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都是我在祈求你我，比乞丐還不如。

剛回到病房門口，宋芷嫣就看到一個小護士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放著一個小小的銀質盒子。那小護士躑躅在門口，滿面為難，上前拍了拍的肩膀。

“怎麼了？”

小護士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愁眉稍稍舒展：“您是二的太太吧？剛才二醒過來，穿上服準備出院，主任帶人過來強制的攔下了，然后把我留在這看著，我剛才進去查看他吊針打的怎麼樣了，結果他說，讓我把煙給他拿過來。他，他現在這個況，是絕對絕對不能吸煙的。”

“給我吧。”宋芷嫣接過來，小護士趕忙點頭道謝，“噌”的一下就沒了影蹤。

殷亦凡撐著額頭坐在外間的沙發上，上藍白條病服上的扣子開了兩枚，一干凈清爽的服，竟被他穿出獨有的氣質。

他閉著眼睛，沒看來人是誰。

啞著嗓子說：“放下就出去。”

宋芷嫣屈膝把托盤放到沙發上，兩指拈起銀閃閃的煙盒，“砰”的一聲，扔進了空落落的垃圾桶。

他微微顰眉，睜開眼睛，在看到的一瞬間，眼底再次融了一團墨，深邃而悠遠的，打在臉上。

空氣中細的粘黏著死氣沉沉的因子，兩人一站一坐，默默的對視著。

“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走？”他在病中的氣勢并沒有弱到哪去，一開口，濃重的迫還是一波接一波的涌出來。

“走了，就能擺你了嗎？”

他彎著角，卻不是在笑。

“所以，你又改變了主意？”

“你知道人最可悲的是什麼麼？”看他臉上的涼薄，緩聲說：“孤立無援算什麼？生不如死又算什麼？人最可悲的是，是還有能讓更加恐懼的東西，沒有出現。而如今，已經再沒有任何東西會讓我更加恐懼，所以無論你想怎麼玩下去，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真真切切的怕過。

真真切切的怕過。

怕他討厭，怕他扔下，怕他不肯等，怕他，沒有過。

可是當所有的畏懼真時，反而能夠坦然的去面對。

“好”殷亦凡撐著沙發站起來，尚有些不穩，他走到前，彎下腰，修長的手指撈起煙盒，出一支。

還未等他放口中，他就顰著眉低咳起來，兩指間的煙逐漸的變了形狀，他再次扶著沙發坐下，掩住齒，只剩肩膀微微抖著。

他咳了多久，就看了他多久。

刻意忽略掉痛到打的心臟，眼睜睜看著他一聲一聲不住的咳嗽著，手指握拳按在沙發上。

分秒拉長，滿室充斥著他沉悶的咳嗽聲。

的腦海，一分一厘的冷卻著。

平息了那陣咳，他扔掉手中嚴重變型的煙，重新拿了一支出來，低著頭緩了一會，放到里。

火機在他手邊，他拿過來，還未等按響，就被另一只細的手拉住，爾后，重重的一掌落在他臉側。

脆響過后，屋里再次陷死寂。

宋芷嫣看著自己不住發抖的手掌，頭腦一片空白。

他的臉被打到偏向一邊，很久之后，他緩緩釋放出一口氣，又掩著，咳了一聲。

“你有什麼資格糟蹋自己？”

兩手攏起他的煙與火機，投垃圾桶中，大力敞開門，把垃圾桶扔了出去。走廊里回著撞擊墻壁的聲音。

他垂著眸子，笑意似乎是轉瞬而逝，又恢復了面無波瀾。

重重的摔上門，盯著他白皙臉上清晰的掌印：“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這幅樣子，要死，死的遠一些。”

他的熱度還未褪下，經歷了這幾個作，額頭上又覆上了一層薄汗，耳邊也環繞著嗡鳴的聲音，他眉心，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靠在沙發上。

宋芷嫣該死的見不得他這幅虛弱的樣子，只能用更重的話來激醒自己。

“我不會跟你離婚。自今天起，任何需要我的場合，我都可以陪你演戲。除此之外，我們各自不要干擾對方的生活。你可以隨意跟什麼人在一起，帶人回來之前，與我招呼一聲即可，我會自給你們騰出空間，絕對不會出現。而我，無論與誰在一起，做些什麼，你也都不需要過問。”

“騰出空間？”他回味著的話：“與誰一起？做些什麼？”

“對”咬著：“如果我喜歡上了別人，希到時候，你可以放我走。”

他咳了又咳，饒有興致抬眼看：“如果我不肯呢？”

“那我們就貌合神離的，過一輩子。”

一輩子。

第一次，對著他將這個詞口而出，卻是在如此的境遇下。在即將恩斷義絕的前一秒，把最看中的承諾，變了凌遲與時間的刀。

“殷亦凡，我一直都知道，我們不一樣。你認定我爸爸罪無可赦，所以步步，推他上了絕路，這之后，你也并沒有打算放過我，你利用我對你的，娶我，折磨我，不到你滿意的一天，絕不罷休。而我，因為太你被蒙蔽了雙眼，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爸爸是意外死亡，即使是你推波助瀾，可也不需要你負全部責任。我把恨你掛在邊，只是為了能站直了在你邊不倒下，其實，我從來沒有真的恨你骨。

回來之前，我跟自己打賭。賭我們的五年，或多或殘留在你的世界，賭你哪怕有一的不忍，可以憐憫我的執著。

現在才知道。

這麼多年，都是我在祈求你我，比乞丐還不如。

我不能再過這種乞討的日子了。

以前有爸爸我，我可以毫無保留的你一個人。可是現在，我沒有力氣與決心，可以獨自一人，撐著以前的信念。

我，不起了。”

曾一度，只有資格面對他的一個背影，而現在，即將連這個背影也一并丟失。

殷亦凡時而咳嗽，手掌覆在口，眼神飄在悲戚的目下，沒有容，只是認真的聆聽著。

這部很長的默劇，最終要在他的緘默下結束。

深吸一口氣，輕輕微笑，彷佛在對他訣別：“照顧好自己。就當是為了家人也好。當有一天，你被孤零零的留在這世上，你就再也不敢生病，就如我一樣。沒人替你堅強，沒人站在后，等著你回頭。”

我沒有后悔過你。

只是憾，那麼多人，那麼多年，最后留下的，不是你。

走過去，單膝跪在沙發上，替他仔細的系好上扣子。的手指劇烈的抖著，與說話時強裝鎮定的模樣，大相徑庭。

最后一個扣子系完，他滾燙的手掌死死住的手腕。

“我走了。”說。

“留在我邊。”他咳一聲，低啞的對說。

眼底的芒緩緩的燃燒起來。

他松了手，恢復了平日里的樣子。

“留在我邊，按照你說的那樣，生活。”

貌合，神離。

大片灰敗重新侵的眼底，凝滯，連流都不肯。

他總是可以把殘酷演繹的如此淋漓盡致。

在給了希之后，在覺得還可以活過來之后。

把碾在腳下。

模糊。

這是從你口中說出的話，宋芷嫣。

他只是遵循了你的建議。

他終于尊重你一次。

很好。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