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陪伴（2）

護理人員已經把和周然吃完的早餐收拾干凈，護士進來給曉維的手上扎針，掛上今天的第一袋藥水。曉維長脖子朝臺看了看，對護理人員說：“麻煩你幫他蓋條毯子。”又低聲自語，“凍冒了才好。”

護理說：“你倆的真讓人羨慕啊。”

曉維很想翻白眼。

周然睡了一小會兒就走了，曉維掛著點滴坐在床上蓋著薄被看電視劇。有個剛剛拆線快要出院的病友過來串門，給講了昨夜隔壁那位病人本來只是小手，結果在凌晨時分突然大出來不及搶救而去世，家屬幾乎崩潰，此時正在與院方理論。

曉維想想昨天的驚魂在今天的下就像一個夢，而且早晨醫生查房時也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別人天崩地裂的生離死別，至于其他人只不過是八卦談資調味品，誰又知道自己哪天也會為別人的調味品？對了，自己已經當過別人的調味品了。

醫院象一與世隔絕的地方，在這里完全不需要去想外面的事。住院的這幾天，都沒想要去了解一下關于自己的那樁“緋聞事件”被討論什麼樣子，可是一想到出院之后又要面對的那一切，有些犯怯。

上午還是很好的天氣到中午就變了，原先的風和日麗轉瞬就天沉狂風大作，雨水里挾了泥點子，把路人淋泥猴，這種天氣在這城市里極出現。

中午乙乙來時就是這樣一的狼狽，火氣也不小：“你還當我是朋友？都這樣了怎麼不告訴我？”

“你在外地，我告訴你只會讓你擔心。”

兩人聊最近的遭遇，說道曉維上的無聊倒霉事，乙乙又怒：“你怎麼那麼好欺負？算什麼東西啊？等我有機會……”

“別鬧啦，息事寧人吧。”

“不是我說你，周然呢？他也看得下去？”

“你今天火氣這麼大，出什麼事了？你十天假期還沒過完就提前回來，難道你又和沈沉吵架了？”

曉維本以為乙乙與沈沉又是關于什麼文化問題或者信息不對稱誤會的賭氣，事實上他們這次的矛盾要復雜得多。

乙乙的爸爸再婚后那個現在已經十幾歲的兒子最近查出患了白病，他的親生父母都與他配型不功，所以他們想到了這孩子的另一個近緣親丁乙乙。

比起這件事本，更讓乙乙氣憤的是，這樣的消息與這一的輾轉的請求，竟然是來自沈沉。沈沉與的父親一直有聯絡的這個事實就此曝了。

丁乙乙到自己面臨著多重的背叛與錯待。首先沈沉背叛而傾向于的父親，其次那個棄的父親現在卻要求來拯救他背叛家庭后的那件果，然后那個曾經破壞了三口之家的小家伙現在又來攪自己的家庭。

面對這局面，個剛烈的乙乙拒絕沒商量，甚至對沈沉說：“老子造孽兒子承，老天有眼，理所應當，活該。”可想而知沈沉看的表與對的評價。

乙乙對沈沉也沒好評價，見風使舵趨炎附勢兩面三刀都是現的詞，只差沒給他定一個通敵賣國之罪。

他倆意見分歧的最后，丁乙乙指著沈沉的鼻子：“沈沉，你也不用以與我這種沒人的人為伍為恥，你盡管當做從沒認識過我，然后你盡地去做你高貴的有人的有素質的圣父去吧。如果那個孩子死了，說不定那個老男人愿意收你做養子也說不定。加油哦親——”

沈沉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你真惡毒、惡毒，你也是父母生養的，你怎麼能這麼沒同心？”

“你找你的老偶像去，問問他是誰傳給了我這麼惡毒的基因啊。”

于是丁乙乙的探親之旅變了決裂之旅，義無反顧地抬頭地打道回府。

“你也是的，就算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也不用說那麼難聽的話呀。”

“林曉維，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做檢查，然后給他貢獻我的干細胞甚至是骨髓嗎？……我換個問法吧，如果你是我，你怎麼做？”

曉維想了很久。

“算了，你別講了，我不想知道了。還有我聽說羅依病危了。”乙乙說。

“羅依病危？”曉維不可置信地重復。

“我以前跟你講過嗎？我爸媽離婚那天，我在雷雨的夜里跪在地上向上天祈禱，要那些辜負我的人全都到懲罰。曉維，我想我的祈禱一定是被上天聽到了，現在一件件全應驗了。”乙乙的眼淚流下來，“很快也會到我自己了。”

乙乙走后，曉維看著窗外霾的天心里沉甸甸，替乙乙難過，可沒想到再過幾個卜時，自己也不好過。

下午五點鐘，曉維當天的最后一袋藥水已經滴到見底，周然給來電話：“簡單整理一下，我一會兒過去接你。”

“怎麼了？我可以出院了？”

“有點小事，等見到你再說。”

周然在曉維的睡外罩上一件風，替換了雙鞋子，給戴上口罩，對護士說他帶曉維出去散散步，扶著穿過走廊，在電梯里小心地替擋開所有人。

“你我的父母都來了。我猜你應該不愿意讓他們一起出現在醫院，所以讓他們在家里等。”在車上，周然告訴原因。

“你再說一遍？誰？”

“你沒聽錯。”

“他們、他們為什麼來？”

“也許只是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你。”

“周然，你一點也不會安人。”

“別太擔心了，他們說什麼由我來應付，你只要坐在那兒就好。我們先統一一下口徑？”

“敵我立場不同，怎麼統一口徑？”曉維在慌時刻也沒忘記立場。

“你真沒大局觀念。”周然說。

曉維抱了頭，一派苦惱的樣子，沒心再與周然辯論下去，過了半天哀嘆：“他們怎麼會知道？又怎麼會一起出現？”尤其是自己的那對父母，自離婚后就打死不相往來了，當年在的婚禮上都不肯說話，能湊到一起實在是奇跡。

“我怎麼知道？我正想問你。”

曉維滿心懷疑這是周然的一個謀，卻突然想到始作俑者可能正是自己。因為當媽媽急時，曾暗示過自己要與周然離婚。可是按曉維對親生母親的了解，這位老婦人至多在上罵幾句罷了，本不會在意曉維的選擇，又怎麼可能如此興師眾？

早知禍從口出，面對母親時真該裝啞才是。曉維后悔得使勁扯自己的耳朵。

周然兩眼直視著前方路況，騰出一只手把的手扯下來：“別扯了，都扯紅了。”

曉維拍開他的手，著被自己痛的耳垂。

一回到家就是三堂會審的架勢，一個個對他倆連珠發炮，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們原來也沒統一好意見，各說各話，如此一來火力減弱了不。

曉維媽：“很好的日子不過，離的什麼婚？曉維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了，學人家趕時髦？”

曉維爸：“離婚算什麼時髦？別忘了你自己還離過婚。”

曉維媽：“你給我閉，我教育兒你什麼？你說一句會死啊？你來難道是讓你扯后的嗎？”

曉維爸：“看你這爛脾氣，年紀這麼大了也不改一改？曉維如果也跟你一樣，那我支持周然跟離婚！”

曉維媽：“你給我……”

周然媽趕打圓場：“親家公親家母，消氣消氣，別因為孩子不懂事傷了大人的和氣。你們倆，你們倆，真是太讓我失。這種事也不跟我們講一聲，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們啊？”

周然爸：“你這麼激做什麼啊？沒見曉維病著嗎？先讓坐下不？”

于是曉維被安頓著坐下。

周然爸繼續：“你們都別急，聽聽他倆的理由。孩子們自有主張，我們當家長的也不能強行干預呀。”

周然媽：“一邊去！讓你來是讓你扯后的嗎？”那口氣那神，儼然已經被曉維媽給傳染了。

第一審訊下了，只賺了那兩人十足十的沉默，于是再來第二。

周然媽：“離婚是大事，輕率不得呀。這麼人見人羨的一對兒說分開就分開，別人會怎麼說怎麼想？”

周然爸暗踩的腳，示意說話時顧及另一對父母。

曉維媽并不以為意，接了的話茬繼續補充：“對，這婚不能離。曉維年紀輕輕就跟了周然，最好的時都給了他。現在你們兒子不要了，讓以后怎麼辦？”

周然爸：“親家母放心，曉維就像我們的親兒一樣，我們不會允許周然辜負曉維。”

曉維爸：“對，男人有了錢就不要老婆的這種最要不得。再怎麼著也得保障以后的生活。”

周然尚沒有什麼反應，曉維已經聽不下去。父母對的漠視一直是想盡量忘的心結之一，也從不在周然和公婆面前提及。可沒想到，這麼多年來他們對唯一的一次重視，卻是一副唯恐自己做了棄婦就不能活的擔心，讓如此丟臉。他們此時故意把矛盾焦點集中到周然那兒，周然表態，結果只會讓沒法下臺。曉維忍不住話：“不是他，是我要離婚的。”

這句話投下另一塊大石子，新一審訊都沖來。

曉維媽：“大人們說話你什麼啊。”

曉維爸：“嫁隨嫁狗隨狗。什麼婦道你懂不懂？”

周然媽：“曉維，即使你對小然有些意見，難道就一點也不顧惜你我的婆媳分嗎？你讓我多傷心你知道嗎？”

周然爸：“你們聽聽曉維的理由啊。你們沖嚷什麼嚷？曉維你有委屈可以講出來，別采取這麼過激的行為。你看我跟你媽兩個當年也吵架生氣，不也都過來了？”

周然媽：“你好不好不要提以前的事啊？”

曉維媽：“親家公親家母別傷和氣，都怪我們教育無方，都是曉維的錯！”

周然擋在曉維前面，只怕這些人一時激到傷口。他看了一眼曉維，閉著雙，雙腮泛紅，眼中有的淚在打轉，但始終沒掉下來，分明是在強制忍耐。恰好曉維媽又在比手劃腳地說話眼看就要到曉維上，周然手一擋，竟然很疼。他有些看不下去：“不關的事，是我對不起曉維在先。”

周然媽：“你，你還有臉講啊。”

曉維媽：“親家，你們聽聽，你們聽聽。”

周然爸：“孩子們自己的事，他們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曉維爸：“那就更不能讓曉維吃虧了！”

曉維媽：“你別總提那些俗事不？”

曉維爸：“就你不俗！”

這樣沒完沒了的爭執，曉維聽的兩耳轟鳴，全冒汗。輕輕扯一扯周然，指指刀口，示意很疼。周然打斷老人們：“曉維不舒服，讓先回屋休息一下。”周然謝絕兩位母親的幫忙，自己把曉維慢慢扶回臥室。才剛關上房門，曉維的淚就掉了下來。

和躺在床上，鞋也不，淚也不，只扯了旁邊一條薄毯蓋到上。

周然無聲地遞一條巾給，曉維哽咽地說：“你也出去，我要一個人待著。”

周然沒，曉維又說：“求求你。”

房間由黃昏時分的晦暗轉漆黑一片，曉維一不想。門外有約的說話聲，不知道沒有在場，周然怎樣去應付那四個老人，想來他必能做到游刃有余。

房門被敲響，周然媽在門外說：“曉維，我做了一點稀飯，你起來吃一碗？”

“謝謝媽，我不。”

“那我能進來坐一會兒嗎？”

曉維從床上爬起來，把頭發趕整理了一下：“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