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南聞聲笑了,歪著頭很認真地看著。
你不會懂得。枳嘆口氣。
浪漫永遠都是旁觀者看出來的。
這件事對于盛淮南來說,是年時候的浪漫,一個安靜的孩子,一個沒有“后來”的邂逅。
可是對于來說不是的,那是和他第一次相遇。始終是那個不幸的、與浪漫無緣的家伙,承擔了所有的“后來”。
因為后來知道那天媽媽是帶著茅臺酒和一套年兒百科全書去求他爸爸幫忙索要父親的恤金;因為那天機關大院的門口看見媽媽跟盛淮南母親打招呼的時候那個人眼睛里面的冷淡和不屑;因為那天他背后的夕實在太麗,本看不清他的臉,卻被落日余暉刺痛了眼睛。
所有后續的故事,直至今天,如果要怪,都應該責怪他。
那時候,落單,坐在臺階上,左手似乎還能覺得到,剛才媽媽手冰涼汗。
抬頭,湛藍如洗的天空,云彩像是波紋或者魚鱗一樣鋪排著,一直蔓延到天邊。看著,看著,忽然很想告訴媽媽,錢不要了好不好?
錢不要了,是我們自己不要了,而不是他們不給。
這樣就不會哭了。
仰頭直到脖子酸痛,突然天空被一個大腦袋擋住。
是他,朝微笑,問,你什麼名字?我盛淮南,南方的意思,我媽媽來自南方,可是我是北方男子漢。不過他們都說我的名字好聽。
還沒等回答,他又說,干嘛自己坐在這里?他們生要玩過家家,你也來吧。
他說,現在你就是朕的四皇妃了。
一直都是他在講話。
長大后的枳才懂得,講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些細細碎碎的句子可以填滿人與人之間的空隙,擁總比空曠要好,畢竟不荒涼。
他跟揮手道別的時候,背后的夕,耀眼得讓流淚。
那句歌詞怎麼說的來著?
你閃耀一下子,我暈眩一輩子。
他更不會知道,幾天后又路過那個機關大院,媽媽進去辦事,把托付給機關兒園的園長,當園長逗說要求媽媽把送到這個兒園的時候,傻乎乎地以為他是這個兒園的小朋友,一溜煙兒地沖進大院里面想告訴媽媽要上兒園,卻看見媽媽正在哭著求一個阿姨。
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麼。回到兒園,煞有介事地對園長說,啊,阿姨,這個地方離我家太遠了,我想去離家近一點的兒園。
什麼地方,離那個不堪的家近一點?
那里一定離他很遠。
他什麼都不知道。即使在沒有現的那十一年里,他照樣纏繞了枳的青春。
只是,這十一年,不復初見時的溫暖。再之后的四年,他把低到塵土里,開出一朵卑微的花。
盛淮南手把走神的拉回到現實中,蔬菜天婦羅已經上來了。
盛淮南說,“這道菜里面沒有,幸好。一會兒我把這兩塊擺在橫梁上你看怎麼樣?”
他因為這個神奇的巧合而興莫名。
是故意的。整頓飯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那個把放到凳子橫梁上面的人是他,是一次婚禮上面他的媽媽夸耀自己寶貝兒子的淘氣事時候給大家講的,當時的安靜地坐在鄰桌吃飯。
怎麼敢把放在那里?從來,吃到討厭的蔥花和,都是忍住惡心,嚼都不嚼,像咽藥一樣,生生往下吞的。
過拉面氤氳的熱氣去看他干凈的表,頭一低,眼淚就灑進面碗里。
“不過,謝謝你。”
盛淮南因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而愣了幾秒鐘。
“謝什麼?”
“謝謝你請我吃飯。”
謝謝你記得那個四皇妃。
很會傾聽,也很會聊天,雖然平常很說話。
從灌籃高手里面到底誰最帥到思修課上面次次拖堂二十分鐘還總拿自己切除了五分之三胃部當壯舉夸耀的老師,枳從來沒有任何一次聊天聊到眼角眉梢都在笑。
而且是真的在笑。
因此這次咖啡館聊天,的確讓彼此都很開心滿足。
從咖啡廳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本來已經站起來走出兩步,他卻突然轉回頭,最后還是拉著把兩塊擺在了椅子橫梁上,然后那樣自然地牽起的袖子大步跑出餐廳。
枳突然看到了從三食堂走出來的張明瑞。
張明瑞也看到他們,沒有打招呼也沒有笑,轉過頭去看門口的鏡子,過了一會兒,又進門了。
偏過頭,看了看走在左邊的盛淮南。他的右手幾次不小心打在了的左手上,枳突然心慌,迅速把左手進兜里。
他送回宿舍的時候,走的很干脆,沒有以前那樣不舍。
有誰會相信,這樣大的一個進展,從冰釋前嫌到相見恨晚,然而枳不沒有多就,甚至有些難過。
用盡心機地拿自己的報制造話題和巧合,來換取盛淮南的興趣,的確做到了。剛剛在宿舍樓門口,他第二次對說,“高中沒認識你,真的很可惜。”
這次枳從盛淮南的笑容中看到了真心實意。
“的確,我也覺得很可惜。”說。
他笑,當作那是無傷大雅的小自。卻永遠不會知道,那是從頭到尾的唯一一句實話。
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唯獨無法戲的是自己。枳很憾,錯失了剛剛盛淮南到的那些‘發現巧合’和‘相見恨晚’的驚喜,因為,知道真相,所有真相。
如果,真的像演出的那樣,在大學校園里偶然認識了盛淮南,并在他口中聽到四皇妃的故事,高興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說,“原來,原來是你……靠,拜見皇帝陛下!”
那樣一定很快樂吧,心臟劇烈跳的,真正的快樂吧。
而不是這種坐在宿舍里面小心算計著自己那樣做到底會不會讓他心。
不適合做追求者。看似怨毒地妒忌了他十一年,卑微地仰了他四年,卻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真正的底牌,是驕傲。
是驕傲的,從家庭到學業到,掙扎著,每走任何一步,都是因為驕傲地仰著頭看著前方。
也許只是因為他恰好總在前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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