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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兇簡》第17章

木代覺得心頭的,下意識就拿過橙,擰開了喝了一大口,頓了頓覺得不夠,又喝了一口。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追問他什麼意思。叔叔又恢復了那種研學討厭外人打擾的神氣,揮揮手讓我早點休息。”

羅韌沉默了一會。

木代斟酌著開口:“所以……你沒有重視你叔叔的那句話是嗎?”

羅韌苦笑:“重視了,但是……沒那麼重視。”

搞學癡的人,原本就有那麼點稀奇古怪,羅韌雖然對那句“不要讓我殺人”的話心生疑竇,但也只是多加留意,沒有到24小時盯著守著那麼草木皆兵。

更何況,羅文淼是個知識分子,平時見都心驚,殺人?說夢話吧。

如此又過了幾天,羅文淼一切如常,羅韌吊著的心也就慢慢擱下來了。

這一天,他陪著羅文淼出去散步,路過一家漁雜貨店,羅文淼一反常態的要進去看看。

羅韌想著,叔叔可能是最近迷上釣魚了。

但是奇怪的,他不買釣竿,也不看魚餌,只是看各種不同的漁線,尼龍的、pe的、碳素的、鋼的,每個都出一截,捻在手里看了又看,激到雙手栗,眼睛里泛著奇異的

末了選了一款,攥在手里回家,握的死,像是生怕誰搶了去。

回到家,飯也顧不上吃,出了漁線細捻,又對著燈照亮,跟他說話,他也理不理。

羅韌覺得瘆的慌,那是尼龍線,微明,極細,看久了總覺得脖子不舒服,像是要被套上勒住。

他吩咐聘婷和鄭伯:“晚上睡覺,把門反鎖了。”

大門都反鎖,鑰匙攥在自己手里,自己房間的門反而虛掩,有什麼況方便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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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經過書房,看到羅文淼正在伏案工作,舉著放大鏡寫寫畫畫,沒有什麼異樣。

到底心中有事,睡的很不踏實,半夜時像是聽到什麼靜,陡打醒轉,屋里好生安靜,書房的過半開的門扇,進一道拉長的扇弧。

還沒睡嗎?羅韌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起過去看看。

燈亮著,書房卻沒人,那束一直攤放在案頭的漁線也不見了。

羅韌心頭一凜,睡意全無,先沖到羅文淼的臥室,床上毯被疊的整整齊齊,沒有過的跡象。

聘婷和鄭伯也被起來了,四下找了,杳無人蹤,羅韌去大門檢查了一下,確信門沒有被開過。

就在這個時候,打著手電沿著院墻走的聘婷忽然愣住了,頓了頓手電的柱掃向高,聲音抖地羅韌:“羅小刀,你看這里……”

院墻高,有幾個錯落的腳印。

迎著木代質詢也似的目,羅韌給了肯定的答復:“我叔叔真的不會武功,他是典型的知識分子,養尊優,中年發福,走起路來不不慢沉穩持重,連小跑或者跳步我都沒見他做過,爬墻?想都不敢想。”

木代嗯了一聲:“后來呢?”

后來,羅韌留聘婷和鄭伯在家里,自己開車出去找。

小商河不大,但有很多車子進不去的岔道街巷,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停車進到里巷查看時,羅韌聽到了靜。

這一段,李坦也給木代講過,視覺不同罷了。

“你把李坦打暈了?”

羅韌點頭:“當時,屋里的形很慘,我突然就明白叔叔的那句‘別讓我殺人’是什麼意思了。我腦子很,眼見李坦和我叔叔揪斗在一起,顧不上多想,就把他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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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大火已經燒起來了,把李坦留在當地,免不了被燒死,羅韌帶著他一起離開,先開車去了郊外,查看了李坦的錢包證件之后,把他扔在沙窩里。

又給聘婷打了電話,讓把鄭伯支去休息——到底是外人,不敢輕信。

回到家已近凌晨,羅文淼癱在后車座上,雙眼發直,角一圈白沫,問什麼都不吭聲,羅韌把他抱進房間,這才發現兩人上都沾了不跡,聘婷拿了巾給他拭,眼淚都出來了:“羅小刀,我爸爸怎麼了啊?”

看出來了,那,不是羅文淼的,也不是羅韌的。

羅韌心如麻,扶羅文淼上床休息之后,拽著聘婷出了房間,反鎖了門之后把鑰匙:“別讓他出來,總之,別讓他出來。”

對著聘婷,他解釋不清楚,腦子里天人戰,叔叔的確是殺了人了,屋子里關著的,是個罪犯,他應該報警,即便一時間下不了這個決心,也要把人關起來,不能讓他再害人。

但是,叔叔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里,到底有什麼原因呢?

還有!他驀地心驚,那個李坦,還有現場,倉促之下,他理的好多破綻,不行,他得出去探探風聲。

聘婷哭腫了眼,過樓梯高開著的小窗看進羅文淼的臥房,他蓋著毯子,疲憊之至,似乎睡著了。

羅韌:“別讓他出來,你也別進去。事暫時別跟鄭伯講,等我回來。”

聘婷問他:“我爸爸是不是殺人了?”

見他不答,聲音一下子就哽咽了:“你是不是要去報警?羅小刀,你要讓我爸爸被抓起來嗎?”

羅韌說:“別怕,有我呢。”

聘婷看了他很久,噎著在樓梯上坐下來,目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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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這都是聘婷留給他的……最后印象。

木代聽的發怔,之前是后背發涼,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不詳的預:“然后呢?”

廚房里又忙活起來,應該是提前為晚上的售賣做準備了,篤篤篤的有節律的切菜聲,聽久了讓人恍惚。

羅韌說:“其實我沒出去多久。”

的確沒有出去太久,命案現場燒了灰燼,圍觀的人群也已經散去了,他在派出所附近徘徊了片刻,意外地看到了李坦。

奇怪的,李坦心事重重地停留了片刻,忽然頭也不回的走了。

派出所的門楣雖小,上面還是有公安的徽標,有幾個人應該是死者的親屬,拈著紙巾一直眼淚。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羅韌一路走了回去,想著,還是先說服聘婷,讓心理上有個接度,再給警察打電話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起了陣風,細小的沙粒子迎面撲在臉上,風里好像都有腥和燒燎的味道,小商河畢竟還是太小了。

那座鶴立群的,堡寨式的房子遙遙在了。

不對,門口為什麼圍了那麼多人?還有鄭伯,面蒼白的鄭伯,被人簇擁著抖抖索索。

說到這,羅韌停了下來,長長吁一口氣,擰開手頭瓶裝水的蓋子,仰頭連喝了好幾口。

木代覺得不好再像聽故事一樣去追問,沒再吭聲,只是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我叔叔死了,自殺的,割。然后聘婷……”

說到聘婷,似乎花費他很大的力氣,他用了很久,才低聲說出后來的話:“聘婷瘋了。”

盡管猜到了結局不好,真正從他里得到佐證,木代還是渾都激了一下,下意識低頭去看手邊的相框項鏈,那麼的姑娘,目里一片清明澄澈,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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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不寒而栗。

“是鄭伯發現的,他說,路過叔叔的臥室,看到房門開著,原本也沒在意,但是看到聘婷坐在地上,著手,一直點著地毯,走近了發現地上是一灘,再抬頭,看到叔叔趴在一邊的桌上,就是滴答滴答從桌面上一直流下來的。”

他抬頭看木代:“你還記得岑春說的濟南那件案子嗎?有一分多鐘的時間,出了房間去找看門的老頭幫忙,就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劉樹海被砍了左腳,背上還被剜去了一塊皮。”

“我懷疑,聘婷實實在在經歷了那一分鐘。”

有什麼形會把人嚇瘋了呢?木代想不出來,至多也只是被嚇哭過。

“而且更可怕是……”說到這里,羅韌的右手死死攥了起來,“你還記不記得,岑春說劉樹海死前,像背書一樣把自己犯過的案子都列了一遍?”

記得,岑春形容,當時劉樹海眼睛瞪的很大,一直看天花板,語速很快,像是打字機噠噠噠地打字,聲音沒有起伏,也沒有磕絆。

“聘婷很乖,我說的一定會照做,除非是出了意外,而割,一刀致命,很快。”

木代疑地看羅韌,覺得他是忽然岔了話題毫無關聯,但是略一思忖,突然反應過來,臉一下子白了。

羅韌提過,樓梯上那個窗口,可以看到臥室的形,他離開的時候,聘婷是坐在樓梯上的。

聘婷很乖,羅韌吩咐了,一定不會開門,除非是出了意外,比如看到父親拿著刀子要割

很快,從樓梯上跑下來,再到開門,一切都晚了。

木代似乎看到,聘婷踉踉蹌蹌地開門進去,然后雙膝一跪倒在地,就在驚愕的無法自持的時候,趴倒在桌上的羅文淼忽然又抬起頭來了,頸間偌大的口,然后用毫無起伏的、打字機一樣的聲音,敘述著某年某月某日,在哪里,殺了幾個人……

聘婷瘋了。

羅韌出手,把木代手邊的那條項鏈又拿了回來,他似乎很避免再看到聘婷的臉,沒有過多的凝視,有照片的一面翻轉向里,又戴回到脖子上。

“你問我為什麼這麼關心落馬湖的案子,我這輩子,如果只能做一件事,那一定就是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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