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 除卡丹之外, 葉淼只去過亞比勒一個國家。多年來，在書海中邂逅過無數異國文化與傳說，這回終于可以追尋游詩人的足跡, 親眼見證各個王國的麗了。

作為有錢有閑的卡丹公主，另一半又是事實上的非人類，葉淼既不用擔心沒錢花，更不用煩憂旅途中的安全問題。

在出發前，國王與王后就宛如普通人家的父母, 為他們準備了厚的金幣及代步的馬車, 甚至還有一車隨從——不過被葉淼婉拒了。拖著這麼大堆人出去, 哪里還有游玩的樂趣？

離開伊姆爾后, 他們一路往南，順沿天空星軌的轉向，打算將蛇夫洋邊的那一串白珍珠似的王國都游歷一遍，一路抵達瑞帕斯大陸的盡頭。可以想象，這將會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月之旅。

當然出行在外, 不會每時每刻都稱心如意。譬如最開始的那個月，葉淼興致地寫下的游覽計劃，一點用場也沒有派上。因為他們大半的時間都是關上門在旅店的房間中度過的。

雖然在王宮里的時候也沒有怎麼抑過，只是心理上會有一層憂，擔心嗯嗯啊啊的聲音會被聽見。但在真正離開了卡丹后，仿佛過去桎梏自己的教條都煙消云散了，無須再抵抗貝利爾的, 放心任由他索取擺布，興起來，甚至會通宵達旦地放縱樂。正如每一對沉迷于魚水之歡的新婚夫妻。

一般夜晚鬧得過火的結局就是，第二天早上都爬不起來，有時甚至連早餐都不想吃。還好，導致變這樣的始作俑者還算有良心，不會強行把從被窩挖出來，只會親昵地吻的眼皮，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把撈起來，喂吃點東西，再輕手輕腳把塞回被窩里。

往往，等到徹底清醒時，時鐘已經走到午后了。

在最初的那個月，這樣醉生夢死的況是常態。最夸張一次，他們三天都沒出過房間。

不過，葉淼承認，自己得為此負一半以上的責任。因為有些時候，貝利爾本還沒怎麼挑逗，已經把持不住急地撲上去了……真是說來慚愧。

放縱會帶來快樂，縱則難免會給人的帶來負擔——某天下床的時候，葉淼的兩條都在打，才驚覺自己這個月過得簡直可以用荒無度這個詞來形容，意和理智終于占了上風。之后的旅途也恢復了正常。

兩個月后，瑞帕斯大陸南端，斯特山谷。

斯特山谷位于塔爾王國的邊境，也是它和鄰國文化融最切的過渡帶。

與卡丹、亞比勒不同，塔爾只是一個很小的王國，國土面積僅有一點五個伊姆爾大。不過，斯特山谷中的那座同名的小鎮，卻是這片大陸上赫赫有名的葡萄酒產地。

由于規模大小有限，斯特小鎮的夜景是和昏暗的，雖然沒有永恒日不落之城——弗蘭伊頓那般輝煌熱鬧、人如梭，但也別有一番風。

酒文化的盛行，讓小鎮的空氣沾染上醉人的浪漫氣息，在這里，酒莊和優雅風的小酒館在街上隨可見。有一些小酒館更會建在河岸上。盛夏的晚上，一邊吹風，一邊聽游歌者的琴聲，與友人杯談天，可以說是一種難得的。

岸邊的某座小酒館里。一株茂的花樹下，擺放了一張高腳桌，半垂的藤蔓擋住了坐在那里的孩的上半。

桌子中央，僅有一盞致的蓮花燈芯的燭燈在照明。焰心跳躍，只映亮了桌子底部的一平米，能看見那孩雙悠閑地疊著，出了一截生生的小和腳踝，在昏暗中，那片也白得發，十分引人遐想。

一個長著絡腮胡的壯漢在不遠瞄了許久，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終于朝走了過去。

一打照面，他雙眼就是一亮，萬分驚艷地發現，這竟是一個黑發黑眼的東方孩。

容致，儀態優，年紀也很輕，卻散發出一種胎自青的妙曼婀娜的勾人氣質，又似沐浴過雨的花蕊從干的花瓣中鉆出，春意滿滿、慵懶憨地立在風中。

絡腮胡壯漢咽了口唾沫，一屁坐到了這孩對面的椅子上，說了句非常老套的開場白：“這位麗的小姐，一個人坐在這里喝酒，不會很悶嗎？”

“……”葉淼言又止：“呃，還好啊。”

絡腮胡壯漢瞇瞇地一笑：“這座酒館里有名的可不止酒，你不？我們點東西，慢慢吃……”

還沒說完，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勞心，不。”

旁邊連個鬼影也沒有，絡腮胡壯漢還以為自己喝多了幻聽。不等他做出反應，這個聲音就又一次響了起來，好整以暇道：“倒是你坐得太近，到我了。”

絡腮胡壯漢的笑容開始發僵，冷汗直冒，雙慢慢地抖了起來。

正不聲地離開這里時，他忽然覺到肩膀一沉，從黑暗中出了一只無形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絡腮胡壯漢：“……”笑容徹底消失。

這張椅子一直籠罩在影中，這家伙又喝醉了，故而沒有察覺到，這個位置是有主的。

而且，黑心的椅子主人在看了他走過來的目的后，干脆把形也匿了……

見到這一幕，葉淼不忍卒視地扶住額頭，別過了臉。

以前還會擔心，貝利爾和在人類世界里四玩，如果太過出格，也許會被本領高深的人類看出來異常之，并遭到戕害。現在，反而比較同那些莽撞地落到了貝利爾手里，慘遭玩弄的人類了……

其實，這是他們在斯特山谷留駐的最后一夜。明天就要抵達下一站，也就是瑞帕斯大陸的最南端——鄂爾奇司，也是最期待的一個地方。

然而那天晚上，葉淼并沒能如愿好好休息。早就知道貝利爾小心眼，沒想到他連這種小事也要借題發揮。

在不可描述的時刻，慢條斯理地磋磨獵中途，他仿佛突然記起了酒館里的事，壞心眼地重復了那個絡腮胡壯漢的問題：“不？”

再三問，直到恥得哭出來，搭搭地回答了問題后才饒過了。簡直蔫壞蔫壞的。

胡天胡地了那麼久，導致到了第二天，葉淼一直昏昏睡。好在，這一整天都在越國界線，是在馬車上度過的，正好適合補眠。

鄂爾奇司這個國家，因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在晴好的夏夜與冬夜，天穹上常能看見瑰麗絢爛的極。

除此以外，它還是一個宗教氣氛非常濃厚的王國，有著各式各樣的教堂。在這里，明神的信徒反而占比不高，因為它的子民還信奉著其它宗教。這也是葉淼大膽帶貝利爾踏此地的緣故——是沖著神的天象來的。

考慮到貝利爾，葉淼一開始沒有把參觀各種教堂一事納游覽計劃里。貝利爾知道后，了的臉頰，笑著說：“你想去的話，我們就一起去吧。”

明白他并不介意后，葉淼才放下心來，在等待極的同時，高興地拉著他去看了幾個有名的教堂。

參觀回來后，貝利爾卻仿佛有些若有所思。

幾天后的深夜，歡好以后，葉淼懶洋洋地合著眼睛，等待他替自己扣上睡袍的紐扣。可抬手穿過袖時，卻覺到了服的質有些不對，迷地睜開了眼睛，頓時微微一驚，清醒了過來。

穿在自己上的并不是睡，而是一條暗黑而華麗的子，開領長袖，狹窄的腰，擺與袖口繡滿層疊的蕾……

貝利爾坐在床邊，漂亮的紅眼睛微微彎起，吻了吻的手背，神地道：“帶你去個地方。”

說罷，他就抄起了的膝彎。眼前一花，穿過了迷蒙的黑霧，他們已置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天穹繁星簇，夢幻的綠在幽幽地拂。茂的葉冠中，時不時地傳出貓頭鷹凄厲嘶啞的聲。

葉淼這下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有點不安地抱住了貝利爾的脖子。他卻一反常態，沒說什麼，抱著走出了這片森林。只見不遠，佇立著一座孤零零的教堂。塔頂充滿張力地直指高空。石柱與穹頂的吊燈皆架滿了嶙峋累累的人類骸骨。

以人骨裝飾教堂，并無任何不敬之意。在宗教中，死亡并不可怖，它不是終結，而是皈依天堂的必要過程。

只不過，這座教堂應該荒廢一段時間了。一排排的長椅空的，祭壇上積了薄薄的灰，泉眼也已經干涸。

踏上石階后，貝利爾才把放了下地，轉而牽起的手往前走去。

擺落地時，輕飄飄地過了葉淼的，敏地了，看向那座祭壇，預到了什麼，咽了口唾沫，心開始澎湃。

一步步接近那祭壇，走道旁，以人骨裝飾的燈臺也逐個燃亮，幽亮的鬼火輕靈地跳躍著。

在祭壇上站定時，貝利爾的拇指挲了一下的手，終于道明了來意：“不這樣和你舉辦一次婚禮，總覺得有點憾。”

空幻燦爛的極穿玻璃，萬千星若明若暗。蝙蝠倒掛的暗影在堆疊的人骨上晃，而他在凝視著。

沒想到這服真的是婚紗……他有這個想法多久了？

葉淼臉頰莫名有點熱，垂下眼，嗔道：“不是，已經舉辦過了嗎……”

“那不一樣。我的新娘的婚紗，應該是黑的。”貝利爾微微一笑，出手，在的領口上別了一朵黑的玫瑰，頓了頓，聲音放輕，卻頗為認真地說：“你這樣很。”

瑞帕斯大陸各國的婚禮習俗并不一致，譬如深明神影響的亞比勒，婚禮就是祭祀式的。卡丹的婚禮則更世俗化。唯有一點是各國共通的，那便是——婚紗皆為圣潔的白。

看來那次的婚禮本沒有達到他心目中的標準。

葉淼喃喃：“原來你們喜歡黑的婚紗，好特別。”

“嗯，除此以外，我們也要在祭壇前立誓，才算締結了關系。”

瑞帕斯大陸絕無明正大地供奉魔鬼的祭壇。這座人骨教堂已經被神所棄，又是如此森的風格，還可以湊合用用。

當初在萬眾矚目下舉辦婚禮時，他們也曾經立過誓言。但是，那一次給葉淼的覺，并沒有這個寂靜的夜晚來得強烈。

上次，只是浮于人世的禮儀。這一刻開始，不可分、深靈魂的契約，終于在雙方之間立。

回不去了。

再也沒有反悔的余地。

立誓一結束，貝利爾眸一閃，攬住了的腰，把進懷中：“寶貝，你知道立誓代表什麼嗎？”

“代表我嫁給你了？”

“不止。”貝利爾得逞地了的鼻子：“穿上黑的婚紗，為魔鬼的新娘，代表你將靈魂出賣給了我。在你死去后，天堂將把你拒于門外，你無可去，無可逃，只除了我的邊。”

葉淼被那的氣息吹得輕輕戰栗。垂落在旁的手慢慢地舉了起來，抱住了他的腰，仰起頭，小聲而堅定地道：“我可不怕。”

在世人眼中，地獄是籠罩著罪惡與死亡彩的不祥之地。可已經不畏懼了——有人在的地方，地獄也會變天堂，不是嗎？

依照的心愿，在過后的數十年間，他們輾轉踏遍了瑞帕斯大陸的每個國家。同時，也沒有忘記答應卡丹國王和王后的事，每年都會回到伊姆爾住上一段時間——反正，有貝利爾在，往返只是輕而易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