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周應知嘀咕：這麼驚訝干嘛，難道你沒早過？

他可老早就看過屋里的素描本了。

江隨的素描本風無限，只畫人像，但凡上過校草榜的男生，沒有一個逃過的辣手。那本子有個奇葩的標題——《二中佳麗一鍋燉》。

那些佳麗，就沒一個被下手過？

即使周應知只是個十三歲的小男孩也早看明白了，江隨沒那麼乖，腦子里復雜著呢，早這種事未必不會做。

不過生都很作，談總是分分合合，分手了也說不定。

“反正你信我就對了，他不是啥省油燈，聽我媽說到你們班了？可真神奇，我姐和我小舅舅了同學。”

是神奇的。

江隨也這麼想。從來沒有舅舅，現在突然就冒出來一個。

“他多大？”

“多大？”周應知撓撓頭，“肯定得比你大，十七吧。”

回到家，周應知就喊，陶姨一邊擺碗碟一邊催促他們兩個去洗手，忽然想起來樓上還有一小孩，新來的。

“知知誒，洗好手喊你小舅吃飯！”

周應知很不愿：“您說說，他又不是我二大爺，我還得上樓請他呀？”

“啊呀，不好這樣不講禮貌的呀！”陶姨道，“舅舅嘛，差了輩的！”說完又進廚房收拾去了。

江隨正在盛飯，周應知一屁坐到餐桌前。

江隨問：“你不去？”

“不去！”周應知起筷子夾個大，“他又不是三歲，了還不知道下來吃麼。”

江隨皺眉：“知知，他今天第一次來。”

“可不是麼，這才第一天就割走了我的閣樓，我也夠喪權辱國的了，還不允許我生個氣啊？”周應知啃著，“要喊你去喊。”

“……”

老房子一共三層，一樓二樓正常層高，三樓稍矮一點兒，和閣樓差不多，有一個套間和一個大臺，以前一直閑置，周應知有時會領一幫小男孩上去鬧騰，現在了小舅舅的地盤。

江隨走到門口敲了兩下，屋里沒靜，門卻開了一條，燈出來。

他沒關上門。

江隨猶豫了一下，又繼續敲，力度大了。門終于有了聲音，沙啞又慵懶：“誰？”

在睡覺？

“是我。”想到他未必清楚是誰，又說：“我是江隨，你……”

話沒說完，門就開了，男生瘦高的杵到門口，他沒穿鞋，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江隨沒猜錯，他果然是在睡覺，頭發很，上的棉T恤睡得皺，下邊卷了起來，一截窄的腰要不。

江隨沒講完的話就斷了。

周池好像還沒怎麼清醒，抬手了把臉，瞇著眼睛看向。

“嗯……怎麼呢？”他嗓子睡了，啞得很，邊問邊撓了下脖子。

太懶了。

江隨想不到別的詞，就覺得他現在這模樣都不像白天那麼冷淡了，整個人都太懶了，就像那種古裝戲里什麼事都不干的閑散王爺，一骨頭，給張榻他能給你躺出七十二種懶散的睡姿，什麼前朝爭斗、后宮心計都沒有他的戲份，江山人和他沒有半錢關系……

也不對，或許和人還是有點關系的，知知說他有為人打架。

江隨走神走得貫古融今。

站在門外，地面本來就比屋里矮一截，一米六三的板在他面前襯得好小一只。周池高高在上地掃了兩眼，目還是迷糊的，聽見說：“陶姨做好飯了，你下樓吃吧。”

就是小孩兒的聲音，帶著生疏的禮貌，得很。

周池本來就困，聽了更要睡，倚著門框低啞地問：“沒別的事兒？”

“嗯？”江隨看著他那懶到不行的單眼皮，沒聽懂。

“我忘了說，”周池眉頭地皺了皺，又舒展開，勉強清醒，“以后不用弄我的飯，我什麼時候了自己弄就行。”

……自己弄？

江隨愣了下。

“下去幫我說一聲。”他話一丟又進屋了。

那天晚上，江隨也不知道周池是什麼時候下去吃飯的，反正第二天清早陶姨告訴冰箱里的剩飯沒了，還了兩個蛋。

很顯然，看上去沒什麼自理能力的小舅舅是會做蛋炒飯的。

也許是因為周蔓代過要幫忙兜著點，即使知知說了不壞話，江隨也覺得應該對周池照顧一些，畢竟他是新來的，可人家好像并不需要。

他似乎天生有種吸引力，明明冷淡得很，可不到一周就差不多為后排小圈子的中心，日子過得游刃有余，打籃球都有人給他占場地了，也有別班生慕名來圍觀這個轉學生。

“神奇啊，最近沒看到趙栩兒上廁所了。”林琳咬著酸吸管，“這回是出師未捷嗎？”

“不知道啊。”江隨撐著腦袋著門口，眼睛都快失焦，幾個影從門外晃進來。

領頭的就是周池，他今天穿黑衛，后肩那塊兒了線，做早時江隨和他肩走過。當時提醒他，他點了個頭，話都沒說。

其實他來一周了，他們講的話不超過五句，在家里也很面，周池起得晚，每天踏著鈴聲進教室，一回家就上了閣樓，晚飯都是自己解決，大多時候是在外面吃，偶爾深夜下廚，陶姨只能通過冰箱里了什麼菜來判斷他昨晚又弄了什麼吃。

閣樓有獨立的衛生間，他洗漱全在屋里解決，連服都是自己洗好晾好，明明在一個屋檐下，他生生過租客。

江隨聽陶姨嘮叨幾回“這孩子怎麼這樣”，私下問知知，可知知只會滿跑火車，多年不見，他對自家小舅舅的行事作風也不著頭腦，拍大拍出一個結論：“初來乍到，八是裝的，他啊，比我還爺！”

即使江隨一點兒都不了解周池，也認為知知純屬胡扯。

他那樣的人，不樂意裝。

天天都是那張淡得沒表的臉，也沒見他裝一回熱洋溢。

江隨收回思緒，看到周池拿著一瓶可樂走回座位，旁邊的張煥明和幾個男生嘻嘻哈哈地玩鬧，他擰開可樂仰頭喝了一口，下顎的線條朗清晰。

“那天聽說他們一群男的去唱K了，有幾個的也去了，趙栩兒也在，你說周池會喜歡這類型的嗎？”林琳湊過來，很八卦地問。

“也許會。”

林琳說：“我就不懂那些男生怎麼那麼淺，就喜歡圍著那種妖里妖氣的的，就說阿隨你吧，我覺得你比趙栩兒漂亮多了。”

江隨無奈地笑：“怎麼扯到我上？”

“本來就是啊，我就是看不慣，整天搞得自己好像是天下第一似的，表面上平易近人，其實惡心的，還專干搶人男朋友的事，上回還在背后貶你，什麼人品啊。”

前座的許小音買了熱豆漿回來，一屁坐過來：“干嘛，聊八卦不帶我啊。”

“是你自己跑了好嘛。”林琳低聲音，“在說那誰誰，你懂的。”

許小音哦了聲，有點小興地說：“跟你們說個新消息，下周趙不是過生日嗎，要請全班同學去KTV。”

“全班？要干嘛？”

“不就是這樣，弄得人緣很好的樣子，再說人家有錢啊，要訂三個大包！到時候問到咱們頭上，咱們去不去？”

“干嘛不去，去看戲啊，看趙人勾引新同學！”

江隨：“……”

本以為這一周就要平靜地過去，可周五中午卻出了事。

江隨吃完午飯回來，教室里糟糟，一群同學嘰嘰喳喳，說班上男生跟六班的打了。

“就在樓下打的！六班那胖子多囂張，直接一瓶汽水就砸過來了，不過咱班男生也不賴，李升志都把那人打趴下了！”

“……你是沒看見，周池才彪吶！要不是他過去，張煥明那小子恐怕鼻梁都要斷了。”

“現在啊，全在辦公室呢……”

七八舌。是怎麼發生的，誰也沒說清楚，好像跟搶籃球場地有關。

下午第二節 課，幾個男生陸續回教室，個個臉上都掛彩，垂頭喪氣。張煥明最后一個進來，臉上一大塊青紫。

數學老師在上頭講試卷，林琳瞥了瞥江隨，總覺得哪里不對：“阿隨，你老往后看什麼？”

江隨搖搖頭，低頭寫公式。

放學后，值日生開始掃地，張煥明幫周池收了書包，和李升志一起下樓，走到大廳，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張煥明。”

江隨快步走過來，臉被風吹得微紅。

張煥明驚訝地看著，心有點小澎湃，澎湃了兩秒，聽見小聲問：“為什麼周池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