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沒有說話，快速地瞥了一眼，目漸漸冷下來，對面的鄭文瑞仍然保持著用側臉著桌面的姿勢，咯咯咯笑個不停。

“騙子。”又說。

枳皺了眉，立刻轉過老板娘結賬。鄭文瑞突然大聲地說，“不配！騙子！”

揚在半空招呼老板娘的手了一下。？反正不是說我——枳心里舒服了一點，但仍然擔心鄭文瑞胡鬧起來吸引眾人目，還是接著喊服務員結賬，偏偏此刻生意好得很，沒有人理。

“都是裝的，都是裝的。”

“你沖我喊也沒用。”枳忍不住想告訴收斂一點。

“要回來，后悔了。我昨天才知道的，后悔了。”鄭文瑞的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往下掉，枳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們兩個今晚會出現在這里。

“”回來了。所以擺在鄭文瑞面前原本就渺茫的希就直接轉了絕。

枳本想告訴鄭文瑞“回不回來，你喜歡的人都拒絕了你，這原本就是兩碼事”，不過最終收住了口。剛才鄭文瑞哭訴了半天，就是忿恨別人總是勸知難而退趁早放棄，自己怎麼還要往槍口上撞。

枳的沉默不語卻引來鄭文瑞不依不饒地用通紅的眼珠盯著，說，“你怎麼想？”

“我沒什麼想法。”

“我不信。騙子。”

枳終于承認自己今天答應跟吃飯簡直是一件愚蠢頂的事。

“說，你告訴我，我知道你不是沒有想法的，你不喜歡他嗎？他那麼好。”

“所以我應該喜歡？”

“你不喜歡他嗎？”

枳微微有些暈眩，這麼多年，終于有一個人清清楚楚地問，是不是喜歡盛淮南。然而問話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喝醉了的偏執狂，還在鬧哄哄的充滿油煙味道的烤店里，真是煞了風景。

自然是不會回答的。有句話幾乎要口而出，“他是誰？”——反正鄭文瑞一直遮遮掩掩沒有說自己單的是誰，干脆將對方一軍然后趕結賬撤退

但是猛地把那個問句咬吞進肚子。

剛剛，鄭文瑞問是不是他前友的同班同學，毫不遲疑地給了肯定的答復，顯然等于承認了自己通過鄭文瑞的描述猜得出暗的對象。這會兒要是再裝傻，恐怕沒可能了。

失算了。

枳打起神認認真真地看著對面那個紅著眼睛等答案的生，霎時覺得背脊發寒。

這個人真的醉了嗎？

“你喜歡他的吧？”鄭文瑞仍然咬不放。

枳的手機在千鈞一發之際響了起來，一顆心落回膛里，連屏幕都沒看就接起來。

是百麗，忘記帶鑰匙，樓長又不在沒辦法借備用鑰匙，所以希枳快些回宿舍。

枳抓住機會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才掛了電話。對面的人又癱倒在桌子上了，剛才的那個話題就此不了了之。

結賬的時候鄭文瑞仍然沒有醒。枳了錢，把醒，連拖帶拽地弄出了餐廳。靠在自己上的鄭文瑞一酒氣，絮絮叨叨地低聲說著什麼，又重的不得了，枳斜斜歪歪地朝前艱難地走著，覺得自己簡直倒霉到了家。

“你自己能上樓吧？”記得計算機學院的生宿舍樓跟自己的宿舍樓挨著，所以直接把鄭文瑞帶到門口。

“恩。”鄭文瑞又開始咯咯咯地笑。一個小時前那笑聲聽起來像母，現在聽起來卻像巫婆。

“那就這樣吧，快上樓吧，再見。”

“枳……”鄭文瑞靠在大門上半瞇著眼睛。

“怎麼？”

“我不會讓第二次得逞的。不止是，任何人都不會得逞的。”

枳沒說話，控制著不讓自己的表顯得太厭惡。

“我知道你覺得我卑鄙。嘿嘿，反正大家都是騙子，其實誰也不比誰高尚。但是你要是以為我是為了讓他上我才去阻撓他們倆的，呵呵呵，那你就錯了。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了，就是世界上只剩我一個人，他也寧肯變GAY都不會喜歡我，”鄭文瑞笑著，眼睛有一剎那亮晶晶的，轉瞬又暗下去，“不過，我所希的，并不是他喜歡上我，而是——”

刷了門卡，推開了半扇門。

“我最希看到的是，他誰也喜歡不上。”

門在枳眼前吧嗒一聲上鎖。目送鄭文瑞斜斜歪歪的子消失在門廳的轉彎。

鄭文瑞居然有這樣恐怖的一個愿呵，想。

在嫉妒的人眼中，幸福不在于得到，而在于別人得不到。

枳匆匆趕回宿舍，百麗正在門口等。

“你一烤味。”

枳點點頭，掏出鑰匙開門。百麗進屋的時候順手放在桌子上一封信。

這是的幾個好習慣之一，喜歡寫信和明信片，所以每次看公共信箱的時候都會把枳的那份也帶上來，雖然枳基本沒有收到過什麼信件，大多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網上書城或者購中心的商品推薦。

沒有寄信人地址。收信人一欄字寫得很好看。

只可能是丁水婧。要麼在畫室里面，要麼在課堂上題海里，很有機會上網，自然會寫信——雖然枳不能理解為什麼不發短信。知道，大多數的信件不過就是丁水婧上課時候趴在桌子上的涂，也許覺得寂寞，也許只是打發時間。信里也沒有什麼重要的話題，時長時短。

“知道嗎，今天老師居然把你地理筆記的區域國土整治部分印了下來發給我們。真是漠視知識版權的人啊。”

只有一句。

郵票便宜也不能這樣啊。枳苦笑。

丁水婧在南方著名的Z大國際政治學院念到大一下學期的時候，突然決定退學，重新參加高考，而且要考類特長生。這個決定幾乎震了所有人。

丁水婧是枳高中在班里有的幾個絡的人。

只是絡而已，其實了解不深。大一的時候更是基本斷了聯系，如果不是丁水婧的一封信，與世隔絕的枳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退學的事。

總是這麼孤陋寡聞。甚至連鄭文瑞喜歡盛淮南這種“全校的人都看我的笑話”的大新聞，竟然都不知道。

其實寧肯一輩子都不知道。今晚的遭遇讓胃里很不舒服。

打開屜，把信和其他信封放在一起。

盡管不了解別人的細枝末節，但是枳到安全的一點是，別人也不知道的事——如果不是極其確定這一點，今晚突然面對瘋瘋癲癲、笑得像白雪公主后媽一樣的鄭文瑞，可能會慌張得丟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