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日子在第二天晚上,因為臺風的緣故,大部分人除了彩排就是窩在酒店里打牌,原本定好的游玩計劃全部取消。好不容易熬到演出結束,暴雨依舊,安愿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雨幕出神。
天黑下來,百無聊賴。
這幾天心里總是七上八下,不知道那兩個小小的竊聽怎麼樣了,阿洋臨走之前不信任的眼神也讓心神不寧。手機放在腳邊,周圍的人打牌聲音很大,以至于安愿沒聽見它輕微的震。
晚上十點,打牌的同學才漸漸散了回自己房間。安愿后面也跟著玩了幾把,卻只是輸。同學們調笑著說手氣不好,把把抓到的都是爛牌,忽然有點煩躁,陪著笑容玩了最后一把,果然又是輸。
真害怕,自己現在也像這個小小的牌局一樣,抓著一手爛牌卻不自知。
拿起手機,有一條來自荊復洲的短信,時間是在兩個小時之前。安愿一愣,點開發現只有一行字,讓去樓上的高級套房。窗外暴雨傾盆,他不可能這會兒出現在這里。雖然疑,安愿卻還是回了一條“好的”,然后拿著手機,只穿了一條子,坐電梯上去。
找到門牌號碼,心里有兩個猜測。一是好一點的況,荊復洲心疼跟同學們一個屋子,所以幫開了個高級套房,給好好休息;二是竊聽的事暴了,推門進去,面對的有可能是槍口也有可能是質問。
想來想去,都覺得第二種可能不像荊復洲的做事風格,他那樣的人,何苦這麼迂回。安著自己,安愿手敲了敲門,里面的人應該是早就等在門邊,的手在門板上剛離開,門就被打開,尚未看清里面是誰,腰已經被攬住。后背著玄關的墻,安愿聞見荊復洲上悉的煙味,屋里沒開燈,有些不敢相信,在黑暗里仰著頭,眼睛沒有適應這線,什麼也看不到:“……阿檀?”
帶著胡茬的下蹭在的脖子上,荊復洲聲音低沉:“你為什麼才上來?”
他周帶著剛剛洗澡后的騰騰熱氣,頭發半干,蹭在側臉,帶著的。臉的很近,他上像是骨子里散出來的淡淡的煙草氣息縈繞在鼻尖,靠近再靠近,那煙味似乎也要跟著刻進的骨子里。
腦子有些懵,安愿索著捧住他的臉,卻什麼也看不清。心里的忐忑沒有放下,說的話也語無倫次:“……我剛剛在跟他們打牌,沒想到你會來……外面下這麼大的雨……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是臺……”
被含住,末尾的話音消失在融的呼吸聲里。他急切的吻著,是要把吞進自己肚子里去的吻法。手掌著的腰,角輕易就被掀起,安愿息著環住他的脖子,那層驚慌還未從心底褪去,他就這麼把頂在墻上狠狠進。
倒吸了一口氣,安愿撈住他的肩膀哭出聲。
窗外電閃雷鳴,黑瑪莎拉安靜的停在酒店的停車場里。阿洋手搭在方向盤上,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安愿也是這麼每晚站在停車場里等著。他向來覺得孩的心思并不難猜,聰明人圖錢,笨人圖,再聰明一點的,打著的名義圖的還是錢。只是安愿卻讓捉不,他每次看向,都覺得那雙眼睛里帶著很深的敵意。
他不是坦之人,那種眼神讓他心虛。
也不是沒有跟荊復洲談起過,但男人難免自負,阿洋說話點到即止,他大概也沒聽進去多。這樣的臺風夜,他著了魔一樣來見,這種況下阿洋怎麼還好再說什麼。
轉念又一想,充其量不過是個人而已,縱使手段高明,又能作到哪去。
阿洋不想上樓,就這麼坐在車里一接一的煙。手一抖,煙掉下去,他的目追隨著,彎下腰,手去撿。
指尖到一塊小小的凸起,阿洋一愣,作停了下來。
高級套房里沒有開燈,窗簾半掩著,閃電橫空劈過,安愿眼神迷離的樣子就落進荊復洲的眼底。床單上作一團,胳膊還吊在他脖子上,隨著他的作細細呼吸,偶爾求饒。
因為那批貨出了問題,荊復洲幾乎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等待的時間里思念越發難熬,見面時便失了分寸。安愿被他折騰的哭了一場,最后趴在他口息,肩膀那塊疤越發殷紅,微燙。
握著的肩膀,手指輕輕著那塊疤,荊復洲懶洋洋的笑:“刻個字好不好?”
安愿手在他前捶了一把。
荊復洲笑聲更甚,攬過了的肩把帶進自己懷里,著的,完全霸占的姿態:“那我也去刻一個,我陪你一起?”
“可別,”安愿閉著眼睛,笑聲里是不加掩飾的諷刺:“沒準以后十個你,都刻不下那麼多人的名字。”
荊復洲皺眉,住的下,在邊吻了吻:“我在你眼里就這麼個形象?”
懷里的人扭著腦袋躲開他的手,安愿翻了個,避開他的眼睛:“哪能呢,你冒著臺風暴雨來看我,我還來不及。”
這話里的敷衍分太濃,荊復洲正想把翻過來,西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安愿也不知怎麼心里一沉,下意識的朝他看過去,看著他手把西撈過來,來電顯示上是一串數字。
假裝不在意的樣子,安愿瞥了他一眼,隨手把他的襯衫套在自己上:“不打擾你了,你接電話吧我去洗澡。”
“阿洋,估計催我回去。”荊復洲拿著手機,沒有接聽也沒有掛斷,臉上是惡作劇的表:“可我還不想回去怎麼辦?”
安愿已經下床,聽了他的話回笑了一下,沒回應就要往浴室走。荊復洲卻起把勾了回來,任憑手機響著,去吻脖子下面被他剛剛留下的一片紅痕。
笑著躲開他,安愿半開玩笑的把他放在桌上的手機握在手里:“你接不接?你不接我接了,響的人煩。”
他居然含著笑意點了點頭,貪婪的低頭去吮吻的耳朵。安愿遲疑了一下,按下接聽鍵:“阿洋?”
對面的人有一刻停頓,隨即平靜的問道:“洲哥呢?”
“他啊,”安愿勾住荊復洲的脖子,他摟著的腰,一下一下的啄著小巧的鼻尖。安愿狡黠的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睛就這麼面不改的撒謊給阿洋聽:“他睡著了,你有什麼事的話明早再打來吧。”
荊復洲凝視著,眼神寵溺,那雙眼睛里的東西太深,讓安愿不自然的偏開目不敢細看。耳邊阿洋似乎是沉默了片刻,接著禮貌的掛掉了電話,那短短幾秒的沉默讓安愿心里忽然有了極其不祥的預,窗外忽然落下個雷,嚇的子一抖,被荊復洲擁住:“你還有怕的呢,真不容易。”
下搭在他的肩窩里,安愿眼睛轉了轉,勾著他的脖子嘆了口氣:“阿檀,我明天不想跟同學一起回去。”
“嗯?”他有點驚訝,以往都不肯搞特殊的,今天倒是開竅了:“為什麼?”
“我這個時候出來這麼久,回去的話不一定被怎麼看。”安愿抿抿,有點任的樣子:“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荊復洲自然是愿意的,現在說什麼他都愿意。安愿在他眼里能看到那麼點真正的喜歡,但不確定以他的格,這喜歡會持續多久。在這層喜歡消失殆盡之前,得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
因為很久沒有休息,荊復洲這個晚上睡得很沉。安愿窩在他懷里,手掌著他的心臟,聽見那里有力而沉穩的跳。真想把這顆心挖出來,恨不能將它供在程祈的墳前,荊復洲心臟一分鐘跳六十二下,是屬于年人的很健康的心跳,可憑什麼,他壞事做盡卻還是可以這樣健康的活著。
一夜幾乎無眠,天蒙蒙亮的時候,安愿才閉著眼睛睡了兩個小時左右。起床時的臉很差,荊復洲細細端詳了一陣,皺眉:“昨晚沒睡好?”
安愿嗔怪的看他一眼,嫵潑辣:“你說呢?”
他眉間的那層疑云就淡去了,轉為心照不宣的微笑,陪著下樓回房間拿行李箱。同行的同學們也準備回去,正奇怪安愿去哪了,回頭就看見安愿走進門,后面跟著冠楚楚的荊復洲。
沒有人竊竊私語,但安愿知道們心里都在說什麼。
沒關系的,一切總會結束的。
帶著那種類似破繭蝶的期待,安愿隨荊復洲下樓,他拎過的行李箱,還不忘跟幾個迎面過來的同學點頭致意。一切自然的好像他是的男朋友,但他不知道安愿在人前從未承認過他。
遠遠地,安愿看見許駿。他背著雙肩包,在下瞇起眼睛看。他上穿著白的半袖,是大學男生們常常買的款式,單憑一件服,就可以看出他跟荊復洲的差距,涇渭分明。可安愿覺得那白半袖好看的,并不比上萬的西服差到哪里去,從前程祈還在的時候,就送過他那樣的服。
那才是的世界,平庸卻簡單,幸福從來與欺騙和掠奪無關。
眼神收回,安愿隨著荊復洲坐進車里,還是那輛黑的瑪莎拉。阿洋過后視鏡看過來,像往常那樣回視他,這次他卻沒有躲,似笑非笑的。安愿心一沉,下意識的往副駕駛后面了一把,本該存在于那里的竊聽沒有了,瞬間手腳冰涼,下意識的看向荊復洲。
“怎麼了?”荊復洲心很好,語氣隨意。
安愿搖搖頭,坐直了,阿洋往后視鏡掃了一眼,他們的眼神再度相遇。他知道了,但他沒有當場說出來。安愿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因為張嚨干,一顆心高高的吊起,車子拐了個彎,風從窗口吹進,就猛烈的咳嗽起來。
“怎麼咳的這麼厲害?”荊復洲手幫拍了拍背,車子上了高速,安愿的咳嗽才漸漸平息下來:“沒事,可能有點冒。”
這幾天連續臺風,又在外面彩排演出,冒是再好不過的托詞。荊復洲的眉如預想中那樣皺了起來,手還停留在的背上,他語氣出點擔憂:“那別回學校了,先跟我回鼓樓把病養好。”
“不用。”安愿偏頭看他,因為劇烈的咳嗽臉頰也緋紅一片。荊復洲手就到滾燙的臉,這一次沒由著的子:“沒有什麼用不用的,阿洋,到了陵川直接回鼓樓。”
把他的脾氣得一清二楚,什麼時候該什麼時候耍子,都是在心里反復衡量過的。荊復洲現在是被圈在井里的愚蠢的蛙,障眼法是,又或許還帶著點的糾纏。安愿不再言語,半是委屈的默認了他的話,為了把病痛中的樣子表現的更加栩栩如生,頭一歪倚進了他的懷里,腦袋在肩窩那里蹭蹭,聲音:“我不想自己住。”
阿洋過后視鏡冷冷的凝視著。
安愿眼神未變,抬手環住荊復洲的脖子。半晌聽見他無奈又寵溺的聲音,把虛攏在懷里,好像是瓷做的,稍一用力就會碎了壞了:“好,我陪你。”
他答應了陪,就是真的陪,安愿在鼓樓里住了三天,他就形影不離的照顧了三天。這對于荊復洲這種人來說實在難得,以至于阿洋原本想找時間跟他說竊聽的事也就這麼被耽擱了下來。
陵川已經進盛夏,期末也越來越近。安愿著心里的不安在鼓樓住了三天,最后一天終于找到借口讓阿洋送回去。這種事以前也常常有,所以荊復洲不曾疑心,安愿上車后把子探出車窗,笑意盈盈的跟他招手:“阿檀,下個周末你要親自開車來接我。”
他的心的,點頭,眼里的溫仿佛就要溢出來:“好。”
可安愿知道,下個周末到來之前,恐怕就得再一次躺在醫院里。關了車門,沖前面的阿洋笑了笑:“開車吧。”
如果阿洋沒有因為自己是個男人而過分自負,他就會發現,安愿此時笑容森,眼神里帶著催命的味道。
人總是這樣的,向死而生。
而鼓樓那邊,荊復洲帶著好心上樓,發現安愿的外套落在了他的房間。他一愣,心里想著馬馬虎虎丟三落四,手打算幫疊好收起來,服剛被撈起,有東西從兜里掉出來。
荊復洲低頭看過去,待看清了是什麼,他的眉擰在一起,眼底一片冰霜。
那東西他認識,是一枚扣子。薛老還在的時候,極其講究等級禮節,每個人的扣都是訂制的,就連阿洋和濤子這樣的下屬也不例外。前一陣子薛老去世,阿洋穿的便是那件訂做的服,翻過來,荊復洲看見扣子上刻著阿洋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安愿曾經有意無意的跟他提起,不想讓阿洋送自己。
心沒來由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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