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向芳是醫生，找了個眼鼻口科的同事給他檢查，沒病。向芳松一口氣，把他丟給我，讓我多陪陪他。

向芳養孩子其實沒什麼耐心，我在上小學之前大部分時間都被塞給隔壁老帶。老就是宋蔚然的，這便就我和宋蔚然的緣分。

十歲以后我自認是大孩子了，開始學做飯。

歷經兩年廚藝磨練，和隔壁家的關系竟顛倒過來——宋蔚然喜歡我做的飯，經常跑來吃，后面還連帶著也一起來。

有們倆的認可，我對自己手藝頗有信心。因此向芳把遲雪丟給我之后，我首先嘗試的就是收買他的胃。

他是晚上被向芳扭送派出所的，理況我不知道，只記得凌晨給向芳開門的時候他就跟著一起回來了。

一整晚，他不吃不喝不說話，大部分時間蹲在一張沙發和一個柜子之間，麻就改為盤坐下。向芳累得要死，也懶得理他，開著客廳燈就自己去睡了。

早晨起來他仍然蹲在原地，眼睛發紅，似乎一夜未免。向芳花了點時間對他之以曉之以理，他看上無于衷。

沒轍，向芳白眼一翻，放棄：“隨便你吧，我要上班了沒力管你，你怎樣就怎樣！”轉頭吩咐我，“派出所那邊讓我暫時收留他，等找到他父母就送回去，你想辦法讓他張吃喝，別死。”

我點點頭領命：“好。”

“還有，別讓他逃跑！”

還會逃跑？

我頓時警惕，拿審視的目打量角落里那團東西，估任務的難度，然后用十分嚴肅的態度再次點頭領命。

向芳走后，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彼此對、互相警惕，直到宋蔚然來找我。

盯人的任務給，我去做飯。

那是我做得最為用心的飯之一，以至于很久之后遲雪都回味不已。在他的描述中，那頓飯讓他自地獄重返人間，生命從此有了盼頭。以此為界，他了一個真正的人。

不知道這些夸張用詞是不是哄我高興編出來的，反正聽著確實很用。事實上，整個年時期，我在他那里都著被仰和珍視的待遇。

如今想來，他當時就演技高超。我但凡頭腦不清醒一些，興許就真以為自己當過他的救世主了。

不過無論后來如何，十二到十七歲那幾年，我們兩個本來命運不幸的人確確實實過著無與倫比的幸福生活。

“誒，按你那麼說，上午商場那場活請的明星，是不是也是他啊？”直到逛完小區門口的超市回了家，宋蔚然才跟捋過了思路似的，跑到廚房來問。

“應該是吧。”不然哪有那麼巧，隨便出個街就能到。

“要不你問問他？既然你們都加上微信了……”拿眼睛朝飯廳桌面上的手機瞟了瞟，不遮不掩滿臉羨慕。

在眼中，記憶里那個遲雪恐怕還不如屏幕上的遲雪來得悉親切。

不追星，但只要是有遲雪出演的作品，一部不落全看過，微博超話等級似乎也十幾級。

我關上冰箱，看著道：“要不，我把他微信給你，你去問？”

“哎哎哎，別了別了，”連忙擺手，“人家現在是公眾人，微信這麼私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加人，朋友圈一截都是瓜啊！”

“你自己都知道不方便，還讓我去？人家加我就是客氣一下，哪能真當大家還是好兄弟一家人啊？”

“唔……”宋蔚然癟癟，眼中的黯下去，含糊嘟囔了句什麼，作罷。

等到吃飯時，又提起遲雪。

先前如墮云霧那種飄飄然的胡思想沒有了，倒是有模有樣地順著鄭老板提過的一條思路來考慮遲雪——藝人代言書店。

“既然要做品牌，要做大，利用公眾人尤其是藝人的影響力來做推廣，當然是很值得考慮的手段。如果請人，遲雪肯定是最合適的人選，他第一部拿獎的電影，故事發生的重要背景就是書店，還是我們初中時期那種純書店。那部電影我請你看過的，記得吧？”

“記得，在書上涂畫，和另一個時空的人談了的嘛。”

“形象很文藝吧？”

“還行。”

“……”

見我態度冷淡，宋蔚然又舉例了其他幾個遲雪的角，無一例外都是高知或英。我聽著聽著，就有點走神。

拜所賜，我也看完了遲雪所有作品。縱覽他接的角，尤其是最近幾年有自主選擇權之后選的那些，多讓我如鯁在。

他當初被北京來的選角導演挑中，是因為武好，加上相貌段和一點表演天賦，很快穎而出，直接演了一個新武俠系列電影的三部曲。

大概三四年前吧，人們對他的期待還是“武俠電影后繼有人”，沒想到他結束三部曲之后就去拍了部文藝氣息濃厚的片。

一人分飾兩角，一個本世紀零零年代的大學生，一個上世紀零零年代的知識分子。

那之后，他還接了更多高知英角。囿于現代戲糙的劇本，那些角還常常顯得不扎實、不接地氣。然而他明顯喜歡、偏。

這不得不讓我思忖，他是不是一直對我過去的氣話狠話耿耿于懷。

十七歲，在當時家里那種況下他要輟學去走明星路，我恨極了。除了攻擊他乞丐出不學無沒文化沒遠見之外，再想不出別的話來罵他。

我知道那很難聽，刺傷他的自尊。

我怕自己傷到了他的前程。

“……說真的，如果遲雪能給春風不醉代言，那這家店就從另一個角度上徹底圓滿了，它到底是不是我們一開始想要的那種書店反而了次要的事，對吧？”

宋蔚然突然興的問話把我從那一愧疚中拉出來。我抬頭看去，只見眼中眸閃耀。

顯然，已經完全將自己說服。

我心下無奈暗嘆，上再無話反駁，只得點頭答“嗯”。

但我們都清楚，這種設想要實現作還太遙遠，有太多前提條件需要達。

第4章 很顯然，他是特地找來的

和鄭老板這場不太順利的面談過后好幾天，他也沒有真的聯系我。春風不醉照常冷清地營業著，店里如今就剩宋蔚然和一個佳佳的小姑娘搭檔上班。

一天早晨出門前，宋蔚然提到，佳佳最近可能會提離職。

“唉，也沒辦法，畢竟店里沒什麼生意，又無聊又看不到前途，小姑娘哪里耐得住。”嘆了口氣，愁緒難言。

佳佳要走，我們也不是就沒法兒營業了。找兼職或者我自己上，都可以讓日常工作運轉下去。

但問題不在這里。

它的模式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需求，我們沒有底子撐著它這樣走下去，才是困境所在。

不管有多不愿意，在堅持初衷和存活之間，都只能選擇后者了。必須積極一點，它才可能早日獲得轉機。

我沒搭宋蔚然的腔，等帶茉莉出去之后，撥通了鄭老板的電話。聽筒里足足響有七八下，那邊才有人接。

“喂，哪位？”是一個中年聲。

“您好，請問鄭總在嗎？”

“忙著呢！”那邊語氣不耐，“你晚點打過來，大早上事最多了！”

“……”

這種態度我相當悉，每當人們要敷衍、要逃避的時候，就會這樣說話。我心中有了數，眼皮仿佛是要驗證不祥預似的，突然跳起來。

“好，讓鄭總先忙，我中午再……”場面話還沒說完，那邊已經掛電話。

聽筒中一片寂靜，只有小區樓下趕著孩子“快點”的人的聲音傳耳中。我呆了片刻，嘆一口氣，把手機揣進兜里，心里著實愁得有點發沉。

板上釘釘的事轉就黃掉，這種事之前不是沒遇到過。相反，從二十歲第一次跟人出門做生意起我就明白，這跟吃飯一樣平常。

我本該對此有所準備。

然而因為對這條道路的不認同，我和宋蔚然沒有真正從這個方向積極展開工作，以致現在基本沒什麼像樣的備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