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涂文晃晃地進了住家小區,這地兒是他租的,說是小區都抬舉了,這里頭匯聚了三教九流外地來渝的不安定人士,是附近派出所的重點監控區域,過去幾年,公安也確實在這里取得了累累碩果,共計抓獲外逃犯四名,調解桃糾紛十余次,其它狗林林總總,簡直家常便飯。
門口有兩個混混兒正打撲克,臉上滿了條,其中一個仰臉問他:“小馬哥兒,今晚有你演唱會不?”
馬涂文回答:“有,今晚我唱金曲懷舊,《上海灘》!”
那人悻悻甩了張牌:“這臭手,皮圈!”
明顯不是在跟他認真講話,馬涂文也不生氣,真的哼起了“浪奔,浪流”的調調兒一路往里。
馬涂文是酒吧唱歌的,三餐不繼,以夢為馬,連固定的場子都沒有,有個推銷啤酒的朋友八,兩人掙的半斤八兩,但八總覺得高他一頭,見面就嘮叨他不思進取不求上進不像個男人。
MD夢想懂不懂,夢想!馬涂文尋思的,早晚他得把八給甩了。
走到門口,就近的空地上停著一輛黑悍馬H2,這車本已經很惹眼,車頂還橫加一排狩獵燈,像一只蹲伏著的充滿危險的巨。
馬涂文心里酸溜溜的,哼了句:“了不起嗎?”
好像的確了不起,因為下一刻,他忽然改了主意,掏出手機,對著悍馬咔嚓咔嚓自拍,一會仰頭,一會低首,還有幾次學著世界超模的架勢,手把馬甲掀開一些,就跟出里頭臟的發黑的白汗衫是多麼了不起似的。
然后發微信朋友圈,容是“悍馬開起來也就這麼回事,沒什麼特別的”。
特意@了朋友八。
正洋洋得意,面前忽然嘩啦一聲,一串金剛降魔杵做墜子的車鑰匙就在他正臉前垂下,他聽到羅韌的聲音。
“開起來是怎麼回事,得拿了鑰匙進去坐著才知道。”
馬涂文覺得自己倒霉的,難得包一回,怎麼就讓他撞了個正著呢?
他斜眼看羅韌。
羅韌二十七八歲年紀,帥氣高大,穿黑夾克,軍靴,看似慵懶閑散地似笑非笑,但袖半挽出的壯小臂和眼眸中時不時掠過的銳利,又讓人覺得他跟他的車一樣,都像一頭隨時蓄勢待發的獵豹。
馬涂文酸溜溜的:“能別損我嗎,咱從小屁認識,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你看看現在這差距,天理不容。”
羅韌笑笑:“等你去鳥巢開演唱會,我也只能買票進去看,那才差距。”
馬涂文登時舒坦了。
馬涂文的屋子的很,唱片左一張右一張,地下一溜的啤酒罐子,腳下一個沒注意,鋁罐就骨碌碌滾。
羅韌在沙發上坐下來,自己給自己開了瓶啤酒,也不多廢話:“今天見面怎麼樣?”
馬涂文搬了凳子在羅韌面前坐下,一肚子的話要吐槽:“還見面呢,我跟你講啊,一屋子的神經病啊。”
“一個清朝老頭萬烽火,一個老耷拉臉的中年人,就是那個岑春的,還有個怪氣的男的李坦……”
馬涂文著嗓子學李坦說話:“假的,假的。”
“還有個的木代,你知道手上套什麼嗎,那種布藝的小貓頭的腕繩,這得多稚啊,心理年齡最多十八。”
羅韌不聲:“他們住哪了?”
“都跟著萬烽火去了蜀別苑,萬烽火他們的協議酒店。”馬涂文忽然想起了什麼,“不過那個故事瘆人的,哎,羅韌,那故事是假的吧。”
羅韌答非所問:“你把見面的過程給我講一講,從進門開始,每個人都說了什麼,什麼表現,盡量詳細。”
幸好就是剛剛發生的事,印象還算深刻,馬涂文從頭到尾講完,又把前頭的問題問了一遍:“哎,羅韌,那故事假的吧。”
“如果是假的,我為什麼要付錢呢?”
“那就是真……真的?”馬涂文越想越不可能,“人的腳怎麼會忽然沒了啊,還有那個用漁線穿人的,這得多變態啊……”
羅韌把車鑰匙遞到他面前:“真不開?”
馬涂文的思路陡然被打斷,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不開,哎,你有沒有聽我說啊,那個故事……”
“那我走了。”
李坦和木代住了隔壁,因為上午的小分歧,他對木代似乎很不滿,臉一直不大好看,木代也懶得理他,覺得一個五十多的大老爺們,真是沒什麼肚量。
快傍晚時,木代聽到隔壁門響,從貓眼里看到李坦出去,等了幾秒之后也跟了出去,在別苑門口遇到萬烽火,沖他略點了下頭。
萬烽火卻半天沒敢認,過了會去前臺問服務員:“那孩是我今天帶進來那個?”
服務員沒看見:“是一樓右邊出來的嗎?那就是了,那里只住了你帶來的客人。”
萬烽火倒吸一口涼氣,回想剛剛看到木代,黑的寬松罩衫罩黑吊帶,下頭是黑牛仔,黑的半靴,全唯一的亮是頸子里一細細的銀鏈子,墜子好像還是個骷髏頭。
回想起上午一青春熱鬧,萬烽火匪夷所思:怎麼有人穿風格如此……兩極化?
李坦沒有走遠,就在附近天的大排檔,要了兩個菜,一瓶酒,自斟自酌,杵在附近盯梢也怪傻的,木代裝著也去吃飯,然后意外巧遇:“李先生,你也吃飯啊。”
不顧李坦的眼皮都翻上了天,厚著臉皮在李坦面前坐下來,笑嘻嘻找話說:“李先生怎麼會對落馬湖的案子興趣啊?”
李坦反問:“你年紀輕輕的,你怎麼會興趣?”
“我不興趣啊,我阿姨讓我來的。說那對教授姓李,那個男的李教授做過老師。”
后有人吃完了出去,路過李坦邊時趔趄了一下,李坦順手扶了一把,正想回木代的話,木代突然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厲聲喝了一句:“拿出來!”
李坦嚇了一跳,那個剛被李坦扶過的人子哆嗦了一下,轉頭看木代。
李坦忽然明白過來,急忙手懷,一手了個空。
錢包沒了。
木代一字一頓:“說你呢,拿出來。”
大排檔里的喧嘩聲忽然就小了,掌勺的老板有些怕事,雙不安的蠕著,那個人惱怒,很有點賴到底的意思:“你說什麼呢?有病啊。”
木代霍地一下就站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人有些膽怯,又不好示弱,正僵持著,大排檔外頭傳來涼涼的聲音:“算了算了,給給。”
是那個纜車上見過的胖子。
如果他們這一行也有組織,胖子應該算個管事的,那人猶豫了一下,手掏出個黑錢包,憤憤地擲向木代,手里帶了三分勁,存心要接不到或者彎腰去撿。
誰知道木代隨手一撈,穩穩就拿住了,問他:“沒張兒吧?”
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錢包翻看。
行家一手,就知有沒有,那人看木代接錢包的手勢,已經有三分變,待聽說出“張兒”這樣的行話,頓時就了然胖子為什麼要說“給給”了,尷尬地站了會之后,冷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張兒,是指有的賊了錢包還回來時,順手黑走了幾張,譬如錢包在他手上是八百,回到你手上是五百,但是一一還的時間間隔短,有些失主未必在意。
其實李坦的包里有多錢,木代不可能知道,這麼一說一翻檢,也多有點裝腔作勢的意思。
經過這個曲,李坦對木代忽然刮目相看,臉上也帶了笑了:“錢包里沒多錢,就算那個什麼真的……張,也損失不了多。”
木代沒說話,把錢包合上了給李坦推過來,問他:“里頭那張照片,是你……朋友?”
李坦知道說的是錢包里的那張有些泛黃的黑白照片,雖然照片上是個年輕人,但是從時間推算,現在怎麼著都是年近不了,李坦點點頭,算是默認。
“這個人,李亞青,是落馬湖那件案子里李教授夫婦的兒,也算是我的……未婚妻吧。”
木代的神有些難以置信,李坦心里有些苦:“都二十多年了,還是追著這個案子不放,多是因為有些個人執念在里頭。就像你阿姨,也是因為跟李教授沾了師生之誼啊。”
木代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沾了師生之誼?在看到那張照片之前,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現在,不這麼想了。
那個照片上的李亞青,活就是年輕時的……紅姨啊。
李坦又說了句什麼,木代從怔愣中回過神來:“什麼?”
“我是說,你和你阿姨,都被那個岑春給騙了,我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那個人……撒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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