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莫如去三老太太府上,不必說,那經歷也是不大愉悅的。
三老太太并沒有什麼大病,老人家年長娘家兄弟二十歲,是出嫁后,繼母才給爹添的老來子。姐弟兩個不一個娘不說,三太太遠嫁帝都,與這個弟弟見面也有限的很,可這些年,娘家年年都打發人過來問候,給這位老姐姐送東送西的,三老太太心里就覺著,娘家兄弟心里是有這個姐姐的。何況在漫長的父權夫權的年代,娘家對人都有著極其特別的存在意義。一想到娘家兄弟年紀輕輕便病支離,膝下亦只一弱,三老太太心里傷,子略有不爽。如今見著謝太太過來,剛想同謝太太訴一訴心下苦,抬眼正瞧見謝莫如安安穩穩的站于謝太太畔,當下便眉間上火,問,“你怎麼來了?”
謝莫如實在不想與三老太太多言,不過,的定力絕對勝三老太太百倍,依舊帶著一種誠摯口吻道,“聽聞三老太太不適,奉家父之命來探三老太太,愿您老人家如意安康。”
三老太太娘家兄弟要死,正是心下不痛快的時候,此刻見著讓自己不痛快的人,頓時更添三分不悅,哪怕謝莫如覺的自己誠摯非常,三老太太看來卻似毒箭骨,咬牙道,“你不來,我就如意安康了!”
三老太太發飆更勝以往,連謝環謝珮謝琪都給嚇了一跳,唯謝莫憂低頭掩去神,謝莫如的神冷清淺淡,的眼睛在三老太太面兒上一掠,遂對謝太太道,“既如此,太太,我就先回吧。”
謝太太其實也不大痛快了,謝莫如好歹是跟著過來的,三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哪怕有些舊事不愉,到底也與謝莫如無干。只是,這來探病的,倒不好賭這口氣,謝莫如既然主退了一步,謝太太便道,“也好,先讓你父親送你回去吧。”
好在謝驥之妻李氏尚算機敏,連忙過去挽住謝莫如的手,聲和氣的哄道,“莫如跟我來這邊兒吃果子吧。”拉著謝莫如往外走。其實李氏更希謝莫憂一并過來哄一哄謝莫如,奈何謝莫憂已在三老太太畔聲細語的說話,本沒留意李氏的眼。倒是謝環年紀最長,見母親神如此,人也機伶,一拉妹妹謝珮的手,兩人連帶謝琪都跟著往外走,謝莫憂也只好跟上來。
謝莫如走到門口就聽三老太太與謝太太道,“方家那等謀逆大罪,讓在家安安靜靜的便罷了,還帶出來做甚。”
謝莫如腳下一滯,李氏手下用力,想拉謝莫如快走,謝莫如仿佛腳下生,看向李氏拽自己的手腕的手,提醒李氏,“大太太,你拉疼我了。”真是多謝三老太太神來之筆,馬上就能走了。
李氏連忙松手,干笑,“看我,一時沒留心,疼了吧,我瞧瞧。”
謝莫如不愿與這人做出些假模假樣的假親熱來,理了下袖口,正避開李氏再來的手,道,“不必了,請大太太著人去通知家父,我就回家了。”
李氏含笑哄,“老太太是病的沉了,莫如你素來懂事,莫要計較這些小事。你姐妹們都等著跟你說話兒呢,我那里有好果子。”
謝莫如客氣地,“不了。”吩咐靜薇,“你去前頭問一聲,讓父親安排車馬送我回去。”
李氏一個眼,邊兒的大丫頭已挽住靜薇的手,笑,“好妹妹,主子不痛快,咱們該勸著才是,哪兒能把主子的氣話當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謝莫如不喜這些膩膩歪歪和稀泥的事,臉上一冷,問,“大太太,你這是要看管我,還是要看管我的丫環?”
臉一冷,李氏必竟是與謝太太一輩的,又有兒侄的在一畔看著,頓時臉也不好看了,掩口道,“看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我不過是好意請你過去吃果子,你倒給我臉看。早就聽說你這孩子有些糊涂,以往我還不信,如今才是見著真的了。”
謝莫如打量著李氏,“我糊不糊涂,家父家母家祖父家祖母尚在,就不勞大太太評判了!”紫藤兩步過去,一把推開拉著靜薇的那丫頭,兩人扶著謝莫如走了。
謝松正在前頭與三太爺謝驥父子說話,就見謝莫如進來了,謝松嚇一跳,問,“你怎麼來了?”
謝莫如喜用證據說話,“靜薇,你同父親說。”
靜薇立刻將謝莫如與三老太太的對話惟妙惟肖的學了一遍,三太爺與謝驥頓時面生尷尬,謝松看向這父子二人,不解,“這是怎麼了?”又問謝莫如,“你以前是不是得罪過三老太太?”
謝莫如道,“我也想問,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三老太太?”
謝驥忙道,“唉,母親這幾日病的昏沉,糊里糊涂的,昨兒我去看,連我也罵了,莫如你莫要放在心上啊。”
謝莫如向謝驥,“三老太太還與祖母說,‘方家那等謀逆大罪,讓在家安安靜靜的便罷了,還帶出來做甚。’,堂叔祖,三老太太這是在說我嗎?”
謝松這回真是變了,問三太爺,“三叔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三太爺立刻吩咐長子,“去你母親那里瞧瞧,如何說出這等胡話來!便是些許舊事,與咱們謝家是不相干的。”
謝驥抬腳便要走,謝莫如道,“既然堂叔祖要過去,我便再托堂叔祖一事,剛剛我要過來找父親,貴府大太太要我去那里吃果子,大太太盛,我卻是不敢過去。即便我年紀小些,也沒見過貴府大太太這樣請人的。”謝莫如說著出手腕,一圈青紫,謝驥臉上漲的通紅,謝莫如道,“幸而忠仆相護,不然豈不陷堂叔祖于不義。”
謝驥臉上更添尷尬,低聲道,“這個沒輕重的。”
謝莫如理一理袖口,轉臉對謝松道,“父親著人送我回去吧。”
謝松也不想多坐了,與三太爺道,“三叔祖,我們這就回了。”著小廝去里頭問一聲,請謝太太一并回府去。
三太爺忙道,“這老婆子,真是病的瘋魔了。”
謝松看向謝莫如,謝莫如平靜一如往常,謝松起,正道,“莫如姓謝,是我的嫡長。嫡系嫡長,同一輩的孩子,倘莫如都不能見人,那置的同族姐妹于何地。是我的長,帶著妹妹陪祖母過來探三叔祖母,其言其行并未有任何不妥。三叔祖既然說三叔祖母病沉了,我不計較,以后不論誰再這樣說,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三叔祖恕我也是做父親的,將心比心,自能明白做父親的心思。驥堂叔,據我所知,堂嬸素有賢妻良母的名聲,兩位小堂妹比莫如尚且年長,堂嬸這做親娘的,是不是平日也對兩位堂妹如此沒輕重。倘是如此,就是我誤會堂嬸了。”謝松這一席話,三太爺謝驥父子的臉面一掃而。
三太爺年歲不算太老,卻是家族中輩份最尊者,平日里他的尚書侄兒也很給他這位小叔面子,這許多年了,三太爺頭一遭面無。
待謝太太謝莫憂出來,謝松便帶著母親兒告辭回府了。
謝松面沉如水,回家先了謝莫如去書房說話,秉退左右,謝松問,“三老太太早就這樣嫌你?”
謝莫如道,“見了我常說我怎麼還在。要不就是哼兩聲。”
謝松氣的一拍桌子,道,“你怎麼不早說?”
謝莫如道,“我以為父親知道。”寧姨娘難道沒說過,不,寧姨娘肯定說過,只不過,怕是說話的口氣有問題,讓您忽略了吧。
“我怎麼——”謝松一時啞口,他倒是聽寧姨娘說過,三太太似乎不大喜歡莫如的樣子。謝松以為也就是三太太待謝莫如不似待謝莫憂那般親切呢,卻沒想到……
謝莫如逆而坐,書房的線畢竟不如室外,以至于的瞳仁格外幽深,有一種特別的悉,仿佛看了謝松心所想。
謝松最終道,“以后再有這種事,你就與我說,我平日要忙衙門的事,在家的時間,卻也不會看你白白這種欺負。”
謝松又安長幾句,“三老太太素來糊里糊涂,你不要理會,今后不敢再胡說八道!”
謝莫如安靜傾聽,完全沒有委屈或是不悅的神,而是一種很特別的淡然,仿佛這世間萬并不在的心上。
這種姿勢神態,總能讓謝松憶及故人,他道,“莫如,你是我的嫡長。”
“我知道。”這就是緣的牽絆,這個男人不見得多喜歡,但他們之間有這種骨與的牽絆。有人打的臉,這個男人就會不舒服。哪怕不為,他也要為自己找回臉面的。
謝松忽就心生倦怠,道,“去吧,好好歇著,我命人去請大夫了。”
謝莫如回到杜鵑院,張嬤嬤還奇怪呢,不是去三太爺府上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看自家姑娘面尚好,張嬤嬤便未急著問,先服侍著謝莫如換了家常裳。
謝莫如裳還沒換好,謝柏就過來了,靜薇連忙請謝柏去書房坐。
是的,謝莫如也是有書房的。不僅是有一個書房,因春夏秋冬按季節換著院子住,所以,每個院子都有書房。
所以說,神上不論,質上,謝莫如真沒過什麼委屈。
謝柏問靜薇,“你不是跟莫如去的三老太太府上,出什麼事了,我看母親面不大好看。”
這事原也不是什麼,問的人是謝柏,靜薇端來香茶,便一五一十的說了,“二爺評評這個理,我們姑娘可是好意過去,姑娘剛到三老太太屋里,一句話沒說,三老太太便這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謝莫如一聲笑,道,“好了,你倒告起狀來。下去吧。”打發靜薇去了。
謝柏道,“聽說母親回來了,我還說怎麼回的這般快,三老太太魔怔了不,怎地這般失禮?”
謝莫如不以為意,“自來如此,倒不足為奇。”
謝柏謝松不愧是親兄弟,都是一個反應,“自來如此?難不早便這樣說話?”
謝莫如自己倒了盞茶,輕聲道,“好在以后大概不用再多打道,或者,即便打道們也愿意虛假義一些。”
虛假義不算什麼不好的事,讓人覺著不大舒服的是那種赤鄙夷厭惡,尤其是這種表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面對面直接針對于你,躲都躲不開,裝聽不見看不見,又不真就是聾子瞎子,幸而天賜良機,一次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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