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的探花宴結束后，謝莫如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倒是謝家下人興致的陷一又一對謝柏親事的八卦中，今天說李家閨好，明兒個說張家小姐佳，連素來清靜的杜鵑院都聽得幾縷風聲。

一日，謝莫如休息時，張嬤嬤端來新做的紅豆糕，悄悄的同謝莫如道，“我聽外頭大廚房的許婆子說，太太相中了寧家姑娘。姑娘，你說這事兒……”張嬤嬤不好再說下去，眼中卻有濃濃的擔憂。

謝莫如聽此無稽之談都笑了，翻過一頁書卷道，“別聽人胡說，沒有的事。”

“真的，許婆子說的有鼻子有眼，聽說這些天家里盡是預備定親的家什呢。”如今就是寧姨娘幫著謝太太理家，倘再來個姓寧的二太太……雖說這些年杜鵑院的供奉從沒過一一毫，不過，張嬤嬤對寧姨娘可是沒半點好。主要是擔心家大姑娘。

謝莫如淡淡道，“二叔堂堂新科探花，又不是娶不上媳婦，還是說帝都城只剩他家一家有閨了？婚姻是結兩姓之好，父親這里有個姓寧的了，再二叔娶個姓寧的，豈不浪費？”不只是謝柏謝二叔這種優質資源的浪費，就是人寧家姑娘，也沒這麼個浪費法兒啊。真不知這些下人在胡傳什麼。

張嬤嬤又覺家大姑娘說的有理，便放下一半的心，小小聲道，“誰家都好，只要別是那家就好。”

謝莫如微微一笑，張家李家又與有何相關，便真是謝寧兩家聯姻，丟人現眼的也不是。

主仆兩個正說著話，松柏院的素藍過來送東西，婆子恭敬的引了素藍進來，張嬤嬤知素藍是謝太太面前一等一的大丫頭，忙起相迎，笑道，“素藍姑娘怎麼有空過來，可是有事？”

素藍示意后頭跟著的兩個小丫環將手里的東西捧上前，笑道，“剛才咱家貴妃娘娘著小太監賞了些鮮果下來，因是南邊兒的鮮果，頗是難得。太太將東西分了，這兩籃是給大姑娘的。”

謝莫如見是一小籃櫻桃一小籃楊梅，皆是新鮮可人之，起道，“有勞素藍姐姐走這一趟，今日天晚，煩素藍姐姐替我謝太太賞，明早我再過去親謝。”自有杜鵑院的小丫環接了果子，再有紫藤招呼跟隨素藍的兩個小丫環去玩兒了。靜薇搬張竹椅來，笑道，“素藍姐姐難得過來，也坐下喝杯茶。”

謝莫如微頜首，素藍方坐了，靜薇捧來茶，素藍起接茶，笑道，“哪里就敢有勞你了。”

靜薇笑，“難不我去了你那里，你沒茶給我吃。”

素藍笑，“姑娘寬和，咱們也不好失禮。”

靜薇繼續撿起纏了一半的繡線，笑，“素藍姐姐特意過來送東西，要是茶都沒一盞，才失禮。”

謝莫如道，“娘娘賞了東西，看來明天太太要進宮謝恩的。”

素藍笑，“是，太太明兒個五更就得準備出門了，大姑娘早些過去，正好送一送太太。”

因宮里有個貴妃兒，謝太太是常進宮的人，進宮流程繁瑣，五更就要出門，以往謝太太進宮的日子，都會吩咐下來不必過去請安，謝莫如是個實誠人，便不過去，倒是聽說謝莫憂寧姨娘常去送謝太太出門。如今素藍這樣說，謝莫如也不好說不去，便道，“也好。”

素藍其實是好心，是個聰明人，能為謝太太的首席大丫環，智商自不必說，為人也頗是圓融，并不因在謝太太面前得臉便欺下上，反是常會照顧那些小丫頭，偶爾有誰犯了錯，也會替人求說好話，故而在府中人緣兒極佳。素藍是覺著謝太太謝莫如之間總是淡淡的，謝太太一提到謝莫如便嘆氣，素藍想著，大姑娘就是不若二姑娘子和，倘能多在太太跟前殷勤些個，親祖孫，總能緩和一些，因此才多了回，可見謝莫如不辯喜怒的模樣，素藍心里又有些沒底。

素藍看不出謝莫如的喜怒，謝莫如卻是看出素藍心里所想，淡淡道，“我知姐姐的好意。”

素藍忙道，“奴婢也是隨口這樣一說。其實，太太讓奴婢跟大姑娘說，明兒早上不必去請安的。可奴婢想著，以往這樣的日子，二姑娘都會早些過去……”

謝莫如一笑，素藍說的是實話，以往的確沒去過，不過，素藍都這樣說了，不去反顯的不好。反正不過是略早些起床，并不會誤了早飯，并不介意，反是問，“二叔授了嗎？”

素藍沒想到謝莫如突然問這個，想都未想便道，“二爺已經授了，是七品翰林編修。”

謝莫如不向廊下掛著的百靈，道，“這是二叔送我的百靈。”

謝太太院里什麼靈巧的鳥兒沒有，素藍依舊表現出極大的興致，“聽說百靈巧的很。”

謝莫如起，帶著素藍去看了回百靈，素藍略說了幾句話，松柏院也不得，便告辭了。

張嬤嬤親自送了素藍出門，回見謝莫如在給百靈添水，笑道，“咱家二爺可真有本事，這就是七品的老爺了。”

七品不算什麼高品階，在帝都更是芝麻粒的小兒，但謝柏這職是考探花而來，自然十分了不起。

謝莫如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一時，靜薇洗了櫻桃楊梅呈上，謝莫如道，“母親那里送了沒？”

靜薇道，“張嬤嬤去送了。”

謝莫如道，“再挑出兩碟好的給紀先生送去，這兩樣果子不得久放，余下的你們分吃了吧。”

靜薇笑道，“宮里賞的東西，哪里有半個不好的，奴婢看這個頭兒都似比著尺子量過似的齊整。”外頭都說家大姑娘不好相，在靜薇看來，謝莫如實在不難伺候，謝莫如脾氣不壞，也沒什麼不好的習慣，亦從不苛待下人，還相當大方。像這樣宮里賞下的東西，一句話便們這些做丫環的分了。都說杜鵑院的差使油水不，可是食上頭們這些做丫環的半點不比別個院里差，似這鮮果，怕是牡丹院的大丫頭也不著一個半個。沒法子，牡丹院里除了大爺寧姨娘還有一位姑娘三位小爺，兩籃子鮮果，主子們嘗嘗便罷了，哪里還能余到下人頭上。倒是們杜鵑院，東西向來是用不清的。靜薇其實也覺著奇怪，大爺一年也不來杜鵑院一趟，老爺太太對家姑娘也沒什麼偏，倒是更喜歡活潑的二姑娘一些，何況府里大半事都是寧姨娘來打理，都說杜鵑院是失勢的，可是，但有東西，松柏院里有多，杜鵑院便有多，素來比牡丹院還要多。有許多人因此頌揚寧姨娘賢惠，只是靜薇想著，這府上的事，終歸是太太說了算的。杜鵑院供奉如何，自然也是太太定的規矩，是多是又關寧姨娘什麼事呢。

胡思想了一回，靜薇又會瞧著小丫環分出兩碟果子，親自給紀先生送了去。

靜薇回來道，“奴婢到紀先生院里時，見二姑娘帶著丫環，還有兩籃子果子，看樣子，是要出門。”

謝莫如點頭，以示知道了。

靜薇道，“姑娘，你說二姑娘是不是去三老太太那里。”

“大概是的吧。”謝莫如了顆櫻桃放進里，貢品的確是不錯，非但樣子好，味道也是上上等的好。

第二日，謝莫如便起的早些，暮春晨間猶寒，張嬤嬤提前找出了厚料子披風給謝莫如穿了，又吩咐紫藤提好燈籠，讓靜薇扶好了姑娘，外頭黑，別摔了。

謝莫如笑，“以往這會兒也快起了，嬤嬤就放心吧。”

“這也是。”張嬤嬤慈的著家姑娘，真是怎麼看怎麼好，“嬤嬤老了，總是要叮囑幾句才能放心。”

謝莫如笑，“我這就出門了，嬤嬤再歇一歇吧。”

“早上神好，并不累，咱們院的紫藤開花了，正好趁著天早，花兒也潔凈，摘些來做粥。”說著話，到底親送了謝莫如出門。

謝莫如是頭一遭來送謝太太大早上出門，謝太太謝老爺正在用飯，下首坐著謝松謝柏與謝莫憂謝芝謝蘭謝玉幾個，都是兒孫，且謝莫憂幾人年歲不大，故而團團圍坐了一桌，很是和樂。

謝太太聽丫環回稟，含笑道，“莫如怎麼來了？昨兒我不是素藍說不用過來請安麼？”

這要如何回答，總不能說賣素藍面子過來的吧，也不能說以前懶得來……當然，倘謝莫如是謝莫憂的子，撒撒說過來祖母這里蹭早飯吃，也便一笑過去了。只是，謝莫如實在不是這樣的子，也說不出這樣會討喜的話，道，“昨晚睡的早，今晨便起的早了，我想著，太太總要五更方出門，既知太太在家，理當過來請安。”說著規規矩矩的請了安。

這種話，也就謝莫如會說了。好在有人給圓場，謝柏笑問，“莫如，用早飯沒？”

謝莫如道，“我早飯用的時間都晚，回去再用。”

謝太太大概是剛剛給謝莫如噎著了，淡淡道，“我這里也沒什麼事，早上這樣冷，既已請安，你便回去吧。一會兒還得上學呢。”

謝柏忙道，“來都來了，一并用飯。”

謝莫如想了想，覺著自己今早其實不該來。以往從不來，這突然來了，倒人訝異，不相宜不說，還令人誤以為是有什麼特殊目的。桌子已然坐滿，而且，原本那種其樂融融的吃飯氣氛，再加一個，明顯就不對了。謝莫如認真道，“二叔，我說早飯用的晚，并不是客套推辭，我是真用的晚。出來時，嬤嬤已經在給我預備早飯。我這就回了。”說完一福，轉走了。

謝莫如覺著自己坐下會打擾謝太太等人的用飯氛圍，故此識趣離開，不過，沒想到自己離開后，這用飯氛圍更差了。謝尚書略用兩筷子便不吃了，余人也不好再吃，漱口喝茶后服侍著該進宮的進宮，該上朝的上朝。

謝莫如快去快回，回杜鵑院時張嬤嬤服侍去了披風，還問，“太太走了？”

“太太說早上天寒，我請過安就我回來了。”謝莫如喝口茶，人將百靈掛到廊下，便去園里散步健了。

謝莫如散步素來不用人服侍，天空尚有一夜幕的黑，帶著一種深幽的藍，晨風里滿是荷草木的清涼，舒服的很。謝莫如微微闔上眼睛，著晨間的清寧。

張嬤嬤在屋里細問靜薇家大姑娘請安的事，靜薇險哭出來，眼圈兒微紅，“姑娘去的早了些，太太還沒用完飯，直接讓咱們姑娘請了安，就姑娘回來了。大爺二爺二姑娘芝爺蘭爺玉爺都在太太那里用飯，太太連一句留飯的話都沒有，還是二爺替姑娘圓了幾句話，姑娘就回來了。”

張嬤嬤深深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只是心里十分心疼家大姑娘。

謝莫如并不知自己給張嬤嬤心疼了一把，早上吃過紫藤粥，又張嬤嬤中午炸紫藤魚，明兒個摘了花做些紫藤餅方好。啰啰嗦嗦的吩咐了一堆事兒，看時辰到了，謝莫如便帶著靜薇紫藤去華章堂上課。華章堂遇到謝莫憂，謝莫憂安道，“大姐姐，你別生氣。”

謝莫如不解，“我生什麼氣？”

謝莫憂一雙眸里滿是歉意，“我們都不知大姐姐早上過去，不然定會等大姐姐到了再用飯的。”

謝莫如深了謝莫憂一眼，笑一笑，沒說話。謝莫憂還想再說什麼，謝莫如已轉翻弄書卷，紀先生也到了，謝莫憂不好再說，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