。
“他當年是我的家奴,如今人也在我掌管的落梅別苑里。”他側過頭,目輕飄飄的,“怎麼樣。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岳辰晴在旁邊天真無邪地探出腦袋:“哎,去落梅別苑?舒君,這你可說笑啦。我們軍政署還有姑娘,去落梅別苑玩兒不太方便吧。”
幾個修聞言忙擺手:“不去了,我們不去了,舒君玩的開心。”
岳辰晴撓撓頭:“那就算姐姐們不去,羲和君也最討厭花樓了,他怎麼會愿意進那種地方。”
“哦。也是。”慕容憐冷笑道,“墨帥是重華的第一領帥,向來明磊落,端正穩重。是絕不可能屈尊降貴,出那種上不得臺面的風塵場所的。多臟啊。”
墨熄:“……”
“那不如這樣吧。”慕容憐稍事停頓,轉自己的脖頸,活了一下經脈,繼續道,“反正別苑離我府上也不遠,我這就命人把顧茫領過來,今天晚上讓他在府上給咱們助助興,也算是我給墨帥你……”
齒潤,字句險惡:“接風,洗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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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憐:……大哥,你走錯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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