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拐走劉江

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打獵的事當然要延期。

反正我是沒力氣再上山了，劉江這會兒也對我家裡頭的野豬起了興趣，正纏著三叔要人回來殺豬呢。

三叔徵詢了我的同意後，就領著劉江去村頭尋七爺了，說他老人家是俺們隊裡一把刀，殺豬只用一刀，其準無比。

等他們倆走後，我又把小明遠帶進屋，幫忙把剛才在雪地上弄的服重新換過了，又輕聲細語地安他。

照理說，小明遠這會兒已經恢復了，可我心裡頭總是有些不安，生怕他會因為這件事而產生什麼心理影，所以一直努力地回想以前看過的親子育兒的文章，可想了老半天，還是沒想起來到底該怎麼辦。

聽說我“打死”了一頭野豬，幾乎全隊的人都過來看熱鬧，等瞧見院子裡綁得嚴實的大豬，大夥兒都發出既羨慕又佩服的慨，害得我幾乎都以為被野豬闖空門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了。

七爺果然如同三叔所說，使起刀子來特別利索，不一會兒就把那頭大野豬開膛破肚整飭好了，完了過秤一稱，除去豬臟，還有兩百五十多斤，可把大夥兒羨慕得。

想著來陳家莊之初全靠大夥兒周濟幫忙，我也不能小氣，留了半邊豬，剩下的一半全分給了附近的鄰居們，大豬頭則給了七爺，他老人家地跟我說想過年的時候拜神用。現在這時候對“封建迷信”活抓得嚴，祭祖拜神都得的。

大夥兒分了豬，待我愈加地和氣，一會兒還有客氣的鄉親送了不乾蘑菇和野菜過來，三嬸還招呼我去他們家吃飯，晚上就吃豬下水。

我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這理豬的事兒全都給了劉江。他一年輕小伙子，多幹點力活正好鍛煉。

東北的冬天常年在零下十幾度，本用不著冰箱，在院子裡挖個坑把往裡頭一扔就能凍冰疙瘩。不過我考慮空間裡還有大批臘庫存，得想個辦法讓它們合理地出現，正好趁著現在有劉江這個免費勞力在，不利用利用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野豬事件後，小明遠並沒有如我所擔心的那樣表現出什麼不妥來，他照舊跟在劉江屁後頭跑，和隊裡那群比他大一兒的孩子們玩兒得樂不思蜀，不過無論去哪裡，他都會事先跟我打一聲招呼，而且我注意到他讀書的時間比以前更多了。

快要過年的時候，劉隊長終於來了，還帶了不糕點和糖果，說是來拜個早年，其實還不是想來看看劉江勞改造得如何了？

不過劉江的狀態顯然讓劉隊長有些失，那小子除了黑了些，神狀態比來的時候還要好。劉隊長委婉地問我這段時間劉江有沒有給我添麻煩，我毫不吝嗇地將他好好表揚了一番，劉隊長一邊聽，一邊眉頭鎖，看來他似乎並不希劉江在這裡混得如魚得水，要不，這次改造也就沒有意義了。

不知道劉隊長後來到底怎麼跟劉江談的，反正到吃飯的時候臉也不好看，等到走的時候，也沒提起領劉江回家的事兒。

等劉隊長一走，原本一直嬉皮笑臉的劉江就蔫了，一屁坐在炕上一言不發。我心裡頭清楚，估計劉隊長是代表老爺子跟劉江談判來了，不過這位劉江同學顯然不願意接家裡開出來的條約，於是被迫繼續流放。至於時間問題——我估計今年得在陳家莊過年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他，想了想，就派小明遠跟他玩兒去。有這個小傢伙跟他說話，他總該沒那麼多時間沮喪的。

其實劉江跟家裡頭崩了對我有好。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這小子的頭腦和行力都非常不錯，完全符合我對合夥人的期，所以，就算老爺子真的妥協了，我還得費盡力氣把他給留下呢。

於是我決定好好跟他談一談。

把劉隊長拿過來的蛋糕整了整，又抓了幾把瓜子放盤裡，往炕上一坐，笑瞇瞇地朝劉江道：「來，來吃，我們倆順便也嘮嘮嗑。說起來，你來我這裡這麼久，咱們都還沒好好說過話呢。」

劉江警覺地盯著我看，打死也不手去拿盤子裡的蛋糕和瓜子，謹慎地道：「妳想談什麼，直說。」

我笑，「其實劉爺爺擔心的也不無道理，現在剛剛改革開放，什麼好的不好的都通通流向國，你又年輕，這個自控能力肯定要差些，要到時候人家弄個大朝你拋拋眼什麼的，指不定就娶個綠眼睛金頭髮的外國妞回來了，那你爺爺還不得氣死啊？」

我話一說出口才意識到可能說得有點太勁了，這年代的小青年估計還比較純，就算心裡頭想什麼也不可能這麼直接說出來。

果不其然，劉江聽我說完這話臉唰地就紅了，連眼睛都不敢抬，低著腦袋小聲道：「妳胡說什麼呢？大姑娘家，也不怕人家笑話？明遠還在呢，真是教壞小孩子。」

我馬上道歉，「行，行，是我說得太直白了。不過你也別不好意思，你又沒去過特區，哪裡知道那兒到底是什麼形？我知道你不想接家裡的安排，想要自己開創事業，不過，這開創事業吧，哪兒不能開創，幹嘛非得要去特區？你就說咱們這兒吧，你要是能把咱們這裡開發出來，讓這裡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到時候老爺子還不對你另眼相看！」

劉江低頭沉默著，不知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倒是一旁的小明遠抱著塊蛋糕一邊啃一邊問我，「姑姑，什麼是大？拋眼是幹啥？」

我頓時傻了，劉江在一旁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指著我幸災樂禍，「我…我看妳怎麼…怎麼跟他解釋……」

我嚴肅地朝小明遠道：「大人說話小孩兒不要，這種生你以後就會遇到了，無師自通。」

小朋友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別意識，要不然也不會整天往我懷裡蹭了。

這年紀的小朋友其實是最可的，乖巧聽話又漂亮，小臉蛋又圓又，手好到不能再好。再過個幾年長大了，就開始彆扭，開始耍小子，開始不好意思跟親接，等長到十幾歲的叛逆期，那我就哭吧。

趁著我還能他的時候可勁兒地，不要等到以後沒機會了再後悔莫及。

小明遠對我的回答似乎並不滿意，但他一向不駁回我的意見，雖然不高興地撅起表示抗議，但他還是乖巧地沒有繼續往下問。劉江沒看笑話，非常失。

我又趁機跟他大肆地宣講了一番特區的混，同時又把我們陳家莊的種種好一一說給他聽。劉江不傻，沒多久就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斜著眼睛瞧我，「妳老實說，妳是不是瞧上我了呀？」

我一聽這話馬上炸，「你胡說什麼呢小鬼？就你這都沒長齊的小子，我能瞧上你？姐再怎麼著也不可能喜歡一比我小的男人。」

劉江的臉頓時漲了豬肝，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張張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過了好半天，才撓著後腦勺小聲道：「我…我沒那個意思…妳誤會了…我就是…就是說妳是不是想讓我給妳辦事……」

這回尷尬的就換我了，不過都怪這小子說話說得這麼不清不楚，我會錯意也正常的，於是強撐著道：「以後說話注意點兒，別說得這麼含糊，引起歧義就不好了。」

說話時我又看了看小明遠，生怕他又問出什麼驚人的問題來，不過小孩兒只睜大眼睛瞧著我們倆，微微皺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好像在考慮我們兩個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劉江都把話說開了，我自然也懶得再遮遮掩掩，索開門見山地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老實說，我看老爺子這倔脾氣，你想過他這一關實在不容易。再說了，特區雖然有好政策，但你現在一沒有本錢，二沒有經驗，拿什麼去闖？還不如留在我們陳家莊和我一起創業。」

我見劉江臉上閃過一不以為然的神，就曉得他肯定是瞧不上陳家莊這小地方，於是笑了笑，朝他問道：「你要是去省裡上班，一個月能拿多錢工資？」

劉江不大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認真地回道：「我估著大概能有三十塊錢。」

「就這麼點兒？」我嗤之以鼻，「還不夠買一千斤柿子的呢。你知道現在城裡豬多錢一斤不？老山參又是什麼價？鹿茸麝香又是怎麼賣的？我告訴你，咱後邊兒棒槌山隨便拿點兒什麼東西出來都能抵你幾個月工資。」

劉江可不傻，立馬反駁道：「妳就吹唄，當我是傻子呀。那山參鹿茸是那麼容易得的？隊長叔都說了，隊裡都好幾年沒採到過老山參了。」

我笑道：「就算沒野生的，咱不會自己種呀？那大山就是座寶庫，只要保護得好，那是種什麼得什麼。咱們自個兒種山參，種中藥材，辦養養鴨場，要是能弄到梅花鹿，那就再養梅花鹿，把咱們棒槌山的蘑菇木耳野菜什麼的送到城裡去賣。別以為這是小打小鬧，剛開始都是積累資金的時候，等有錢時咱們再辦廠，做藥材也行，做食品也行，自己當老闆，可不比你兩手空空地去特區闖要強？」

劉江的眼​​神微，手從盤子裡抓了一把瓜子，若有所思地嗑著。

我也不急著催他，在一旁逗小明遠玩兒。他雖然一向做小大人的深沉裝扮，但到底還是個小娃兒，沒幾句就被我逗得眉開眼笑了。

「我說——」劉江終於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妳要辦養場，這資金場地還有技怎麼解決？」

果然不愧是我看重的人，一開口就直指問題的重點所在。我正回道：「錢我有，雖然不多，不過開個小型的養場還是不問題。場地的話，我倒是看中村口閒置的那兩棟大倉庫，回頭跟隊長叔商量下，應該能租下來。至於技，咱們隊誰家沒養？怎麼養問大夥兒就行了。下回我去縣裡的時候再去買本養的書回來，咱現學現賣。」

劉江聞言挑起眉，「咱要做就做大點，別小打小鬧的浪費時間。」

沒想到劉江這小子居然膽子這麼！可回頭一想，這投資的錢都是我出的，要真賠了本兒，他也不過是浪費一年的時間，哪有我吃虧？我心裡頭雖這麼想，不過還是沒說什麼，不管怎麼說，先把這孩子留下再說，至於養場怎麼作，後邊還有得是時間一步一步來。

我們兩個一說定，臘月二十四過小年這一天，就一起去了城裡，打算跟劉家老爺子說明況。這一次我特意把小明遠帶上了，小傢伙長得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進過城呢。

大早上給他換了件藍的羊絨大，配著得鋥亮的黑皮靴，再戴上格子圍巾，襯得大眼睛漆黑，小圓臉白裡紅，瞧著就跟電視裡的小紳士差不多。小明遠很喜歡這打扮，對著家裡頭的鏡子臭了好半天，充分地表現出了一個三歲小朋友該有的天真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