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天，荊復洲在停車場之外的地方看見了安愿。

夢死里的孩大多有自己的花名，比如蘭曉就蘭花。偶爾荊復洲興致好，會到后臺去看看，他其實喜歡被孩們崇拜和仰慕的覺。充斥在耳邊的是各種花名，他記不住，也懶得記，有時候從床上下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踐踏了什麼花。

那些雜的聲音里，他聽見有人喊，安愿，上場了。

安愿。荊復洲挑挑眉，轉看過去，卻只看見一個穿著黑長的孩正背對著他走去臺前。長是背的設計，因為背得足夠直，他可以看見脊柱那里的凹陷，甚至可以看見部上方的腰窩。

似乎是到了他的目，被做安愿的孩微微回頭，朝他看了一眼。的眼神輕飄飄的，不帶毫分量，從他的鼻梁上輕巧掠過，又轉回去。那道細長的眼睛沒和他對視，荊復洲自己的手，忽然覺得哪里，又找不到是哪。

這里是后臺和前臺之間的簾子之后，有人湊近他邊說話，溫聲語的，讓他忘記了剛剛那種奇怪的覺。手從纖腰上過，荊復洲低頭漫不經心的在人耳垂上吻了吻，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臺上已經響起了歌聲。

那樣嫵的一張臉，聲音卻帶著微微的沙啞，有粵語歌詞緩緩流淌，臺下的觀眾玩著自己的，并沒有人在意，也不在意那些人，手握著麥克風，吳儂語。

“同是過路，同做過夢，本應是一對。人在年，夢中不覺，醒后要歸去……”

牙齒輕輕叼著人的耳垂，荊復洲重新閉上眼，紅上他的襯衫領口，白皙的手指已經鉆到了他的皮帶里去。歌聲纏著他，讓他覺得安穩的同時也不安穩，大手緩緩住小腹上還向下的手，他站直了，這才細細打量人的臉。

大眼睛，掌臉。最近似乎很流行這種長相，是鼓樓里就有好幾個人長這樣，長不的，也要借助化妝品化這樣。荊復洲笑了笑，手在人上抓了一把，人笑著，再度上來。

他低頭，人的吻討好的落在他下上，脖頸上。他看起來興致缺缺，但還是配合的閉上眼睛，手在人的背上輕輕挲著。閉了眼，那歌聲就再度變得清晰，他早年在廣州混過一段時間，學過粵語，這會兒忽然認真去聽，竟然就能聽懂唱的是什麼。

“臺下你，臺上我做，你想做的戲。前世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恨臺上卿卿，或臺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再度睜眼，這一次荊復洲興致全無。敷衍的在人臉上了，他的聲音還算溫，但著不耐：“乖，回去吧。”

他的眼里著點冷，人嗔了一句，識趣的走開。他也從簾子后面出來，從兜里出一煙，并沒有點燃，就這麼叼著，往臺前走去。

名安愿的孩很規矩的站在臺上，他這才看見不只是后背，子的前面也是大Ｖ領設計，黑的布料包住了一切的旖旎，的眼神很冷清，眼線上挑的很長，讓原本就細長的眼睛顯得更風。又偏偏生了一副好段，不需要刻意展示，僅僅就這麼站著，也足夠讓人移不開目。

上充滿了矛盾的。

荊復洲叼著煙，就這麼仰著頭看。的目很直，沒有向任何人，只是漫無目的的落在不遠喧鬧的人群那里。談不上寂寞，只是慵懶，里的詞已經被背的很，明明唱出來的時候是不帶的，卻又莫名人。

“在年月深淵，明月遠遠，想象你憂郁……”

偏過頭，安愿朝臺邊看了一眼，荊復洲下意識的也看過去，并沒發現那邊有什麼。吸了毒或者沒吸毒的人都在舞池里隨著節奏晃著，如這家夜總會的名字般醉生夢死。安愿的目收回來，又不知飄忽著去了哪，只是再開口的時候，角掛了淺淺的笑。

“俗塵渺渺，天意茫茫，將你我共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也不知剛剛那一眼究竟在臺邊瞟到了什麼，只是整個人都帶了點生的嫵。荊復洲的目從的眼睛落到的，上微微上翹，很淺但很明亮。把里的煙拿出來，荊復洲了自己的，那種很久不曾有過的，像是犯癮的覺讓他的大腦皮層微微發麻。

再往下，他看見口的大片白皙。有魅的線照在上，黑與白的界限就不能那麼明顯的看出，整個人都被籠罩在暗影里，只有歌聲還在飄。荊復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的這首歌，他看見拎著角從臺上下來，也不像其他人那樣，說幾句俏皮話來討小費。朝著臺下走，走的小心翼翼，讓他忍不住想上去攙一把。

目追隨著，他又把煙放進里。走出幾步的孩停下了，然后毫無征兆的，轉朝他走過來。

心里剛剛被吊起的，瘙難耐的覺，隨著的接近反而淡了下去。荊復洲就站在那里，看見安愿一步步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他的目就毫不紳士的落在前。

非要形容那道目的話，就只能說，輕佻里著贊賞。

這麼近了，荊復洲看清了的臉。那一瞬間他是微微驚訝的，他看出這是停車場里的孩。而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孩，還是人。安愿沒說話，穿著高跟鞋，但是堪堪只到他的肩頭，所有的作都顯得有些笨拙，但還是抬手，“啪嗒”一聲，有微微火。

火靠近，在荊復洲略微詫異的目里，幫他點燃了煙。

心里那種微妙的瘙又回來了。

那雙細長的眼睛還是半睜不睜的，沒什麼表。很明顯的作不是刻意討好，更像是江湖兄弟的舉手之勞。荊復洲從善如流，深吸口氣，把煙圈吐在臉上。

安愿卻在這時候轉了，拎著角回去了后臺。空氣里的煙圈寂寞的散開，那辛辣的味道忽然就變得無所歸依。荊復洲瞇了瞇眼，沒怎麼思考，抬腳也跟了上去。

他從來不會真的進到后臺，大多數時候就站在門口，靠著門框靜靜看著。想撲上來的人自然會過來，來這種地方的人，他看中了卻得不到的，目前為止還真沒有。安愿坐在鏡子前，他的影剛好落在鏡子里，四目相對，平靜的偏頭，去摘自己左邊的耳環。

因為雙臂微微向前，而又恰巧坐在那里，白皙的背便直接落在他眼底。這麼看過去，倒像是上半未著寸縷。荊復洲眸加深，卻不上前，引得旁邊幾個人頻頻湊上去，又被他哄著走開。

安愿沒有起，就坐在那里卸妝。荊復洲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直到把眼睛上的眼線掉，他手指間夾著的煙也燒到了盡頭。灼人的熱度讓他回了神，低頭把煙滅掉，他從鏡子里深深看了一眼，忽然失去了興趣似的，轉離開。

隨著那道影消失，安愿不痕跡的松了口氣。轉而又覺得慶幸，這個男人啊，比想象中，來的簡單多了。

第二天是星期一，安愿跟領班商量好的，只在每周末才去夢死唱歌。這個晚上照例站在停車場里接蘭曉，也照例看見了荊復洲。跟在荊復洲后面的是他的保鏢兼助理，安愿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余里，知道那個保鏢的眼神落在上。

今天穿著一件淺的衛，還是那條有些泛舊的牛仔。小白鞋的鞋尖點著地面，數到十的時候，荊復洲就帶著手下從那邊走來了。

他是一個很有時間觀念的男人，這是安愿最近一段時間的發現。還發現，相比那些清純的學生妹，他似乎更喜歡那個眉眼妖嬈的。

這也是決定進夢死唱歌的理由。

走進停車場的第一眼，荊復洲就看見了站在那里的。像是午夜十二點之后的灰姑娘，魔法失效，上的也隨之消失殆盡。又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他們之間沒有一丁點可能。

安愿今天有小小的失算，因為那個平常總會看一眼的男人，今天竟然就那麼視若無睹的從邊路過了。還是很安靜的站在那里，沒有多看一眼，車子從邊離開，鼻尖有淡淡汽車尾氣的味道。

“洲哥，那小姑娘有點不對勁，要不要查一下？”阿洋看著車后座的人，那位正擺弄著手里的打火機，聽了這話之后淡淡的點頭：“隨便。”

火亮起來，又滅下去。阿洋拿不準他現在的緒，張張，干笑著問道：“洲哥，今天去鼓樓還是……？”

“去鼓樓。”荊復洲把打火機收起來，眉眼間那層淡淡的翳卻還籠罩著：“上次新進鼓樓的那個，什麼來著？”

“梨花。”阿洋說著，邊溢出一意味不明的笑。荊復洲了然，不過也不怎麼在意：“你了？”

“洲哥您還沒玩夠呢，我哪能啊。”阿洋頓了頓，又說：“是了兩把，還是干凈的呢，洲哥您就放心吧。”

荊復洲敷衍的點點頭，靠著車后座閉上眼睛。什麼干凈不干凈，對他來說本沒區別，因為他從不直接和任何人發生關系。說他糜爛，也是真的糜爛，但是說他干凈，也不是沒有道理。至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讓哪個人懷孕過，該做的措施一點不。

阿洋是不是騙了他，他也沒興趣追問。一個人而已，傷了兄弟誼，總歸是不好的。車子行駛的很平穩，他看見車窗外面的星，陵川是個好地方，至沒有被工業化污染，抬起頭，就可以看見繁星璀璨。

不知道怎麼說的覺，大概做寂寞。

對于荊復洲來了鼓樓，人們是開心的。荊復洲從來沒有教訓過什麼讓們和平共不要打架之類的，但們也就真的相的如同姐妹，還自己定下了輩分，一天天姐姐妹妹的很是親熱。他喜歡這種其樂融融的覺，它會給男人一種虛偽的錯覺，至可以滿足他膨脹的虛榮心。

梨花原本是要睡的，人還沒躺下，荊復洲已經開門進來了。他話很，自從來了這里，兩個人說過的話屈指可數。當時他只是在夜總會里問了句，要去鼓樓嗎？點了頭，第二天就被送進來，了這里最年輕的金雀。

那之后，荊復洲沒有來過，偶爾聽說他來了，也并不進的屋子。但梨花不怕，因為是這里最年輕的。

十八歲，真的是很年輕，年輕到是這麼看著，就覺得上有無盡的可能。

里叼著一煙，荊復洲把兜里的打火機扔給：“幫我點上。”

梨花順從的走過去，猶豫著坐在他的上。煙點燃了，他惡作劇似的，把煙霧噴向的臉。梨花被嗆得咳嗽一聲皺起眉，下一秒荊復洲的手攬在腰上，發出低低的笑。

隨著這樣的笑聲，梨花的臉燒紅了。他把煙扔在床邊的垃圾桶里，在后腰的手掌用了力，這樣一來梨花的脖頸便正好送到了他邊。他的吻不暴，但也不溫，他甚至并不想到床上去，就這麼坐在小沙發上，梨花已經被他撥的雙目失神。

拍著的背，荊復洲懶懶的開口：“去拿個套子幫我戴上。”

這樣的時刻，他的聲音還是往日的清冷，顯然對這件事，甚至是對此時上的人，都不過是玩玩。可是梨花什麼也不能說，心里的那層委屈被吞下去，起打開屜。荊復洲的目落在臉上，眼里的失落太明顯，讓人掃興。

“不喜歡？”荊復洲扶著的肩膀，把坐下來。梨花咬著，吃力的搖頭：“沒……”

他不再問，專心的頂撞。沙發的地方很小，梨花的很多次都磕在扶手上。也分不清是痛楚還是快讓失聲痛哭，荊復洲恍若未聞，作幅度加大。

二十分鐘后，他把抱起來放到床上，哭到噎，荊復洲心里那點憐香惜玉的心思被勾起，又或者是因為實在是太小了，讓他了惻之心。

他就只要了一次，幫把被蓋好，轉進了浴室。水聲響起，梨花在被子里收住了哭聲，忽然覺出一點點的不同。

他對，似乎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的。

只不過這點微薄的希在荊復洲出來時徹底碎，男人一邊穿著服一邊隨意的看向床上的：“你說你什麼來著？”

“梨花。”聽見自己細微的聲音：“一樹梨花海棠的梨花。”

男人沒再做聲，房間的門打開又關上，知道他走了。

讓他掃興了，所以他走了。他走了，像是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