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萱口而出：“要。”

雷電加，大雨如梭。原霽為的果決怔了一下：“你說什麼？”

水順著原霽的長睫滴滴答答向下落。濛濛視線中，他看到關萱腮畔沾水，弱質纖纖。

淑如萱。

寸息之距，漉漉地綻放在他面前，和那些腥、軍人，全都不同。太過好，而他神智不清。他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等著逃。

關萱沒有逃。

關萱的余，看到月半門口，束翼同樣一。束翼撐劍在地，關注著這個方向。

關萱仰頭原霽，一剎那，既害怕又難過，竟有不上氣的覺——

他渾浴、帶傲氣的樣子，與夢中重疊。一共只夢過他一次，可日日夜夜想著那個夢。

夢中沒有“十步”，也沒有束翼。

夢中是發生了怎樣的慘事，才讓原霽說出“我沒有家了”這樣的話？

雨點聲混著雷電聲轟鳴，關萱聲音清晰地重復：“我要。”

——要他！

關萱微垂眸，低喃：“我一直在等你娶我。”

水珠啪啪敲打闊葉，在說出話的剎那，原霽上的戾氣平息下去，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亮。他如釋重負般，子轟然前傾，關萱本能張臂，抱住了他倒下來的子。

濃重腥味撲鼻，原霽的下磕在肩上，關萱就抱著他的，與他一起坐倒在了地上水洼中。

黑鷹圍著他們盤旋，著急尖嘯。

裴象先站在屋廊下，沉靜地看著雨中的關萱和原霽。

關萱抱著原霽瘦削的肩，他灼熱滾燙的氣息拂在耳畔，懵懂地哽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你可以閉上眼，稍微休息一下了。

“青哥，不管誰來要你，我都不給的。”

下一刻，關承和關玉林的聲音在雨簾外一前一后地響起：“這是怎麼回事？”

裴象先便站在晚出來的關氏兄弟旁，裴象先彎腰向自己的老師行禮，但他沒有來得及說話——

關萱回頭，聲音清亮堅定：“阿父，青哥要娶我，我要嫁他。”

和自己堂兄拒婚了一晚上的關玉林向后退了一步，震驚而茫然，被裴象先扶住。

同一時間，下磕在關萱肩頭的原霽睫一，睜開了眼。他昏昏沉沉，卻撐著那口氣站起來，面向關玉林和關承。

從他二哥的陣下掙鐵鏈、活著走出來，他已到力竭時。他此時也是糊涂的，但是走到關家人所住的地方，撐著他神的，不過是兩口氣。

第一口，他已經吐出來了。

第二口，他沒有忘。

原霽推開關萱的手，淋著雨拖著自己沉重的步伐，走向廊下的幾人。關萱跟著他，了他許多聲，但他今夜變得這般陌生，并不搭理。

關玉林怒目冷視，他以為原霽要強迫自己嫁兒，心中覺得可笑。誰知原霽上了臺階，從那滲著的眼眸下投來的目，如電如霜，卻不是對著關玉林，而是關承。

原霽上的煞氣和腥味，得關承步步后退。

關承：“原七郎你做什麼？我們兩家可是親家！你想做什麼——”

“砰——”一柄匕首，從原霽袖中飛出，砸在了廊柱上。

關承靠著廊柱，子已經一半發麻。原霽低頭，湊近他耳朵。某一瞬，關承臉上的所有神消失了，變得空白哀傷。

這混一晚，關承清楚記得昏迷前的原霽，在他耳上，跟他說的話——

“關妙儀沒有死，老子已經查到了。你老老實實給我和關萱辦婚禮，我就當你兒真的死了。

“關家別再說什麼要原家給你兒的死一個說法了。我不介意讓所有人重新認識一下你兒，和你們關家的品行。

“老子說到做到。不信的話可以來試試。”

—

接下來的一整天，原家和關家陷了忙中。

原家小七郎昏迷，卻是倒在了關家所住的院落。

面對被派來當說客的束遠，關萱裊裊糯糯，語調卻堅定不留余地：“不行，我不會將他給你們。他在你們的地方了那麼重的傷，他清醒后可以被你們帶走，他不清醒的時候，我便不給人。”

束遠苦口婆心啰里啰嗦：“小娘子，你真的誤會了。我家郎君只是試一試小七郎的武功，并不是真的要傷他。何況七郎是我原家兒郎，他從小就是這般長大的。我等苦守邊疆的原氏子弟，難道這點兒傷都不了麼？

“不信你問束翼！”

束翼正猶猶豫豫地站在屋舍門口，聽到自己被點名，他想到了那一日束遠招呼到他上的狠招。束翼心中有些怨，但他并不敢違抗原家，他只好走出來，等著為原家說話。

關萱沒有問束翼，認真地問束遠：“難道習慣了的傷，就不是傷了麼？”

束遠愣住。

在他眼中，立在床榻前的小淑睫不眨，聲兒清婉：“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長大的，也不在乎青哥在之前，是不是天天傷。但是我答應保護他，他不吭聲，我就按照我的方式保護他。”

束遠口舌了得，他有一腔的話可以辯駁，但是束遠選擇了沉默。他行了一禮，掉頭就越過屏風，往屋外走。

關萱忽然想起一事：“束遠哥，麻煩你帶句話給原二哥——七郎說要娶我，我也愿意嫁他的。”

朦朧紗窗下，門簾懸起，束遠回頭，深深地凝視。

他道：“也許小娘子與我們想象的都不一樣。我拭目以待。”

關萱著束遠出門，等那個武人看不見了，舒口氣，連連后退三步，跌坐在床上，著自己的口拍了拍。

門口的束翼奇怪地看。

關萱心悸小聲：“束遠哥氣勢好強，我被嚇到了。但我不能讓他知道……還好他走得快。”

束翼看半晌，迎著小郎的笑容，他紅著臉別過頭，趕出門。

門外樹葉扶窗，關玉林和裴象先這對師徒，憂心忡忡地將此此景看得一清二楚。關玉林整理心，打算兒出來談話時，裴象先扯一下老師的袖。

—

師徒二人進一間無人屋舍，裴象先請老師上座，之后詳細地將自己這些天關注到的小師妹和原霽的故事分。

裴象先最后總結：“我建議老師不要拗著小師妹的心。萱萱想嫁，就讓嫁吧。”

關玉林急得跳起來。

裴象先：“老師莫急，先聽我說。學生今日去原二郎那里走了一趟，才知道原來七郎傷那般重，都是因為原二郎也不愿七郎娶小師妹。”

關玉林聞言大喜：“如此豈不正好？為師和原二郎都反對，萱萱當然嫁不了了……”

裴象先嘆息：“老師不讓小師妹嫁，難道想看萱萱以淚洗面麼？學生聽說，死了的那位……關妙儀娘子，在被父親許親前，便有一個郎。但那位郎家中出了事，關伯父嫌貧富，就將妙儀娘子許了原二郎。

“學生這兩日在想，妙儀娘子青春貌，怎會好端端地出去見什麼馬賊？明明我們萱萱就不跑，為何妙儀娘子要那般？

“許是不想活了。與其痛失所，混沌一生，不如早些死了。”

關玉林聽得臉發白，他驀地想到自己堂兄在兒逝后的憔悴，若萱萱也那樣……自己活著還有什麼趣兒？

裴象先諄諄善：“老師再想想師母。老師與師母鶼鰈深，師母去后，老師一度傷心絕想隨師母一起去。老師經歷如此，為何不能理解如今的小師妹和原七郎呢？”

關玉林不可思議，但聲音已經發虛：“不能吧？萱萱和原家那小子，認識有一個月麼？這就深似海了？這就非他不可了？”

裴象先搖頭。

他斯文的面容上，浮起一無奈的笑。他道：“并非如此。此次來涼州，學生一直在觀察小師妹。學生確定一件事——小師妹本不懂何謂。

“非要嫁原七郎，學生思來想去，覺得無非是慕年英杰，無非是太過年。但凡給兩年，都不會這般。”

關玉林責怪：“那你還讓我許嫁！他們兩個都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話算不得數。”

裴象先輕聲：“小孩子自己不這麼覺得，他們只會越反抗越堅定……學生想問老師，是否小師妹嫁了人，老師便不管小師妹了？”

關玉林：“你這說的什麼渾話！”

裴象先笑：“那便簡單了。不如老師和原二郎好好商量一下，將他們當作孩子，讓他們玩兩年——等萱萱和原小七郎和離了，咱們再帶萱萱回姑蘇，如此，豈不誰也不辜負？”

—

在關家人和原家雙方點頭婚事時，昏迷中的原霽，陷夢魘——他曾經做過的那個和關萱有關的夢不是結束，是開始。

夢境繼續向前走。

可恨的是，在新的夢境中，夢里那個傻小子原霽竟然還在追慕關萱！毫無長進！

觀看夢境的原霽氣得火冒三丈——夢里的他是沒見過活的、漂亮的小淑麼？！

作者有話要說： 夢里小七郎：沒見過。

魚魚醬好菜啊扔了1個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