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勵深眉心，閉上眼睛，黑暗中盡是無助不安的神。】

食堂大媽總是有一個通用技能，就是手抖。

好好的一個菜，大媽攥著勺子抖兩下，就變了素的。

深港大酒店的員工食堂，著禮賓員制服的高崎楠將餐盤放在梁肆的桌前，搖頭苦笑道：“全中國的食堂抖勺高手都被深港招來了，我來這兒工作了一星期，一塊丁都沒吃到。”

梁肆夾起自己盤子里的一塊片放到他盤子里，說：“高崎楠，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留在這個地方。”

深港招他們進來的時候，說好了月薪六千，可進來才知道，好多深港已經以高價為餌引來了許多試用期的大學生，工資一拖再拖，有的甚至來了三個月了，天天做一線，只發三千塊錢，簡直是剝削！

因此深港的人才流失相當嚴重，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應屆生，就是被臨時抓來當壯丁的。什麼管理培訓生，什麼儲備經理，都是名字好聽，說白了就是餐飲部前廳部客房部不停地崗，做一線最累的活，其名曰深基層，悉一線，至于能不能進管理層，就看你的造化了。

所以，是什麼原因讓本可以有更好去的高崎楠也決定留在這兒呢？

高崎楠將夾來的那塊吃進里，答非所問：“那你為什麼留在這兒？”

梁肆嘟囔：“你這人真沒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大學的時候聽班里的幾個嚼舌子的同學說，高崎楠的母親是個下崗職工，父親蹲過大牢，出獄后又被人把腦子打壞了，家庭狀況不太好。

梁肆想，大概高崎楠也有自己的苦衷。

吃完了員工餐，梁肆就帶著剛剛發下來的客房部服務員的工服去了員工換間。

深港雖說管理混，但新員工的職大會還是辦的相當面。本季度新職的一線員工加上應屆的管理培訓生一共50多人，分部門站得整整齊齊，各部門的主管及以上領導全部予會，總經理陳勵深也是在所有人員全都到齊后步了大會議室。

除了梁肆和高崎楠，其他幾個管培生都是A市本地的二本大學的學生，集合的時候個個充滿了新員工的神頭兒，以生機的面孔仰著翩然而至的總經理。

不是面對著梁肆的陳勵深，是極其穩重且生冷的，他與生俱來的優越與王者風范，就好像即使宇宙炸他也會是那個得到永生的人。

有時候梁肆遠遠的著陳勵深的時候，看他水波不興的眉眼，看他雷厲風行的眼神，都會不由自主的由而外的寒，就像那年下著大雪的空氣一般寒冷。

所有員工都已落座，陳勵深長疊坐在第一排的最角落里，手腕輕輕的托著頭，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又不像在睡覺。

副總經理姚大軍拿著上臺，臺下想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高崎楠坐在梁肆的左手邊，梁肆的右手邊是已經職快三個月的餐飲部文員玲玲姐，高崎楠是個很討孩子歡迎的男生，和玲玲聊得很開，梁肆就坐在中間聽他們兩個的八卦。

“玲玲姐，臺上那個長得像魯智深似的老頭是誰啊？”高崎楠問。

玲玲小聲道：“他啊，他就是梁肆那天說的喜歡指手畫腳的副總，姚大軍。因為是總經理邊的紅人，所以每次員工職的講話都是他來做，咱們總經理太懶了。”

梁肆抻著脖子看看前排的陳勵深，心想，你看，陳勵深，你在你員工心里就是這副形象聽見沒？

高崎楠搖搖頭：“看起來是個俗的人，看不出有什麼本事。”

玲玲答：“咱們總經理這個人很奇怪的，集團里的人才全部高薪養著，就是不重用，倒是讓這種狗仗人勢的人出盡風頭，狐假虎威。”

高崎楠若有所思的沉默幾秒，著陳勵深的背影，冷笑：“反正將來整個集團都是他的，怎麼糟蹋揮霍都。”

玲玲搖搖頭：“你可說錯了，聽說啊，前幾天在咱們總統套房住的裴小姐，有可能是咱們集團繼承人！陳總和裴小姐的關系我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有人說是兄妹，有人說是人…”

一直默默的聽著兩人八卦不說話的梁肆，忽然眉頭一擰，不耐煩的打斷玲玲：

“你可以去寫小說了。”

玲玲癟癟，不說話了。

臺上，姚大軍蹩腳的職演講完畢，臺下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梁肆也跟著掌，姚大軍很這種萬眾矚目的覺，傲慢的朝著臺下員工揮揮手，卻在無意中瞥見梁肆的瞬間，愣住了。

梁肆看見所有人都轉過頭來往這邊看，一時間不知是怎麼回事。

抬頭對上遠僵住的姚大軍的眼神，不敢確定他是在看。

姚大軍的眼神很復雜，貌似有幾分驚嚇的意思…

那個孩不是…怎麼會來這兒工作…

客房部經理也順著副總姚大軍的眼睛看過去，見有一個穿著制服的員工竟然沒有按照酒店的儀容儀表將頭發盤起來，而是散著長發垂在肩上，以為姚大軍是為此惱火，于是客房部經理立刻站起來，當著副總和總經理的面訓斥起梁肆來。

“你！就是你！你什麼名字！”

“我？”梁肆指了指自己，站起來。

“員工手冊沒看嗎？客房部儀容儀表標準不知道嗎？披頭散發像什麼樣子！給我把頭發扎起來！”在大領導面前犯這種低級錯誤，客房部經理很生氣。

梁肆沒想到自己一下子了眾矢之的，站在座位上，不知怎麼辦。

高崎楠拉了拉的手，小聲提醒：“梁肆，把頭發盤起來。”

臺下座位上的員工，哪個不是頭發盤的利利索索，唯有散著頭發，著實讓領導不悅。

梁肆四下看看，咬了咬牙，商量的語氣對客房部經理說道：“領導，您看，我今晚下班就去把頭發剪了可以嗎？”

客房部經理大手一揮：“我不管你剪不剪，我現在讓你給我扎起來！”

其實經理的要求并不算過分，服務行業人員的儀表的確非常重要，如果一個員工，連最基本的儀表都弄不好，還怎麼進行工作。

梁肆攥了攥拳，看到好多目朝看來，臉刷的紅到了耳。

陳勵深也被這段小曲吸引了注意力，回過頭去，只見梁肆站在觀眾席中間，眼神很不安，右手掠起一縷長發掖到耳后，做了個扎頭發的作，而左手，也輕輕的抬到了耳朵，卻始終沒有作…

陳勵深原本懶散的表有那麼一瞬間，變得郁。

臺下的人開始小聲議論，眾人打量的目讓梁肆覺，從深泛出一又一涼意，前后左右一張張臉孔和黑黢黢的眼睛，像是一只只推進枯井的手，像是割在上的一把把刀。

那種覺又來了…

那冰冷鋒利的刀刃前前后后的割著，割進皮的覺，切斷組織的聲響，就在耳邊，就在耳邊擴大著，鈍痛著，接著有什麼和的分離，那種失去的覺絕極了，卻無法阻止，最后，整個世界在驚悚的尖聲中，變了一片紅。

客房部經理見睜著空的眼睛不說話，頓時氣得面紅耳赤，剛要發作，高崎楠便站了起來。

高崎楠用寬厚的手掌包裹住正在滲出汗的手，站起來，連連向領導彎腰微笑：“領導，我這就帶去整理儀表！”

高崎楠說罷，毫沒有給經理反應的機會，便將連拉帶扯的帶出了會議室。

…

陳勵深著他們離去時還未來得及關上的會議室的門，失了神。

眉心，閉上眼睛，盡是無助不安的眼睛。

這是怎麼了…

副總姚大軍見總經理表不悅的坐著，便下了臺，走過去，了額頭上異常多的冷汗，恭敬地說道：“陳總，您看是不是可以散會了？”

陳勵深略帶機械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客房部經理趕走過來，鼻尖滲著一層冷汗：“陳總，副總，今天的事實在抱歉，員工的儀表是多麼重要，我們部門卻有這麼不認真的員工，您放心，這樣不長心的員工我不會讓留在我們深港的…”

陳勵深忽然斜睥著他，幽幽的打斷：“杜經理，那你，長心了麼？”

“我…”客房部杜經理聞聽此言頭皮一，覺領導似乎有些生氣了，嚇得說不出話來，連忙低下頭。

陳勵深可不是惜才的人，惹他不高興，無論你是功勛蓋天還是兢兢業業，隨時都有可能牌走人。

這個人太神，也太難揣測。

姚大軍向來和杜經理還算要好，嗓子里悶悶的哼了一聲，想適時地幫著說句好話：

“陳總，杜經理他…”

陳勵深眼風一掃，姚大軍打了個哆嗦，竟把到的話轉了個彎兒，呵斥道：

“杜經理！從今天開始，調到洗廠三個月！留職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