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1981

回到1981。

這是我的新任務。

事還得從一個禮拜前說起。

那一天我和辦公室的幾個實習生竄到隔壁辦公室嘮嗑，正巧遇到檢察院送卷宗過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表哥劉浩維。

因為最近5.23案件鬧得全市沸沸揚揚，我忍不住好奇朝他要了卷宗翻開看看。才翻開第一頁，就聽到一旁的實習生小黃“哇——”地出聲來，「沒想到居然是個帥哥。」

我低頭看時，一時也有些驚詫。平常見多了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忽然瞧見一張英俊乾淨的臉，一時有些不適應。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年輕，眉目極為清俊，臉上乾乾淨淨的，看起來有幾分知識分子特有的書卷氣，更難得是一雙眼​睛極有神采，著一子的正義凜然，怎麼看，也沒有辦法把他跟5.23惡殺人案件聯繫起來。

小黃顯然也跟我的想法一樣，小聲嘟囔道：「劉哥，不會是警察抓不到人了，隨便找個人來湊數吧？這人一看就是社會英，怎麼也不是殺人犯呀。」

辦公室裡的其他同事也都紛紛探過頭來湊熱鬧，人們大多同意我們的看法，當然也有人大聲反駁，「妳們人就是喜歡以貌取人，沒聽說過一個詞嗎？什麼冠禽，這就是了……」

話沒說完就被屋裡一大群人啐了出去。

第二天，院裡的安排下來了。因為該案件極為惡劣，影響極大，故由院長親自擔任審判長，又委任了幾個資深的法作審判員，我因為這兩年表現尚佳， ​​也被院長欽點，為了審判員之一。

晚上不免挑燈將卷宗仔細研讀了一番，看完後忍不住唏噓嘆。

沒有人天生就是罪犯，這個名金明遠的男人亦是如此。看完卷宗，我對他不僅沒有憎惡，反而愈加地同。

這個男人有著比尋常人坎坷百倍的人生經歷，三歲時父母雙亡，爾後由舅父舅母收養，舅母苛刻嚴厲，所以他自小就備待，七歲時舅母將其賣到鎮上一戶無子的人家，兩年後，那戶人家的主人生了個兒子，九歲的他又被送去了孤兒院。

金明遠在孤兒院一直長到了十八歲，卷宗裡並沒有詳細描述他這九年裡的境況，但是想必不會好過，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之後十來年裡從未回去過。

2000年，金明遠大學畢業，南​​下廣州創業，02年初見績，創有中和外貿公司，並了朋友，也就是後來案件的第一個死者曾小娟。

卷宗裡有曾小娟的照片，五雖說不算太出，但眉眼卻非常嫵，作風也相當大膽，據說當初就是主追的金明遠。二人確立關係後沒多久，金明遠就在廣州買了房子準備結婚，沒想到第二年年初，曾小娟就提出了分手，還將那套房子和公司的客戶信息捲了走。

許是初深打擊，之後金明遠沒有再找朋友，一心一意地撲在事業上，幾年間，他的公司迅速發展，到07年時，已經了業翹楚。

07年8月，曾小娟再次出現，找到金明遠要求復合。金明遠居然同意了，當年10月，二人一同回北方老家準備辦婚事。後因公司有事，曾小娟便先行北上，結果一去不復返，從此杳無音訊，直到今年5月23日，的才在H省S市被發現。這就是5.23惡殺人事件的導火線。

今年8月，市刑偵隊副隊長周開明在翻查舊案的時候發現了另外兩起謀殺案，分別是08年10月17號的陳家鋪殺人案和09年10月17號萬年壩殺人案。周開明意外地發現這兩件謀殺案與5.23案件中的殺人手法相同，經過仔細調查，最後終於將此三個案件併案理。

陳家鋪案中的害人是一位三十二歲的廖姓，於08年10月16日晚失蹤，17日下午死者被發現，確定為氰化致死。據鄰居反應，死者生前經常待婆母和兩個兒，更有傳言說，之前病死的小兒也是其待致死。當時警方將重心放在其丈夫沈某上，但仔細查訪後，排除了其作案嫌疑。之後又陸續審問過數十名嫌疑犯，終究無果。

萬年壩案中的害人則是一位四十七歲的李姓中年男人，死者生前在一家孤兒院工作。警方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發現，死者在工作期間脅迫孤兒院十一位賣，並直接導致​​其中三位死亡。警方遂將那十一個孩及其親屬作為重點嫌疑對象，追查了近半年的時間，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因這兩個案件所屬的轄區不同，故警方一直沒有將它們聯繫起來，直到今年5.23案件之後，才由周​​開明發現了蛛馬跡，將它們併案。

如果我不是法，而是一位普通老百姓，說不定還會為金明遠“行俠仗義”之舉大聲喝彩，可作為一名執法者，我卻只能搖頭嘆息。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些事，可卻偏偏選擇了最不妥當的。

不僅是我，連一向嫉惡如仇的表哥劉浩維這次也一反常態地和我共同嘆了一番，最後我無比痛心地總結陳詞道：「我覺得還是年坎坷的遭遇讓他產生了心理影，如果他是我兒子，我一定能將他教育一個誠實善良又正直的人……」

我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當天晚上章老頭就來了。

在提到章老頭之前，我覺得很有必要將故事的前仔細介紹一番。

我的名字鍾慧慧，今年……年齡的事兒咱就先不說了吧。目前單，獨居，每週末回家探父母共天倫。我們家是中醫世家，所以我大學毫無意外地學了中醫。可這年頭最不值錢的就是醫生的學歷，中醫啊，生啊，本科學歷啊什麼的……然後一畢業我就失業了。

後來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準備司法考試，然後又是公務員考試，最後終於艱難地混進了公務員隊伍。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這一輩子基本上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可是偏偏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意外就是，有一天章老頭忽然出現了。

從外表上看，章老頭跟每天廣場上跳太極舞的老頭老太太們沒什麼區別，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他比別人要猥瑣些。

去年八月的一個早上，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往單位趕，才出電梯口就被他給攔住了，非說我上有仙家靈氣什麼什麼的。

我當時第一直覺就是遇上騙子了，剛要開口趕人，眼前忽然一花，然後，我就到了另一個世界。

之後我就了章老頭旗下打雜的雜役之一，偶爾幫他理一些“他們”不方便出面的事兒。當然，這些活兒也是有報酬的，要不然，你以為憑我每個月那麼點工資，能供得起現在這套小公寓？

那天晚上章老頭又來了，哭喪著臉，耷拉著眉，看起來比平常還猥瑣，一見面就抓了我桌上的小鬆餅吃，三兩口就幹掉了一大半。我一瞧見他那樣子就知道又來了活兒幹，心裡還有些高興。

章老頭一向出手大方，除了錢之外，偶爾還會給我們一點福利，比如回到古代哪個朝代渡個幾天假什麼的——當然這事兒我還沒遇到過，以前聽B市的小姐妹說起過，不過似乎也不怎麼愉快，要不，怎麼後來再也沒申請過了？

章老頭吃飽喝足了，終於回到正題來跟我說事兒，抹了抹道：「妳知道金明遠那事兒了吧？」

我不由得一愣。章老頭以前只派給我做些打掃“戰場”的輕省活兒，涉及的都是些尋常小妖，從來沒有提過仙家的事兒，更不用說凡人了。

「那金明遠是妖？」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章老頭皺著眉頭嘆了口氣，「要是妖就好辦了，關鍵是——」他神閃爍地朝天上指了指。

我恍然大悟，「是上頭的人？」

老頭子點了點頭，對我的上道十分滿意，想了想又狠狠跺腳，「妳說這都是些什麼事兒？上頭的辦砸了事兒，讓我們底下來屁。」

我沒好氣地道：「您得了吧，我還沒抱怨呢，這辦事兒的還不是我們嗎？」

老頭子朝我討好地笑了笑，咧出滿口豁牙，「妳放心，這次的待遇肯定好，我一定向上頭申請最好的配置，絕對虧待不了妳。」

有他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這老頭子雖然一向說話不著調，但其實為人還不錯，起碼對我很大方。他既然說待遇好，那肯定差不了，於是，我也就沒有再多為難他了。

之後，老頭子把這任務仔細地說給了我聽，我這才曉得，那個英俊的連環殺人犯金明遠居然是大BOSS最寵的麼兒，名字仲恆。

以前跟B市的那個小姐妹嘮嗑的時候曾聽神神地提過一次，大抵是他如何英俊如何風流之類，一會兒是哪個仙子和他春風一度了，一會兒又是哪一位仙子非他不嫁了。說白了，其實就是個天庭版的紈絝，就是個花花公子，我對這種高幹子弟一向沒什麼好印象。

不過，這位高幹不好好地當他的神仙老爺，跑凡間來做什麼？還殺人——這應該是犯天條的事兒吧。

章老頭見我一臉疑，遂解釋道：「這是我們上頭的規矩，得驗人間疾苦，每隔個幾十幾百年，這些大爺們都得下來歷練歷練。妳知道，這位小爺在上…那個…有點啥…不是特別長，結果人家不幹了，跑去改了他的命格，又施了咒，引他魔道。這事兒要真了，嘿嘿——怕是不大好收場。這不，就讓我尋個人回去指引他回歸正途。」

我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哭笑不得地指著自己的臉道：「你覺得我長得像保姆嗎？」

章老頭道：「妳不是也說了嗎？要他是妳兒子，保管教育得​​誠實善良又正直……」

我真想打自己一子。

這差事是那麼容易的嗎？且不說教養一個孩子有多辛苦，責任有多重，單單是回到八十年代初，那日子我怎麼過得下去？

那會兒農村裡頭還沒電吧，廁所都還是茅坑吧，連買個頭髮卡子都得要票吧，大夥兒連大米飯都還沒吃上吧——我沒記錯的話，那金明遠可是出生在北方農村的，你讓我一南方姑娘怎麼得了每天吃饃饃白麵的日子？說不定還沒白麵吃呢。

我當然不肯了——雖然我知道既然章老頭找過來我就推不了，可好歹也做做樣子，爭取一下更多的利益啊。

「不管怎麼說，錢得管夠。」我出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算給他聽，「你也看到了，我一個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總不能讓我回去以後下地幹活兒養活他吧，指不定就把我們倆死了。還有，我聽說你們手裡頭有那種能藏東西的法寶——」

章老頭立刻打斷了我的話，「妳丫頭從哪裡聽來的？哪有這回事？」說罷還把臉別到一邊去，一臉的心虛。

我嗤道：「您得了吧，外頭誰不曉得你們的手段，不是還有那種能種地的什麼隨空間，帶翡翠礦的，帶金礦的，還有喝了延年益壽容養的神仙水什麼的，統統都拿出來現現，我也不說要幾個了，起碼讓我開開眼界吧。」

章老頭氣得直哼哼，「妳可真會做夢，要真有這樣的法寶，那些妖還修什麼道？什麼種地的空間？這不是違背自然規律嗎？」

連神仙都出來了，還拿自然規律說什麼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