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0
十月末是振華的校慶。
截止到今年我們學,振華已經建校87周年。班長說,學校規定周五上午全校在育場開慶祝大會,下午各班組織自己的活。班會、團會、聯歡會、茶話會……總之選一種會,隨便開。
于是一項從小學開始就讓所有班級干部苦惱萬分的工作迫在眉睫——文藝表演節目。無論你開的是什麼會,節目是不了的。獨唱合唱二重唱,獨舞群舞雙人舞,相聲小品舞臺劇……我看見徐延亮煞費苦心地將大家的學籍卡翻了一遍,找到所有在“特長”那一欄填寫了點兒容的倒霉蛋,苦口婆心、唾沫橫飛地勸人家上臺賣藝。
我也被找到了。
當然我沒有在填表格時胡編造一些沒有的才藝。如果可以,我會在“特長”那欄填上“睡眠時間”和“反弧”。
徐延亮嗓子都啞了,我很地拍拍余淮空著的凳子,把余淮的水杯往他面前一推:“客,隨便坐,喝水。”
然后余淮森森地出現:“你還真大方啊,老板娘。”
我點頭,指指他,對徐延亮說:“客真是對不住,小店現在沒貨了,就剩這麼一個,資質雖差,也能頂一陣子。賣賣藝明碼標價,您看著給!”
徐延亮抬起頭,看了看余淮,很認真地說,“這個太次了,我還是要老板娘吧!”
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玩笑有點兒開大了,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老板娘出山……”
余淮一揮手:“別解釋,送客!”
No.71
其實是演舞臺劇。
余淮他們這些班委實在沒轍了,沒有其他活能讓更多的同學參與進來,如果整臺晚會都是無聊的才藝表演,估計冷得都能做冰激凌了。
“演什麼?”我問。
“一個和七個男人同居卻依舊純潔的的麗傳說,”余淮笑,“你的角非常重要。”
我才不吃這套:“說吧,演魔鏡還是蘋果?”
他搖頭:“干嗎這麼妄自菲薄……其實你演水晶棺材。”
余淮沒有開玩笑,雖然我最終并沒有演水晶棺材,可是他們為了造演員眾多、全民參與的假象,愣是制造了很多角。
比如蘋果,比如魔鏡,比如水晶棺材。
韓敘演王子,簡單通過β委婉地表示自己可以出演和王子有親接的人,于是,徐延亮讓演了白馬。
而我的角,其實是跑龍套的,路人。
幾次串場的路人A、B,都是我和余淮來演。我不明白為什麼,余淮很認真地解釋:“你不要嫌角小,你知不知道現在這部劇炙手可熱,你好歹演的還是個人類!何況路人在話故事里屬于決定的存在,沒有他們,巫婆就不知道怎麼才能害死公主,王子就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噴火龍,公主就不知道誰家王子已經發育……”
我擺擺手:“這個我知道。我是問,為什麼你來演路人?”
他答非所問:“跟我搭戲,你不樂意啊?”
我只好認命:“……怎麼不樂意。”
請允許我腦補為他為了和我演對手戲。
然而,真相總是來得如此之快。
余淮想要演路人,因為不用化裝——你知道演魔鏡的那個男生需要把臉涂什麼樣嗎?
我得便宜賣乖,跑去問徐延亮我們需不需要準備什麼——徐延亮上下打量我,說:“不用了,你平常的樣子就很路人了。”
……
No.72
演公主的是徐延亮。據說是張平指定的,為了節目效果。
他說,韓敘和徐延亮很搭。
我們得知這一結果的時候,余淮第一時間沖過去拍著班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你其實心里高興得很,別憋著,想笑就笑吧。原來你好這口,不過別擔心,大家還是兄弟。”
簡單的臉都綠了。
想象一下韓敘閉上眼睛探下去吻徐延亮的樣子,我就笑得直不起腰。
不過,難過的不僅僅是簡單。
還有演水晶棺材的β。
No.73
星期二的午飯后,我們第一次排練,找了數學辦公室旁邊的空教室,徐延亮領著一群人浩浩地進門。
我和余淮是第一個上場的。第一幕是白雪公主的出生。
一個病皇后,生了一個和瑪麗蘇幻想中一模一樣的兒,然后死了。
而我們兩個,則是通過市井小道傳聞來告訴觀眾皇后病重和臨盆待產的況。你知道市井小道是很重要的,一個賣魚的,一個賣菜的,竟然不出城而知天下事,近到壁壘森嚴的皇家聞、宮廷野史,遠到千里之外的鄰國王子尿床、魔界噴火龍發,他們全知道。
“Hi,你早啊!”余淮一臉傻笑。
“Hi,你也早啊!”我賠笑。
“最近有什麼消息嗎?”
“有啊,你聽說了嗎?”
“什麼?”
我湊近余淮的耳朵,大聲說:“國王的兒要出生啦!”
“真的呀?”他開心地大笑,突然表僵,然后嚴肅起來,居高臨下地藐視我。
我被看得發,徐延亮在旁邊不明就里:“怎麼不演了?”
余淮嘆口氣,抖地指著我。
“還沒生呢就知道是兒,你那眼珠子兼B超功能啊?!這他媽誰寫的臺詞啊?”
No.74
不過,后來我們都被張峰罵了。
我們大家上課遲到了五分鐘。下午第一堂就是張峰的數學課,他說他坐在辦公室里就聽見我們的鬧騰了。
“高一這麼多班,我第一次看見像你們班這麼能鬧騰的!這馬上就期中考試了,一個個都有沒有腦子,知不知道輕重緩急?!”
小白臉發火很可怕,我早就猜到了。
我們這群犯罪分子紛紛垂著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余淮毫不在意,照舊翻開他自己的練習冊,也不聽課,安心做了下去,好像剛才沒有大聲笑鬧過,也沒有被張峰訓斥過,既不興也不委屈。
他和韓敘這樣有實力的學生自然是不在意的,用績說話,也不必為張峰的話吃心——那話,明顯是沖著我和簡單這樣的學生來的。
可是我緩不過來。剛剛明明那麼開心,這個班級終于讓我有了一種歸屬,很溫馨很快樂,沒想到這麼快就重新掉進了振華的冰窟窿。
我呆坐了很久,也不知道張峰在講什麼,突然面前塞過來一張小字條。
“他現在緒不穩定,估計是早上剛被老婆用鞋底了,你沒看到右臉頰上有不正常紅嗎?你忍了吧。”
噗。右臉頰不正常紅……我笑噴趴在桌上。
其實,很可能是中午趴在辦公桌上睡覺的時候到了,現在還沒有恢復。然而,我控制不住地想象著張峰被老婆用鞋底過去的樣子,笑得直不起腰。
“不過,你不覺得張峰并不是很喜歡張平嗎?”我輕聲說。
他停筆,想了想,點點頭。
剛開學時被張平歡樂的氣質打,我們大家都期待著這對從小到大的老朋友表現出一點兒不同尋常的兄弟義。我一直覺得他們就像傳說,就是影視劇里面常常出現的發小、生死之,然而現實生活中基本絕跡的存在。
可是,張峰即使在上下課的時候遇見張平熱的笑容,也只是略略點頭。同樣是剛剛進振華的新人,張峰卻老得像混了好幾十年的高級教師。
余淮嘆口氣。
“說實話,張平這德行,真他媽像單。”
No.75
后來余淮說,他有點兒能理解張峰的心。
張平從教學業務到工作的勤勉程度,都比張峰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想而知,學生時代的張峰也一定是個勤克己的好學生,而張平,估計就是那麼吊兒郎當一臉傻笑地跟著他。然而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那麼多道“競天擇優勝劣汰”的坎兒,這個既沒有自己聰明也沒有自己勤的傻蛋,居然都優哉游哉地了過去,現在還一起進了很多大學生畢業分配時花錢都進不來的振華——張峰心里估計早就翻江倒海了。
他們的確從小到大都在一起,但是誰也沒說過,一直在一起,就會為朋友。
我突然想起初中的時候他們說起用第一名沈屾和千年老二余周周。沈屾的第一名固然值得敬佩,可是很多人都更喜歡甜的余周周,說很有趣、很隨和,也愿意和大家一起逛街八卦打游戲。然而這樣一個“不那麼努力”的余周周,會不會讓全力以赴的沈屾有種魂不散的無力?
世界上總會有種人,嬉皮笑臉地隨手摘取你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夠到的神仙果,然后表現出并不是很稀罕的態度,其實,是有點兒可恨的。
No.76
我還呆愣著,張峰已經收起了課本。下課鈴打響,張平從后門晃進來。
“對了,張平,”這次張峰主打招呼走了過去,“你們班這些學生……”
他們低聲說什麼我聽不大清楚,不過看起來,張峰倒是一副為張平擔心的樣子。
“高一結束要重新調整班主任的,你還想不想把他們帶到高三了?!都野什麼樣了?”
這句兒有點嚴厲的話,卻聽得我心里一暖。
有些時候,很多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手牽手去上廁所的小姐妹可能會為了校草的一個眼神對方后背幾刀,然而冷冰冰的張峰,其實是很關心這個老朋友的。
雖然還是一張撲克面癱臉。
我曾經問過簡單,張峰是不是韓敘失散多年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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