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慢吞吞地往宿舍樓走,看見戈壁正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門口。
對方也看見了,只好禮貌地點點頭作為打招呼。戈壁倒是非常大方地朝笑,“,百麗在宿舍嗎?”
“在睡覺。”
“怪不得我打電話都不接。那你幫我把花捎上去吧。”
枳點頭,手接過戈壁遞過來的花,沒想到抓牢了,對方卻不撒手。
“希別生我的氣了。我可是這輩子第一次站在樓下捧著花傻站著,再不領我可不干了。”
枳松手后撤一步遠離了那張俊臉,說,“那我趕上樓去下來看。”
正要走,戈壁在背后幽幽地說,“你真是我見過的最乏味的生。”
枳哭笑不得,什麼都沒說就刷卡進門。
“冷人跟大冰塊是有區別的,你段數不夠,還需要再修煉才能把擒故縱用好,現在這個樣子是不行的。”
撲哧一聲笑出來,頭也不回地說,“誰要擒你?”
轉彎的時候聽到背后傳來一聲低低的“靠”。
想起江百麗與各生斗智斗勇之后總會爬到床上痛哭的經歷,對比剛才戈壁自詡萬花叢中過的驕傲,不覺有些苦。
混蛋。
的詞匯量有點疲乏,不過既然在心里說,自己清楚也就算了。
回到宿舍搖醒了百麗,話還沒說完,百麗就拎起洗面沖向洗漱間去打扮了。
枳坐到桌前隨手拆開信封,里面仍然只有一張演算紙,一面是信,一面是七八糟的解析方程。
“枳,我只給你寫信用這種隨手抓來的演算紙,反正你不會在乎。真是省錢啊,別人都用漂亮的板信紙給我寫信,我卻連你的演算紙都沒見過,你他的能不能給我回一封信?!
說實在的,我很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們這些人?
我真的想知道。
你和我認識的另一個人很像,你是對誰都淡淡的無所謂,淡到讓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那個人卻是對誰都很好,好到讓我誤會這是。你是不是真的覺得別人無所謂我不知道,但是那個人,卻真的不是我。”
枳愣了幾秒鐘,又把信重新看了一遍。
很想問,“我們這些人”指的是哪些?
丁水婧從來八面玲瓏,每天泡在小說雜志中,卻只要稍稍努力點,績就能保持在全班前十,而且人緣極好,無論是這種頂尖好學生還是葉展那種知名人氣甚至是那個八卦又毒舌的許七巧,丁水婧都能和們做出一副知己至的樣子來,傾聽別人的復雜心事。
枳很跟說什麼。雖然見面會對笑,會象征地跟抱怨幾句數學題很難做,歷史老師風啊留那麼多卷子一類的話,兩個人每天還可以順道走上一段回家的路,很多人把丁水婧當傲氣冷漠的枳有的幾個朋友——但不是,兩個人心里都清楚。
志愿表上填上以的績能選擇的最好的專業和學校,丁水婧在大學也定能逍遙,甚至比枳這種書呆子還要逍遙還要出得多——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直到丁水婧莫名其妙地退學,去學畫畫。
那天,丁水婧給枳寫了第一封信,枳才知道這個人盡皆知的新聞。的信里面滿是委屈和困,語氣絕得仿佛枳是神世界唯一的救命稻草。
當然還有一點點遮掩著的——“我想,我終于能證明,我并沒有逃避什麼或者嘲諷什麼,雖然我在乎的人也許并不會等待我的證明。”可是枳沒有細究這句話的含義。
惻之心和對一直以來丁水婧充滿聰明才智的大腦的欣賞讓枳給回了一封信。也只有兩句話。
“好好加油。對你的選擇,我表示敬意。”
木已舟,都退學了,還在一旁指著說你不應該這樣那樣,實在是很缺德的行為。何況,枳真心希這個得過且過的聰明腦袋能夠勇敢地為了夢想斗。
沒有想到,丁水婧會從此喜歡上給寫信,雖然后來沒有再回復過。
那些胡言語,重點在于寫信人自己舒坦,沒有必要回的。
其實們之間斷了聯系很久了。本來在高中的時候枳只是馬馬虎虎地朋友,維持表面的和平而已,上了大學,和大家不再是同一個教室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系,瞬間自由了,自由到了閉塞的地步。
回想起來,不僅僅是大學的問題,和丁水婧好像是在高三的下學期就疏遠了。一模之后枳煩躁地在角落看倫坡沉詭異的短篇故事集,丁水婧走過來問為什麼剛才葉展下樓打排球理都不理人家。
“都生氣了,說你掘面子。“
“有嗎?”枳十分疑,確信剛剛并沒有人過,盡管看小說一直很迷,但是今天有點魂不守舍,并不是特別投,應該不至于沒聽到別人喊。
但仍然努力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可能我沒聽見吧。看小說太迷了,一會兒我跟道歉。”
丁水婧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們都想跟你為朋友的。你太不合群了。咱們班同學其實都覺得你太傲太冷了,除了你的卷子,你誰都瞧不起。”丁水婧的話里第一次沒有渾合的語氣,卻有指責的意味。
枳原本郁的心更是急集合,收回禮貌的笑容,淡淡地說,“你看張敏怎麼樣?”
丁水婧愣了很長時間,慌忙在教室里搜尋了一下張敏的影,“……好的啊,怎麼了?”
枳余看到張敏正低著頭坐在角落翻著新發下來的無聊校報,淺紫的羽絨服臟兮兮的,把土黃的皮襯托得更憔悴。
“你跟很嗎?”
“不,問這個干嗎?”
“你覺得我和張敏之間有區別嗎?除了學習不好之外,我們都喜歡看書,都愿意窩在角落,都不說話,不逛街不K歌,為什麼你不說張敏驕傲?或者你為什麼不能像忽略張敏的存在一樣忽略我?我覺得我從不說別人壞話,力所能及的時候也熱心幫助同學,怎麼說也不至于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吧。”
“我們只是……”丁水婧沒話了,想了想又說,“我們只是希你能開心,所以想要讓你加的,是為了你好。”
“如果單純是想要讓我開心,想要‘拯救’我,為什麼葉展看到我不出去打排球的時候不是為我到擔心難過,而是覺得我瞧不起讓面子損?”
枳記得丁水婧啞口無言地盯著,而自始至終只是聲調平平,眼睛盯著手里的書。后來丁水婧怎麼離開的都想不起來了。
那似乎是高中三年,枳唯一一次出咄咄人的一面,真正像個18歲孩一樣咄咄人。
如果那天心稍微好點,可能面對丁水婧來勢洶洶的指責,只會笑著敷衍一句“哪有啊,干嘛說得那麼嚴重,一會兒回來我就去道歉。”
始終不清楚為什麼丁水婧要這樣執著地和自己“做朋友”。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和執著,比如枳對績,比如丁水婧對人緣。
也許應該慶幸自己還有點本事被人家瞧得起。
只可惜,朋友的門檻太高,以至于會給丁水婧造“不在乎任何人”的誤會。但是,也不算是誤會吧——的確沒怎麼在乎過們。
枳沒有興趣跟討論自己生命中到底有幾個人不是過客——是不是又怎樣。丁水婧自然有很多漂亮的信紙,了的一封回信,雖然略有缺憾,但是不失為另一種圓滿。
又看了一遍那封信,出一張白紙,寫上:
“你背后的方程式解錯了,那個應該是雙曲線,不是橢圓。
所以可見你的信我都有好好看。無論正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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