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9
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心靈應這回事?
比如在余淮媽媽飚出這句的瞬間,余淮大步朝講臺這邊走過來,剛剛好越過一眾家長,看到了我。
當然我爸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對我這套宿命論的調調很不欣賞,畢竟我站在這個地方,只要不是瞎子,早晚都會看得到。
余淮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沒看見我一樣,扭過頭去,大聲地說,“媽!”
余淮媽媽哆嗦了一下,應該是沒想到直接被抓包,臉上閃過一驚慌,不過是當媽的,在這種場合當然很氣,白了一眼余淮,繼續不依不饒地看著張平。
于是就到張平坐那兒了。
“啊哈哈哈哈余淮媽媽你很老派啊哈哈哈哈,”張平的臉像涂了膠水一樣僵,“現在都什麼時代了……”
周圍的幾個家長也都出微妙的神。畢竟,當眾提出這樣的要求,兒子還在邊呢,這舉實在有點兒二。
“張老師你不知道,他跟我撒謊啊!”余淮媽媽也覺到了老師和周圍人對的微詞,有點兒急了,“他哄我說,他的同桌是個男生,他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他跟生一桌,他初中就和同桌……”
“媽!”
余淮十七歲,聲音并不屬于格外深沉渾厚的那一種,可這一嗓子,卻實實在在地讓整個教室的桌椅板凳都共振了。
咦,我竟然還能想到共振這麼高級這麼理的名詞。
場面靜默了幾秒鐘,余淮媽媽整張臉都在,余淮不聲不響地看著張平,姿態卻寫滿堅持。
原本剛剛我非常心虛——屁顛兒屁顛兒地過來窺,還在人家母子最尷尬的當口被發現,我沒奢余淮事后能放過我。
然而這樣的余淮很陌生,陌生到讓我忘記了自己的境。他只吼了兩次單音節的媽,也沒怎麼豎眉瞪眼睛,可是臉孔出一種我從沒見過的冷漠,讓我強烈地到自己被排斥在事件外。余淮媽媽指向的的確是我,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猜得到,他們在為另一個過去的人角力,與我無關。
他撒謊。他知道他媽媽不會讓他和生坐一桌,他初中就和同桌……
就和同桌怎麼了?
我突然有點兒失落。
張平適時地清了清嗓子。
“余淮媽媽啊,我能理解你,畢竟他們這個年紀,同桌要是個長得好看的小姑娘,是會讓家長有這種擔憂。”
張平一本正經的時候,難得的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但他的同桌是耿耿呀,沒關系的。”
沒關系你四舅啊!
No.130
我正在出,聽到門外“啊哈哈哈哈”的一陣笑,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β。
而張平聽到了笑聲,朝門口的方向扭頭,看到了我。
我的表估計已經把“你敢不敢再說一遍”寫在了腦門上。
“哎呀,哎呀,耿耿也沒走啊,耿耿,哎呀,耿耿,耿耿你家長在哪兒呢?我們正說到你呢。”張平連忙語無倫次地補救,梗得都快心梗了。他出五十多歲老教師的慈祥笑容,對我招了招手,以示談話容沒什麼尷尬和見不得人的。而余淮媽媽估計比我還想吐,看著我,不知道該不該笑一下,所以角了就轉回去了,繼續看著張平。
“既然耿耿也在,我就簡單說說我的看法,”張平干笑了兩聲,又恢復了正經的狀態,“那個,余淮媽媽啊,這個我可得說句公道話。”
他賤兮兮地分別看了我、余淮和余淮媽媽一眼。
“耿耿這個孩子很好,余淮也是好孩子,好孩子都心里有數,你的擔心我可以理解,但是也擔心得有點兒過了,至我沒看出任何不妥當的苗頭。如果有的話,不用你說,我這個班主任也會有所作為的。對教育呢,我也是有很多心得會的。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要靠疏導和自覺,否則我就是給他換了個男生同桌,他也照樣能搞出小作,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點各位家長肯定有會吧!”
周圍家長立刻配合張平做出尷尬的“心有戚戚”狀。
張平冠冕堂皇的一番話把場面的主牢牢握在了手里,但余淮媽媽必然是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幾次張口想,卻再次被張平截話。
“余淮媽媽啊,請你理解,班級的座位安排是公平的,隨意調,對其他同學和家長我也代不了。”
余淮媽媽咧咧,余看到了周圍人的不耐煩,嘆了口氣,迅速變臉。
“張老師謝謝你,改天我單獨來找你,原因現在不方便說。”
余淮媽媽說完這段生的話就走了,也沒回頭喊余淮跟上。經過我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臉上出半分笑,有點兒局促地說:“耿耿,真不好意思啊,你別怪阿姨,阿姨不是針對你。你是好孩子。”
最后那句“你是好孩子”顯然是場面話,算是對卷其中的我的安。
也知道我無辜。
這種無辜沒有讓我有任何沉冤昭雪的欣喜。
讓我難堪的,正是這種無辜。
No.131
我沒敢看余淮,趁他媽媽出門的機會,也一轉溜了。
剛走出門,β就迎上來,一臉神地說:“我什麼都聽到了,但是我不會說的。我是不是特夠意思?”
“你以為教室里的那群家長都是啞嗎?”我低聲吼道。
“哎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吐了吐舌頭,“聽下來似乎是很有料,不過應該跟你沒關系,你別擔心了。”
我沒搭理,哪壺不開提哪壺。
“還是你不得這事兒跟你有關系?”賊眉鼠眼地又湊上來。
“自求多福吧你。”
我拎著書包大步向前走,在樓梯口剛好趕上一大批家長下樓。我混其中,像一條死魚淹沒在了沸水里,不覺得疼,只覺得熱鬧。
“我兒子回家都說,林楊不考學年第一,他都不習慣了。”
“我倒覺得是好事兒,得好好敲打敲打他,省得太順了會驕傲,這小子,幾年前就開始跟我奉違地搞小作了。”
“楊楊那麼乖,你就別那麼高要求了,我倒是愁我家蔣川,都半大小伙子了,還什麼事兒都不上心,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你說這可咋辦。”
我被人緩緩沖下樓梯的過程中,邊的家長們就沒斷了絮叨,尤其是走在我背后的這兩位,似乎是識多年了,話題從兩個孩子的考試績一路聊到班主任老師的假LV包字母本沒對齊,到一樓的時候已經進展到了不知今年冬天單位年貨是不是又要發大米,這回家里男人必須去幫忙扛……
我渾渾噩噩地聽著,忽然靈一現。
林楊,不是余淮的初中同學嗎?他以前說起他的初中同學都有誰來著?我在腦子里慢慢地回憶他曾經跟我提過的網吧逃亡事件:好像有林楊和剛剛那位阿姨提到的自家兒子蔣川,還有一個男生,哦,還有那個特別漂亮的凌翔茜的姑娘,嗯,這個的不算。
我這樣專心又散漫地想著,慢慢走出了學校大門,看著公車站上烏泱烏泱的人群,我出僵的胳膊,很奢侈地打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很多事兒地問:“喲,小同學,剛開完家長會啊,你家長呢?”
我咧咧:“做準備去了。”
“準備啥?”
“家里菜刀鈍了,他們要先回家磨一磨。”
No.132
我在車上往家里打了個電話,是小林帆接的。我這才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齊阿姨來幫我開家長會了,我爸又不在家,林帆晚飯是怎麼吃的?
“沒事,姐姐,我在外婆家吃過了。”
“齊……你媽媽回來了嗎?”
“剛回來,正要我打你手機問你在哪兒。讓你快點兒回家吃飯。”
“那,那我爸呢?”
“耿叔叔還沒回來呢。我聽媽媽說,他和領導去吃飯了。姐姐你在哪兒?”
我他媽齊阿姨,他我爸耿叔叔。
“哦,那沒事兒了。我……”我搜腸刮肚了一下。
“是這樣,我有個同學,哦,是的是的,”我補充了一句,以防萬一,“家長會遇到點兒不順,我陪一會兒,所以回去晚了,馬上到家,讓你媽媽別擔心。對了,我吃過飯了,別做我那份。”
我不想在我爸不在的場合里和齊阿姨單獨吃飯。
有些人你并不討厭,甚至隨著往的加深你會越來越欣賞他們,前提是老天爺沒有提前把你們放在尷尬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我后媽,我想我會很喜歡這個阿姨吧?
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我們的尷尬關系所致,我和齊阿姨之間的客氣,像一道明的墻把彼此隔絕開。我爸是一扇門,而現在這扇門關上了。
我也不想知道是否認真研究了張平給出的那張凌的績排名表,會不會很有閑心或者很有目的地去計算我究竟在班級的第幾梯隊——這是我自己拿到績單之后好幾天里都不曾做過的事。
我自己那份績單被我埋在了書包的最下面,被各種課本和練習冊的書角得千瘡百孔,皺得像一扇破碎的百葉窗。
“師傅!”
“怎麼啦?”
“您能不能慢點兒開?”
“慢點兒開?”
“嗯,就是,但凡遇見紅燈您就停。”
“怎麼著,我之前遇見紅燈難道沒停?”
“不是不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跟他說我現在心很糟糕,希他多開一會兒?這不是有病嗎?
“不想回家是吧?”師傅忽然問起。
“嗯。”
“我勸你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死早超生,你回家越晚,你爸媽菜刀磨得越利……”
他還記著這茬兒呢。我翻了個白眼。
“小姑娘,我這兒可有后視鏡啊!”
“師傅,我錯了。”
然而這位師傅的確開始慢慢開車了。原本他都快到我家了,路口一打方向盤,直奔犄角旮旯的老城區去了。
我一開始還心生激呢,后來一想人家樂不得拉到一個不想下車的,計價蹦字兒蹦得歡實,最后還不是我爸埋單。
所以我還是應該謝我爸。
我口袋,決心奢侈一把。
“師傅,可勁兒跑,先給我開個五十塊錢的!”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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