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一掌拍上床頭小青蛙的大腦袋，“小貓拉屎都知道自己蓋，自己捅的簍子不要自己兜麼，不想寫檢討你為什麼打架？打架的時候你腦子長了麼。”

想起周池剛剛的表，江隨直接把小青蛙的腦袋給拍蔫了。

門被拍得砰砰響，伴隨著外面小男孩矯造作的聲音：“我麗的姐姐，Please open door！”

江隨開了門，給他糾正：“Open the door.”

周應知翻了個白眼：“給我點面子你能長啊，跟我英語老師一個樣，日常打擊學習積極！”

江隨問：“你來干什麼？”

周應知高貴地一笑：“本爺日常巡視。”

行，給桿子他能爬三丈，拉個大幕他能扭秧歌，給他寫本傳記，名曰《戲傳奇》。

“進來吧。”

周應知湊過來，撓著腦袋：“姐，我兄弟明天過生日，我如果一不拔會不會遭天譴啊？這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江隨打斷了他，“你上個月好像也有一個最好的兄弟？”

“那沒辦法，我人緣好嘛。”

江隨懶得跟他爭辯：“要多？”

“兩百吧，我就買個小蛋糕意思意思。”

江隨給他拿了錢，周應知非常：“大恩不言謝，姐你今天的覺悟非常高，明天我給你帶一塊蛋糕，油的！”

說完就要溜，被江隨喊住：“知知，你小舅舅……”

“怎麼啦？他欺負你啦？”周應知眉擰起，一擼袖子，“要不要我去揍他？”

“……”

果然一對舅甥。

周六早上，江隨睡到八點多，起來時樓下一個人影都沒有，早飯在鍋里溫著，陶姨大概出門買東西去了，知知也不在家。

江隨獨自吃早飯，有個人懶洋洋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他似乎后知后覺地覺到季節的變化，終于穿上了一件長袖，大概是睡得太飽了，他的皮好像比昨天更好，只有額頭那塊傷顯得有點目驚心。

江隨默不作聲地低頭繼續喝粥，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周池走到餐桌邊，像株大樹遮掉了照進來的，等他的影走過去，線才亮了。

他進了廚房。

冰箱里有掛面、青菜，蛋也還有剩，他輕車路地煮面。

江隨轉頭看過去，那人揮著鍋鏟在煎蛋，廚房里熱氣氤氳。

聞到的全是荷包蛋的香味兒。

周池洗了幾片青菜葉丟進面里，煮了一會把面倒進大碗，端出去在餐桌邊坐下。

兩人各吃各的早飯。

然而荷包蛋的香味兒讓江隨覺得這碗菜粥十分寡淡，雖然陶姨是按的口味做的早餐。

周池吃了一口面，似乎覺到了什麼，抬眼看了下江隨，又順著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煎蛋。他拿筷子分出一半夾到碗里，“吃吧。”又是睡啞了的嗓子，綿綿的，有種詭異的磁。

江隨盯著碗里的蛋看了一會，沒扛住。

太香了。

把蛋和粥都吃完了，去廚房洗碗，剛洗完，一個大碗放過來：“幫我洗了。”

和昨晚讓寫檢討的語氣一模一樣，輕描淡寫又理所當然，不等吭聲人就走了。

江隨洗完碗剛走出廚房，周池又從樓上下來了，他上多了件外套，在玄關換了鞋，出門前回過頭，“跟陶姨說一聲，我今晚不回來了。”

他把夜不歸宿說得如此平常，江隨也無話可講，想了想說：“你自己注意安全。”

——

出租車停下，周池下車，走進附近的娛樂城，剛到大廳，就聽到一個激的吼聲：“池哥！”

周池轉頭。

三個男生跑過來，跑在最前頭的胖子沖上來一把抱住他，猛拍他背心：“兄弟們想死你了！”

“好了好了，胖子你那拳頭跟千斤頂似的，小心把周池拍死。”

后頭的張廖和陳宏把他拉開。

周池問：“來多久了？”

“剛吃了早飯從賓館過來！”胖子有點興地說，“我們昨晚兩點到的，陳宏開的他哥那破車，特麼路上跟速似的！”

陳宏是他們中間最大的，去年就不讀書了，已經考了駕照。

“別提了，開的我差點兒就想返程回去了！”陳宏說，“咱們現在去哪兒？”

“找地方坐會兒，先去樓上臺球館吧。”

四個人買了吃的，上樓開了個包間，邊玩邊聊。

這里是省會，和眉城相比自然繁華得多。

胖子有點羨慕地說：“在這待著覺很好啊，玩的地方超多，這臺球館都比咱們那兒高檔多了，看這裝修就不一樣！居然還有包間！”

陳宏問：“周池你新學校怎麼樣啊，比咱們學校好多了吧！”

周池彎腰盯著球，淡聲答：“就那樣吧，沒什麼覺。”

“對了，在你姐家里住得慣嗎，家人好相不？”

“還行。”一桿，周池直起，走到旁邊沙發坐下，胖子丟給他一罐喝的，言又止。

周池問：“有話說？”

胖子點頭，拿出一封信：“這……林思姐給你的，不知從誰那兒聽說我們要來，要我們帶過來，說你都不接電話了……”

周池沒接，邊開易拉罐邊說：“帶回去。”

“池哥，這……”胖子試探著勸道，“你還是看看吧，我這樣帶回去沒法代啊。”

周池瞥了他一眼，接了信，三兩下撕碎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

陳宏過來拍了拍胖子：“我早說了吧，你別多管閑事。

胖子鼻子：“行吧，那我下次就不帶了。”

周日傍晚，周池還沒有回來。陶姨跟江隨嘮叨：“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蔓蔓工作忙的嘞，又沒有功夫管他，這兩天沒回家，一個電話都沒有的呀，找他都沒法子找，出了事家里也不曉得的喲。”

“是啊，我也沒有他手機號。”江隨坐在小凳上幫忙擇菜，“只有周阿姨有，晚點我問他要一個吧，陶姨你不要跟著擔心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哎，看著是個大小伙子，那個頭高的喲。”陶姨出老媽媽般的慈祥笑容，“模樣長得也好，將來娶媳婦不愁的了，蔓蔓也點心。”

江隨有點接不上話，心道您想的好像有點遠了啊。

陶姨越說越有興致，“那孩子就是格怪了點，話也不多，做事倒蠻好，每回做菜做飯的，廚房里頭都弄得好干凈的。”

沒錯，這一點是優點，江隨也同意。

陶姨又嘆了口氣：“阿隨你說說他嘞，別三更半夜弄飯吃了，胃要搞壞的呀。”

江隨嗯了聲：“我下次跟他說。”

直到周一早上，江隨才在學校見到周池。他遲到了，在教室門口被老孫逮到，老孫氣不打一來，新帳舊賬一起算，罰他在走廊站到早讀課結束。

兩節語文課上完，大課間要舉行升旗儀式，要求統一穿校服參加。

周池上周領的校服，今天第一次穿過來，和大家一樣的藍白，穿在他上卻好像有點特別，班上生忍不住看他。

許小音有點興地回過頭：“難怪趙栩兒對他一見鐘了。”

江隨也看了兩眼，承認確實好看，又拔又清新，跟別人不太一樣。

不過這不能改變他今天要讀檢討書的命運。

上周五打架打得最狠的幾個領頭人要當著全校同學的面讀檢討書。這是教導主任親自下的命令。

周池就是其中一個。

鈴聲一響，廣播里的音樂就開始了，各班學生陸續去場。

周池走在人群里，出了教學樓，快要到場時，覺角被人拉住了。他回過頭，看到一張白皙干凈的臉龐。

走在他旁邊，低聲問：“你寫了檢討書嗎？”

“沒寫。”他淡淡地看著，“你寫了嗎？”

沒回答。

快走到場時，一張紙頭塞到他的校服口袋里。

“我告訴你，沒有下次了。”

快步走了，很快融進前面的隊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