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后天是陶先生的生日。今年是他的本命年,陶先生說得辦一下,一喜沖三災。齊總給陶先生的禮都準備好了。那我送他什麼禮,送他什麼他才看得起、我又能承呢。
剛收拾好,陶先生就來了,把他迎進門,我上廚房給他盛湯。邊盛邊想陶先生過生日,陶先生老婆又會送他什麼禮呢,老夫老妻的,會給陶先生買同樣貴重的生日禮嗎。再說陶先生那麼有錢,想要的東西早就買了,我想都想不出他缺什麼,也想不出自己能送什麼給他。有錢多好呵,有錢還可以自由自在地表達意。
58
后天轉眼就來了。到了晚上齊總說,得走了,陶今天過生日,公司里的人都去,還有很多朋友,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我有點不相信,說,我……
齊總一說出這個想法之后就執意要帶我去了,說,對,你和我一起去。
我既驚慌又興,陶先生的生日宴會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面,會有一些什麼樣的人,我去合適麼,我只是一個保姆。可我真的有點想去,好多年我都沒參加過任何宴會,我其實非常向往宴會上觥籌錯、男人和人談笑風生的形。好多年前我年青的時候最樂意和張勝華干這種事兒了,這麼多年沒有過,我都忘記了人們還可以那樣兒相聚在一起,何況是在北京,都是主流社會和上流社會的人,該是何等的生日宴會呢,那樣的場合我又該穿一件什麼樣的服呢?
齊總說,走,過去,我給你找件服。
我們上了齊總的帽間,齊總先為自己挑出那套紅的香奈爾。又為我找了套,米灰,是那種非常和的米灰,說,這服上次在韓國買的,我穿著瘦了,你試一試,可能合適。
我都不敢穿那服,對我來說它太名貴了。我看了一下服上的標牌,一串英文ELIETAHARI,還不相信地問,我穿這個。
齊總點著頭說,先試一試。
我鼓起勇氣把它穿上。就像是為我量定做,我的材一下就被修得拔和秀麗起來。齊總眼睛變亮了,說,跟寫字樓里的白領差不多,得,就它,先了,化一點淡妝。
我都舍不得下,還在左比右看。都說人靠服馬靠鞍,可不是嗎?好服穿在上,人都變了樣,誰還看得出我是一個保姆?突然有些傷。齊總說,舍不得啦,別那兒臭了,趕化妝吧,我得給你支口紅。
59
齊總帶我去了一個賽江南的地方。老遠就看見賽江南富麗堂皇的招牌,泊了車過來,大堂更是金碧輝煌,還沒走近,已有人跟齊總打招呼了,齊總寒暄著往里走。
我看到陶先生了,沒有穿齊總給他買的外,另換了一件深藍休閑西服,他也看到我們了,不是看到我們,是看到我了,他的眼里有一點驚喜。早就預料到了,竟然有點怯,心底里卻得意道,看到了吧,穿上漂亮的服,我也一樣彩照人。陶先生旁是一個胖胖的人,臉上有著和陶先生同樣的表和笑容,不用任何介紹,就可以看出是陶先生的老婆,傳說中那個胖人。
齊總在招呼了,耿姐,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這服哪兒買的,這麼好看。陶先生老婆姓耿,說在賽特買的。倆人寒暄著,直覺告訴我,陶先生老婆不知道陶先生和齊總的事兒。我也微笑著向點頭致意,我不怕,不但不怕,我還有點可憐。這個胖人,有個名份,的男人不和齊總,還和我,一點都不知道,還笑瞇瞇地和我們說話。齊總心安理得,我也心安理得。有錢男人從來不屬于哪一個人,他是大家的。
這時我們的后又有人招呼上來了。回過頭去,一對夫妻已走近,來給陶先生賀壽。來的人絡繹不絕,都是雙對的,齊總顯得是多麼孤單,幸好有我,難怪要帶我一起來。陶先生和他老婆把我們往里讓,我們上了二樓,已有不人座了,見齊總來,紛紛給打招呼,有齊總的,有齊文英的,齊總也招呼和答應著他們。
何小姐也在,過來跟齊總招呼,過后又招呼我說,你今天可真是太漂亮了。
我有點難為,肯定知道我穿的是齊總的服。再看的眼睛,仍是一如既往的恬淡。
我說,這些天您都沒過來?
何小姐說,最近有點忙。見齊總忙著和人說話,也不多糾纏,說,回頭見呵。
齊總邊和人說話邊被人讓到大廳靠前的一桌上,已坐了半桌的人。齊總跟他們招呼著,一個年輕的男子過來跟說一些公司里的事兒,齊總和他說話去了。我正局促不安,不知該坐不該坐,旁邊一中年男人站起來幫我拉開凳子邀我坐下,我幫齊總拉開凳子,坐我就坐。齊總坐下來,我也坐下來,回頭對中年男人點頭致謝。
中年男人問,小姐貴姓?
我說,免貴姓林。
中年男人說,林小姐在哪兒高就?
我含含糊糊地說,齊總那兒。
中年男人看來不是公司的人,說,在公司里做。
我笑一笑算是回答。中年男人說,聽林小姐口音不像是北京人?
我說,我是南方人。
中年男人說,南方哪兒的?
我說,四川人。
中年男人眼睛有點發亮,說,四川,我去過,我在都呆了半年,春熙路滿街都是,我還說得來你們四川話,適得很,要得要得。
我樂得咯咯笑起來。
中年男人說,林小姐笑起來真的像是南方人,甜甜的。
我仔細打量男人,長著雙大眼睛,很好看,板寬寬的,標準的北方男人。心怦然一,有些欣喜,有些靦腆,說,謝謝。人就放松了,和中年男人聊起四川來,非常盡。
齊總和那年輕男子聊完了,回過來問,說什麼呢,這麼開心,老趙,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沒看到李姐?
姓趙的那個男人說,剛才還在這兒呢。
才說著,一個人走過來。
齊總說,正說你呢,哪兒去了?
人拉開男人旁邊的凳子坐下,說,跟工商局老王的老婆聊了一會兒,你怎麼才來,這位是?
是在問我,我心都揪了。
齊總說,我們家阿姨。
那的喔了一下,有點不相信,說,你們家阿姨,這麼漂亮?
齊總說,是呵,不像,是吧?
同桌的另一人也不相信地說,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的親妹妹呢。
齊總很是得意,說,活兒也干得特棒,菜燒得好,特別是回鍋、麻婆豆腐,別說,這大餐館里也不一定有做得好。幾個人都很羨慕,嚷著要上齊總家吃我做的回鍋和麻婆豆腐。齊總說,來來來,改天到我們家來,讓林阿姨給你們兩手。
我的臉燒得滾燙,看了那男人一眼,他正不相信地看著我,剛才我還說是齊總公司里的人,他還奉承我呢。要是地上有個,我立馬就鉆進去,省得在這里丟人現眼。齊總干嗎非得這樣介紹我呢,就不能說我是朋友嗎,這些人知道什麼,我從來就沒看到他們來過家里。怎麼就這麼不考慮我的,或許,對于,有一個如此能干、漂亮的阿姨是很有面子的。桌上的人還在說,真看不出。
我一下從一個人變了們談論的一件品。
陶先生和他老婆發話了。人們舉杯慶祝。
坐在我旁的那個男人再也沒和我說一句話,跟剛才的殷勤判若兩人,甚至和齊總告別時,看都不看我一眼。
這該死的齊文英,給我穿上華麗的服,把我打扮得那麼漂亮帶出來,卻告訴大家,我是的仆人,讓我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要麼別帶我出來,這本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就算讓我陪著,我也該在外面候著,不該和他們坐在一起。打扮得那麼漂亮鮮,和他們這些上流社會,主流社會的人坐一起,我一不小心就以為自己也是上流社會和主流社會的人了,還和他們談笑風生。
既然角已經迷失,就讓我認認真真做一次假、和眾人平等一次都不行嗎。這該死的齊文英都要揭穿我,對大家說我是的保姆。不這麼說會憋死人嗎,這該死的齊文英,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顯擺的尊榮,時刻都要提醒我,我是一個下人,我比低下。這個虛榮、愚蠢的人。
60
干活干累了,想聽一些音樂,挑來挑去,還是挑中了那張《波西米亞人》。要想讓一種從的某個部位悠悠然飄出,還有什麼比比唱幾句抒高音更來得酣暢和舒坦?
客廳里響起了C大調活潑的快板。
我陶醉在普契尼絕世完的旋律之中,走了咪咪的世界,靈魂跟著音樂飄飛起來。
門鈴響了,我來不及關音樂,匆匆奔去開門。齊總笑地說,在聽音樂呀。
我說,您回來了。接過手中拎的紙袋。
齊總問我,吃什麼?
我說,地三鮮。
齊總聽說有地三鮮很開心,很吃這道東北家常菜。見坐上桌,我退回廚房。齊總,林阿姨,給拿把勺來。我忙拿了勺出來,一想,其實本不用勺的。每次想跟我說話時就找這些借口,我們都很默契,看來我得陪坐會兒。
果然走近時,齊總說,你出來吃吧。
我拉開旁邊的凳子坐下說,我呆會兒吃,這會兒還不。
齊總說,你做的地三鮮真好吃。
我說,您今天心很好。
齊總說,是麼,我心很好嗎。
我說,是呀,您一進門我就到了。
齊總笑起來,很是舒暢,說,還真是的,你猜,我今天去哪兒啦?
我說,去逛賽特了吧?
齊總漫不經心,搖著頭說,你肯定猜不出我今天去哪兒了,告訴你,我去醫院了,這次例假老不來,我去看醫生,你猜,怎麼著?
不可能吧,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問,怎麼著?
齊總喜滋滋地說,告訴你,我懷孕了,我又要當媽媽了。
我都驚呆了,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失口道,真的呀,您這麼大年齡了?
齊總說,怎麼啦,你不一直都鼓勵我再要一個嗎?
我忙止住自己,說,呀,真好,那樣真是太好了。
齊總說,醫生給我說不要,第二胎要好一點。
我說,是的是的,那真是太好了。
齊總說,我要把它生下來,弄陶一個措手不及,先別告訴他。
我說,陶先生會知道的。
齊總得意地說,過幾個月都長大了,不能做流產了,那時候他就沒辦法了,要不然他準得要我去醫院做了,我絕對不會做,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我說,對,生下來,我不會告訴陶先生的。
齊總說,你出來和我一起吃吧
我的頭都要炸開了,說,憋死我了,我上洗手間,一分鐘。
齊總笑著說,快去快去。
我匆匆向洗手間奔去。關上洗手間的門,心都要跳出膛。呵,不行,不能讓把孩子生下來,怎麼能給陶先生生個孩子呢,那是我的事,我想了不止一百遍一千遍的事,怎麼能讓來做,要是做了,我還有什麼機會,姣姣還有什麼出頭的日子,決不能讓把孩子生下來。這會兒得先穩住,還在外面等我,還想跟我說話,我得奉承,迎合,恭喜,先把緒穩住,不能讓看出問題。我深吸幾口氣,才勉強按住了狂跳的心,強做平靜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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