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莫如用過早飯去松柏院請安時，聽謝太太說了讓與謝莫憂籌備謝柏生辰宴的事。

謝太太笑，“你們漸漸長大，聽紀先生說，功課都學的很好。孩子家，念些書自然好，腹有詩書氣自華麼。讀書，也能明理。不過，你們大了，管家理事也得懂。你二叔生辰，咱們自家人擺兩席酒，算是個小小家宴。你們姐妹商量著來，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李青媳婦，也是管事多年的老人了。倘有什麼難事，同我直接說就是。”

謝莫如謝莫憂起應了。

謝太太對李青媳婦道，“莫如莫憂是頭一回管事，你多幫襯。”

李青媳婦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眉眼自不能與謝太太相比，也帶著幾分水秀，說來這位媳婦以前還是謝太太邊服侍過的大丫環，年歲大了嫁了府中管事，嫁人后不能在謝太太邊近服侍，不過十分得力，謝太太頗多倚重，如今依舊管著府里一攤子事兒。聞此言忙上前給兩姐妹施禮，道，“兩位姑娘只管吩咐，奴婢不敢不盡心。”

寧姨娘管家時沒同李青媳婦打道，謝莫憂與是的，笑的很是客氣，“那就請李嫂子多關照了。”這些管事媳婦，甭看是下人，可平日里娘都會客氣些的。

李青媳婦笑，“都是奴婢的本分。兩位姑娘打算什麼時候準備咱們二爺生辰宴的事，我過來聽差譴。”

謝莫憂想謝太太先給們拿個主意，可謝太太沒說話，謝莫憂也想先開口，卻不好當謝莫如不存在，只得瞧了謝莫如一眼，謝莫如方道，“二叔的生辰還有十來天，因是家宴，想來并不繁瑣，倒不必耽擱功課，下午放學找個清靜地方商量就是。你既是太太倚重的人，想來是個能辦事的。先把去歲二叔生辰的菜果品的記錄單子找出來，再想一想，今年在哪里擺席，用哪個廚房哪個廚子，桌椅板凳食箸都用哪些，介時哪些丫環服侍，丫環們穿什麼戴什麼顯得喜慶妥帖。這些，咱們一并商量著盡早定了，再安排采買。”

李青媳婦頓時心下一凜，忙道，“是，姑娘吩咐，奴婢都記下了。”聽鑼聽聲，聽話聽音。唉喲，別人只說大姑娘脾氣大，真是話只說了一半，人家脾氣大，本事也不小啊。如今寧姨娘管事，雖是想偏著謝莫憂一些，可明擺著大姑娘更怠慢不得啊。這位平日里話不多，可乍一說話你就得明白，這是位明白人，心里樁樁件件都有數。你怠慢，憑這位大姑娘的脾氣，謝莫憂的面子都不給，李青媳婦可不想找不自在。

人啊，都是柿子挑了的。

如今一見這位不是屬柿子的，李青媳婦又不是找死的子，自然恭敬。

因是乍然剛聽到謝太太讓們辦謝二叔生辰宴的事，一時之間，謝莫如只想得到這些，說完之后，謝莫如對謝莫憂道，“二妹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謝莫憂倒是早知道娘提議讓與謝莫如籌辦家宴之事，心里也早有腹稿，只是如今都給謝莫如這家伙說了去，還要補充什麼啊！倘不是極力克制，謝莫憂的臉得青了，謝莫憂僵的保持涵養，“也就是大姐姐說的這些了，倒是大姐姐覺著，咱們在哪里理事好？”

謝莫如道，“這個我不，你說呢？”

謝莫憂心下不忿又謝莫如搶了風頭，頭腦一熱便道，“不如就去牡丹院。”

這種主意，謝莫如不做評價，直接駁了去，“牡丹院不甚清靜，李嫂子給我說個清靜地方。”

謝莫憂牙都要咬碎了：牡丹院哪里不清靜了！

李青媳婦不想得罪謝莫如，也絕不想得罪謝莫憂啊，謝莫如把這燙手山芋往這兒一扔，李青媳婦在府里服侍多年，這回真是燙了手，嚅嚅道，“這個，奴婢一時也想不起來，不如奴婢回去想想再回稟大姑娘。”

謝莫如看了李青媳婦一眼，謝太太不想姐妹兩個再出現上次的局面，于是出言笑道，“要我說，也不用別，我這院兒閑著，收拾出來你們理事就是，離得近，我也放心。”

謝莫如道，“多謝太太。”

謝太太一笑，“咱家姓謝，外頭人倒是常我謝太太，你這一說，重了音。一家人，哪里用總是太太的，倒顯生分了。以后跟莫憂一樣，喊我祖母吧。”真是愁死了，謝太太發愁的事半點兒不比李青媳婦，李青媳婦不過是燙手山芋不好接，這里，每次見謝莫如展示智商就發愁。丈夫與次子都明里暗里表示過，不要太過忽視謝莫如。謝太太不喜歡方氏，謝莫如怎麼說都是的孫，子淡些什麼的，謝太太也容得下。要是謝莫如就是一平常小孩兒，謝太太也就隨去了。可謝莫如這種智商，哪怕丈夫兒子不說，也得另做考慮。

聰明并不是壞事，就是謝太太也不能違心說自己不喜歡聰明孩子。如果謝莫如只是謝莫憂這種聰明，謝太太得念了佛。關鍵是，謝莫如完全是碾謝莫憂。要說謝莫憂也絕對不笨，還有寧姨娘教著，謝莫憂的消息肯定來得比謝莫如要早要快。說了給謝柏準備生辰宴的事，謝莫憂意料之中的模樣，謝莫如卻是微有詫異，可見謝莫如完全是剛剛知道。

剛剛知道就能想出這些要準備的事，謝莫如心思細，實屬罕見。當然，心細的人，謝太太也見過，關鍵謝莫如知道這事要怎麼辦。謝莫如自己當然也不懂，席面兒擺在哪里，準備哪些菜點心，用什麼樣的食箸皿等等，謝莫如不懂是正常的，這個年紀，又沒人教，以前也沒經過這些事。可知道把事給李青媳婦，你給我想一想，到時我看你想的如何，看一回，也便懂了。

遇到這種人，縱使年紀小些，你也得小心了，孩子很容易長大的。不見李青媳婦這八面玲瓏的也是越回話越恭敬麼？

謝太太真是頭疼，前些天倒是見謝莫如示好來著，早起進宮，這孩子大早上的過來請安，說的話不大好聽，其實來了就是示好的意思。明白，只是覺著謝莫如另一半的方家統實在太過傲氣，便想磨一磨。孩子麼，尤其謝莫如的出，若有可能，總要收在掌中才好。

誰承想，這一磨，謝莫如直接轉了。謝莫如現在跟謝柏關系最好，這丫頭是不打算燒這灶頭了。能明白謝莫如是想在謝家獲得一定的地位，聰明人，辦法總是多的。你這條路走不通，人家轉另辟蹊徑。

謝太太真是愁的要命，我多年媳婦熬婆，不給小輩面子怎麼了？我折了你的面子，再給你料首飾安，已是給你面子了。你不用我料首飾，轉另尋靠山，你尋的靠山還是我小兒子。我小兒子剛考得功名，馬上就要娶公主，他的意見在家族中會越來越重要。甭以為父母長輩就不勢利了，人皆同，我小兒子為你說話，我雖不大喜歡你，可同樣不能再怠慢你。因為我們畢竟不是敵人，我們是有著緣關系的親人，我也不會為你跟我小兒子生分……而且，你這麼小就有這樣的聰明智慧，盡管不想承認，可小孩子的未來總是有無限可能，我的生活經驗也不能讓我再怠慢一個聰明又智慧的小孩子。

唉喲，我真是愁死了。

于是，在又一次看到謝莫如的智商后，謝太太不得不自己主去緩和一下與謝莫如的關系，還得帶著贊許的眼神說，“咱家姓謝，外頭人倒是常我謝太太，你這一說，重了音。一家人，哪里用總是太太的，倒顯生分了。以后跟莫憂一樣，喊我祖母吧。”

看吧，當初人家把臉湊上來你一掌回去，這回就得換自己把臉湊上去了。好在謝莫如還是很識趣的，出恰當的神，了聲，“祖母。”

謝太太笑，“這就對了，時辰不早，去上學吧。”

祖孫兩個都十分克制且十分友好，待兩個孩子走了，寧姨娘奉上一盞香茶，神慈道，“莫如越發出息了。”

謝太太笑，“咱們謝家的孩子，都好。”當然更喜歡謝莫憂一些，謝莫憂多好啊，一眼到底不說，還會想方設法的討你開心，這孩子怕的，無非是我會偏謝莫如，所以愈發乖巧。謝莫如這個，越聰明，我越是提心吊膽。我跟說話得克制，不在乎我喜不喜歡，可我是不敢再怠慢。這哪里是孫啊，想當初我做媳婦時也不過如此啊！

是的，我不喜歡，是我孫，以前不會討我喜歡，現在我更得拿出對待婆婆的態度來，我當然不喜歡。

謝太太的微笑十分標準，慢悠悠的呷一口茶，當然明白寧姨娘的野心。寧姨娘的家族已經重歸朝堂更勝從前，寧姨娘給的長子生了三兒一，寧姨娘正室的位子，無可厚非。只是，先不說方氏安安穩穩的住在杜鵑院，除非方氏自然死亡，不然謝家是不能方氏分毫的。再者，方氏還有謝莫如這個牽掛，哪里會死。而謝莫如，這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啊。將來真有哪天謝莫如出息了，方氏就更不用死了。那麼，寧姨娘……

你這一臉慈的微笑啊，我是親祖母我都不會這樣笑，你還不明白為什麼十來年的周到妥帖都收買不到謝莫如嗎？太假了。誰會別人的兒超過自己兒啊？除非是圣人啊，可你明顯不是個圣人，你只是個姨娘。你早給謝莫如看，你還這樣一臉慈……謝太太心下嘆息，謝莫如的智商讓我不安，可一看寧姨娘，我就明白，我的智商還是在平均線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