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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陳恩靜》第 3 章節

十個指甲深深地嵌掌心里,恩靜眼眶里似有什麼東西要溢出,看清楚了,才發現那不是淚,是怒氣。

這個人,二十幾年來都是顆柿子,溫溫地,任人拿縱了一生。十幾歲時被父母安排到渡上唱南音,二十幾歲時被阮東廷看中,來當了個名存實亡的阮太太。

以至于何秋霜所說的這些話,無法反駁——竟無法反駁一句!

恩靜轉過,大步大步地走向電梯。

卻又被何秋霜拉住:“你以為這就夠了嗎?”

“放開我!”

“很快就能放開你。”秋霜的表冷森森。說完這一句,突然,抓住恩靜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摑來——是的,拉著恩靜的手,摑到自己的臉上!

竟拉著恩靜的手,掌摑自己!

看上去是多麼稽可笑的場面,可謀的味道卻也迅速竄恩靜的眼耳口鼻——很快,就聽到何秋霜一邊將自己的臉摑到通紅一邊:“啊——你這個人!阿東、阿東你快出來!”

等阮東廷趕出來,秋霜早已放開了恩靜的手:“快看看你的好太太,你看看!我不過是勸了兩句,竟然手打我!”晶瑩的淚珠簌簌下落,點綴著麗的面孔。

恩靜一開始還是錯愕的,可是只一瞬間,那謀瞬時間明朗了——驀地,笑了。

那廂何秋霜還在聲俱厲地表演著:“你這個人,我告訴你,你哥那邊一分錢都別拿到……”

嘲諷在恩靜臉上越擴越大,越擴越大。

已經不想再看這個演技絕倫的瘋子,只看向阮東廷:“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自己掌摑自己……”

“你以為是傻子嗎?還是以為我才是傻子?”阮東廷臉上已結上一層厚厚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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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查也不必問,他已經信了

是誰說過的呢?就是無條件的信任啊——呵,說得真好,不是傻子,他也不是傻子,陳恩靜才是傻子!傻得自投羅網來供這對相互信任的消遣娛樂,傻得竟還想在何秋霜面前,向他阮東廷索要公平!

已經無須再多說什麼,恩靜轉過,靜靜按下電梯的按鈕。

顯示鍵上的紅數字跳變換著,1,2,3……在遙遠的38樓,電梯遲鈍而緩慢,終于升到37時,轉過臉來,平靜地看向何秋霜:“你好像忘了,酒店里每一層都有監控。”

何秋霜原本得意的臉一白。

恩靜已走進了電梯。

十二月的風從車窗外冷冷地灌進。很顯然,他并沒有去查監控,大抵是覺得沒必要,于是至此,表仍冷冽如同這十二月里的風。

“阮先生,你先回去吧。”這是的聲音。

他沉默。

“媽咪等久了,估計要生氣了。”推開車門,纖細的小的背,著黑晚禮服與配套的致首飾,融夜的燈火闌珊里。

阿忠在后喚:“太太!太太!”見不回應,又探頭:“先生,太太……”

“開車。”平緩沒有起伏的聲音,這是他的回應。

香港的夜璀璨得就像是永遠也不必有天明。明明地亞熱帶,可被燈點亮的這座城,到了十二月還是冷。恩靜腳踩著三寸高跟鞋,極細長的跟在路上巍巍地叩出聲響,一下,兩下……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終于,終于在路過的公園小石椅上,,癱了下去。

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歌陳恩靜,因為被阮東廷和何秋霜看中,帶回香港做掩護,當了‘阮太太’,穿了名牌,學了粵語,可是,依舊是個歌。”這一個難堪的中午,何秋霜如此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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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反駁。

自那天在廈門的海邊,他說“我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而回“阮先生,我答應你”,此后年歲漫漫,守著一個婚姻的空殼,人生再壞,也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

路是自己選的,誰說過的呢,就是跪,你也要跪著走下去。

公園另一,竟回應般地響起喧鬧的管弦樂聲,多麼諷刺!靜心凝神聽了好久,才發覺更諷刺的是,那方傳來的悠悠唱聲,竟是“一江秋,幾番夢回”。

“一江秋,幾番夢回,紅豆暗拋,悲歌奏……”那是1987年的廈門,曾在阮東廷旁唱了一整夜的南音曲子。

恩靜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個晚上,月冷冷地斜穿過別墅庭院——曾厝安這邊有戶富人家的公子過世了,招來唱南音。滿堂靜寂的凄哀,越到深夜越是寂寥,只靠著在一旁彈著琵琶唱著曲,哀哀作為孀孤冷的背景。

直到夜很深很沉時,別墅大門終于被人推開,高的男子風塵仆仆,趕到靈堂里。

那時彈琵琶的子正好唱到了“一江秋,幾番夢回”,而他置若罔聞,亦不顧見到他時滿眼欣喜過后的呆滯,他只顧著拉著孀的手,冷峻卻不容置疑地:“秋霜,阿陳臨終前我答應過他,一定會找最好的醫生,永遠照顧你。”

彈琴子的琵琶聲斷了一跳,卻沒有人在意。

彈琴子呆呆看著男人高姿,卻沒有人在意。

彈琴子過了兩三秒才重新持起樂,還是沒有人在意。

夜深知琴重,只襯得孀的聲音更加孤獨:“你媽不會同意的,而且我也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你怎麼可能一直陪我,陪到我死了再去理終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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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悠悠,凄哀如同背景,唱南音的子也只是個背景,只用來襯托阮、何二人可歌可泣的

那一晚在靈堂,聽著男客人與孀談了大半生的舊事:八年前,共同自劍橋畢業回國時,因查出患尿毒癥,被阮媽媽著離開他、嫁給了他的好友;八年后,喪偶病重,尿毒癥反復發作,他卻還是固執地想要

那是1987年,落著雨的夜,整個靈堂里只有那對人的男和如背景般的南音子。

可沒有想到,也就是在那一夜,背景子的一整場命運卻全然改變了——阮媽媽出現了,是的,就是如今的婆婆張秀玉——幾乎就在東廷和秋霜聊完舊事沒多久,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靈堂里:“阿東,這人我是不會同意的,快跟我回去!”

可他怎麼愿意就這樣回去?一回去就代表了什麼,后來恩靜也從秀玉口中知道了:原來,當時老人家已經在港為阮東廷安排了好幾場相親。

只是,他怎麼可能同意?

也就是在那一瞬,那雙深冷的、明的、銳利的眼盯上了,盯上了一看就知家庭況并不好的

一分鐘后,他朝走來,拉起彈著琵琶的手:“媽,是,我想娶的不是秋霜,是。”

命運更迭,原來,不過是一瞬。

不過是男主角的母親不喜歡主角,不過是,他阮東廷和何秋霜需要一個掩護,以天換日暗渡陳倉,全兩人矢志不渝的

天亮時,這還來不及認識便說要娶的男子帶到海邊,走了好久,才開口:“不好意思,請問小姐名姓?”

“耳東陳,恩靜”。

“陳小姐,我有個不之請,你可不可以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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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這就是全部的求婚過程——嫁給他,不是因為,而是因他的“不之請”。

綿綿細雨還在下,冰冷得如同男子有禮而生疏的問話。可他的問話并不只是有禮,還有著他慣用的不容置疑。他說陳小姐:“我知道你家的況不太好”、“如果你需要,禮金多都不是問題”、“你的家人我也會打點好”……

那是1987年,他記憶中第一次見到的場景。無數年歲后,當阮生憶起最初相識的場景,腦中浮現的,總是那年子聽著他不像求婚的求婚詞時,眼中慢慢蓄起的淚意。

而后,垂下頭,安安靜靜地等他說完,才接口:“我十四歲那年,曾幻想過一個浪漫的求婚儀式,因為那時有人和我說,等我年了,就來娶我。”

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阮東廷愣了愣。

“后來呢?他來了嗎?

“沒有,他沒來。”

怎麼還會來?那在十四歲那年說過要來娶的男子,那曾讓誤以為是認真的男子,事一過便將忘,怎麼還會來呢?

后來再來的,已是八年之后現實中的人,在冷冷的清晨的海邊,對說:“嫁給我,你會有更好的生活。”

原來現實與記憶的差距如此之大,他再也不是十四歲那年在船上遇到的男子。

再也不是。

恩靜的淚突然滾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尷尬得連忙要用手揩去那些淚,可男子的手帕已經臉頰,什麼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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