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吃過午飯就出門了。

時間還早, 中途先去了一趟新區的原嘉百貨中心。這里有個新開的文青書店，口碑很棒, 江隨老早就想來逛逛, 一直沒趕上機會，這回正好順路看看, 還買到了素描本和賀卡。

江隨坐在書店的休閑吧臺邊給周蔓寫賀卡。

幾句新年祝福很快就寫好, 照常在末尾寫上署名：阿隨。

離開百貨中心，江隨又坐上出租車, 跟司機說了地點，車一直將送到小區門口。

這里的房子是江放六年前買下的, 地段不錯, 離師大新校區不遠, 又毗鄰新開發的文化產業園。

江隨以前在這住過一陣，后來搬去老宅和知知、陶姨一起，周蔓就住到這里。雖然江隨的房間還保留著, 但平常沒什麼事不會過來，上次來還是很久以前。

那把備用鑰匙今天找了好久才找到。

這個時間, 家里沒人。

江隨在門口換了雙拖鞋，進了屋，從書包里取出裝巾的禮盒放在茶幾上, 將寫好的賀卡在下面，打算在這等周蔓回來。

隨意看了看，覺得客廳的擺設好像有些變化，屋里很干凈, 應該是有保潔來收拾過。

江隨沒多想，去了趟衛生間，洗手時，發現洗手臺上的置架很空。

有些驚訝。

以前這里放了很多瓶瓶罐罐，都是護品和化妝品，怎麼都沒有了？

江隨疑地站了一會，走出衛生間，看了看客廳，漸漸發覺不對。

家里好像了很多東西。

擺在電視柜上的那張合照不見了。

玄關的鞋架上一雙高跟鞋都沒有，墻邊的帽架只掛著一條男式灰圍巾。

江隨愣了一會，似乎想到了什麼，有點無措地站了片刻，走去旁邊的帽間，推開門看了看，臉漸漸變了。

四點半，江放走出哲學院辦公樓，步履匆促。他的老師今晚在母校辦了個小型的茶話會，這是每年正月初六保留活，這次點名讓他去做主持，江放自然不能拒絕，手頭的事沒做完就放下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沿著校園里的林蔭道去往停車場，遠遠看見校門那邊走來一個小影。學生還在放假，校園里沒幾個人。江放一眼就注意到了。

阿隨？

他正奇怪，那影已經跑過來。

江隨背著書包，臉頰通紅，額頭已經出了汗。

在江放面前停下來，輕輕地著氣。

“阿隨。”江放驚訝地看了看，“你怎麼來了？”

江隨手攥著自己的書包帶，沒有說話。

江放注意到的神，問：“怎麼了阿隨，出了什麼事？”

“爸爸，”江隨抬頭看著他，小聲問，“你跟周阿姨怎麼了？”

江放一瞬間愣了下。

“阿隨……”他皺了皺眉。

沒想到江隨突然跑來問這個。

離婚的事，其實他一開始就不打算瞞著江隨，后來是周蔓和他商量，兩人才決定暫時不要告訴孩子們。

江放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本來就不怎麼會撒謊。這麼多年，對待江隨，他既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朋友，并沒有把當小孩糊弄過，除了這件事。

這會兒突然被問到頭上，更沒法糊弄。

江放遲疑了會，看了下時間，說道：“阿隨，爸爸現在沒有時間，要趕著去做事，我們晚點再說？”

江隨沒應聲，看著他的表，其實已經猜到了：“是分開了嗎？”

江放點了點頭：“是分開了。”

“什麼時候？”

“有幾個月了。”

“為什麼？”江隨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好好的就分開了。

江放一時無法和講清楚。

江隨執拗地又問了一遍：“為什麼啊。”

江放無奈：“阿隨……”

“你不是說，遇到好的人要珍惜麼？”

的眼睛慢慢紅了。

江放愣了下。

有幾秒，江隨都沒說話，低頭抹了抹眼睛。

“周阿姨是很好的人，知知也是，”抬起頭，眼睛漉，“我喜歡周阿姨，也喜歡知知……”

江放沒料到會這麼難過。

孩的心思畢竟細膩，他再怎麼多加考慮也無法同。

“阿隨，對不起，”江放有些無奈，也有些愧疚，語氣嚴肅地說，“這件事爸爸一定會跟你說清楚。這樣好不好，你先去家屬院那邊，我盡快回來。”他從口袋里出鑰匙要給。

江隨沒接，低著頭：“你去忙吧，我自己會回去的。”

站了一會，沒再說什麼，抬手抹了把眼睛，轉朝著校門走了。

水藍的書包在后，上頭的小企鵝掛飾一晃一晃。

一直到六點半，快要吃晚飯，也沒見江隨回來。

周池給發了短信，沒收到回復，電話打過去，沒接通。

知知著肚子，想吃飯：“是不是手機沒電了，要不咱們先吃吧，我姐說不定在那邊吃晚飯呢。”

陶姨：“哪能呢，阿隨不像你喲，哪回沒個代的，不回來吃飯要講的呀。”

“那怎麼辦？一直等啊？”知知看著一桌菜，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周池撥了周蔓的電話，提示“正在通話中”。

周池起：“我去一趟。”

“啊？”知知驚訝，“你現在過去啊？萬一在路上來了呢？”

周池沒理他，已經出了門。

陶姨在后頭喊：“路上當心喲。”

外面天全黑了。

周池剛走到巷口，手機就響了。

是周蔓打來了。

他剛接通，周蔓就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通：“我說你閑著沒事兒干是吧，是不是你在阿隨面前說的！你怎麼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說了你保，你憋不住話是不是！”

周池聽懂了，皺眉：“我沒說。”

“你沒說怎麼知道了？”周蔓朝前頭說了句，“小趙，轉個彎，繞個近道。”說完又轉向手機，“你老實點，真沒說啊？”

“沒有。”

“真是怪了。”

周池問：“現在跟你在一塊兒？”

周蔓按了按眉心，“在我公司呢，前臺打電話，我才知道，說有個小姑娘在門口坐半天了，我剛跟江放通完電話，那丫頭下午去找過他。”周蔓嘆了口氣，“哭著走的。江放有事，沒顧得上管，大概一個人去我公司了。”

周池聽了，眉頭皺得更。他已經走到巷口，攔了出租車坐進去：“我現在過來。”

“你過來干嘛？嫌我不夠煩？”周蔓覺得莫名其妙，“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

“你管我。”周池語氣很沖，“你跟爸還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有想過？”

周蔓：“……”

行，這小子能了，頂比知知厲害多了。

懶得再說：“行，隨便你。”反正地址他知道，周蔓直接掛了電話，跟開車的小趙吐槽，“還是阿隨最省心。”

“可不是。”小趙說，“小姑娘懂事，心里再不高興也沒給您添，自個在那乖乖等呢，電話都沒打一個。”

周蔓說：“是啊，我跟老江緣分不夠，跟倒是投緣。”

說話間，車已經拐過去，到了公司門口。

周蔓下車，走進大廳，一眼看見江隨坐在前臺那邊的小沙發上，書包還背著。

“阿隨！”喊了聲。

江隨站起來，周蔓走過去，看見眼圈是紅的，上前摟了摟肩膀，笑著，“哎呦，走，先上樓！”

江隨被帶進辦公室。

“晚飯沒吃吧？”周蔓問。

江隨點頭。

“剛好我也沒吃，等著，咱們點好的。”周蔓給小趙打了個電話。

等打完電話，江隨開口：“周阿姨。”

“嗯？”周蔓了張紙巾給，“臉，可憐死了。”

江隨接了，跟道謝。

周蔓看了看，說：“我跟你爸打過電話了，他還在開會呢。雖然我跟你爸分開了，不過你看，我跟他還是好朋友是不是？咱們還是一家人，一點都沒變，大人的事跟你們小孩子都沒關系。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

江隨沉默了會，搖了搖頭：“不想問了。”

從書包里取出禮和賀卡給。

“回家的時候買的，新年禮。”

周蔓接過來，手了的腦袋，“阿隨怎麼這麼好啊。”

江隨低著頭，說：“謝謝周阿姨，這幾年我都很開心。”

周蔓笑了：“我也很開心啊，知知那小混蛋肯定更開心。”

話沒說完，門被推開了。

周池走進來。

江隨抬頭，看到了他。

周蔓皺了皺眉，指指他：“你等會，我跟阿隨講話呢。”看向江隨，“剛說到哪兒了，對，其實我跟你爸早就說好了，剛好你爸也忙，沒法照顧你，以后你還繼續住在那兒，跟以前一樣，等高考完了再說，怎麼樣？”

江隨搖頭：“不了，我自己住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