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你可以給我當伴娘嗎?」
收到這條微信的時候,雲霧來正坐在QuennellCooper的7月高定秀現場看秀。
T臺上,款款走來的是本次時裝秀的最後一個係列——MyBride。
MyBride,我的新娘,顧名思義是個婚紗係列,能做為閉幕大軸登場,QC——這個有著一百多年曆史的高奢品牌,對其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但事實上,三年前MyBride還是一支徘徊在淘汰邊緣的係列,它從問世開始便不溫不火,QC給它的位置越來越尷尬,資源越來越敷衍,掘棄的念頭已是明目張膽,隻等正式的通知下來,它就會為QC曆史長河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QC的首席執行三年前帶來一個籍籍無名的新人設計師,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打算再給MyBride最後一次機會。
沒想到,新人設計師單槍匹馬力挽狂瀾,那年,MyBride大放異彩,時尚圈嘩然。
打了場漂亮的翻仗,MyBride再不是從前那個隨時都有下線可能的小可憐,去年秋冬季時裝秀的時候,它已經被當做軸,也就是倒數第二個係列登場,今年更是直接為大軸。
這個設計師就是雲霧來,隨著MyBride係列日漸到青睞,在QC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如今已是首席執行Kerr眼前說一不二的大紅人,Kerr就連看秀也要把帶在邊,坐第一排正中間最黃金的位置。
本該是欣賞自己傑作的時候,雲霧來的視線卻暫時沒法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一旁的Kerr注意到的異常,湊近過來小聲詢問:“來,你怎麽了?”
“沒什麽。”雲霧來笑了笑,盡管知道Kerr看不懂中文,還是收起了手機,重新把目投向T臺。
沒有人知道,雲霧來已是心不在焉。
發微信給的是高中時期的好友宴隨,當時們各自是一對好哥們的朋友,所以準確一點來說,們的關係更類似於妯娌之間。
雲霧來跟宴隨同為25歲,但按年級來說,雲霧來讀書早,跟兩位男朋友一樣,都要比宴隨高出整整兩屆,當年兩個姑娘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不過雲霧來早兩年畢業,而且宴隨那對還分了手。從此,們的妯娌關係不複存在,自然而然的,聯係就隨著距離慢慢了下來,隻在逢年過節偶爾有問候。
這半年來,因為宴隨的婚紗由雲霧來親手刀設計的緣故,兩人重新恢複熱絡。
要是沒有婚紗,平心而論,兩人之前的關係其實不太夠得到當伴娘的份。
宴隨的結婚對象正是當年高中那個男朋友,兩人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原點,大半年前他們領了證,現如今打算在宴隨生日之際把婚禮辦了。
而這場婚禮的伴郎,不消多說,雲霧來當年的男朋友,勢必將位列其中。
等雲霧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秀場已經進謝幕階段,在全場雷鳴般的掌聲中,Kerr雙手扳過的肩膀,激得幾乎語不句:“來,你簡直是個天才!你和你的MyBride將再一次占領各大頭條。把你帶來QC是我這一生做過最明智的決定之一,不,去掉之一!”
雲霧來笑道:“我沒有讓你失就好。”
QC有許多名遠揚的常青係列,隨便哪個都夠駕馭大軸,讓MyBride作為大軸出場,是Kerr力排眾議爭取來的結果,Kerr在時尚圈以劍走偏鋒出名,他對雲霧來的賞識和信任,將他的冒險風格現得淋漓盡致。
“你該走到麵前了,慶功宴那天,你一定會是鎂燈下最閃耀的星星。”Kerr是意大利人,說甜言語是他與生俱來的看家本領。
這些年來MyBride大放彩,但雲霧來從未公開麵,時尚圈對好奇得不得了。
Kerr十分認同應該先把力放在作品上,好好沉澱自我,太早引來外界的關注對的創作沒有好。
而現在,是時候讓MyBride背後神的繆斯神麵世了。
雲霧來低頭把玩著手機,陷沉思,QC的慶功宴定在一周後,也就是7月28號。
慶功宴的後一天就是宴隨的婚禮。
按照原本的計劃,雲霧來隻是前去參加喜宴,QC的慶功宴一結束就立刻打飛的回國喝喜酒,兩者時間並不衝突。
但如果是當伴娘,婚禮當天勢必得陪著新娘從早忙活到晚,等參加完慶功宴,不可能趕得上。
“來?”Kerr等不到的回答,手在眼前揮了揮,他蹙眉關心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你的MyBride這麽功,你怎麽看起來都不高興?”
他現在已經張口閉口都把MyBride說是雲霧來的。
“下次再說吧。”雲霧來抬起頭來,比大腦更快一步做好了決定,“慶功宴那天,我有點事。”
Kerr不願意就這麽放人:“那怎麽行?相信我,沒有你的慶功宴是沒有靈魂的。”
“你就當給我放個假吧。”雲霧來笑著,語氣卻有不容置喙的堅定,“我已經整整三年沒有休息,有點累了。”
「雲霧,你可以給我當伴娘嗎?」
「好。」
*
雲霧來提前兩天回了錦城。
生在錦城,長在錦城,所有的家人朋友都在這裏,這裏有的,但這片土地,已經整整三年沒有踏足。
在飛機上俯瞰著夜景,城市變化日新月異,萬家燈火延綿不絕,在沉沉夜幕中織一張幅員遼闊的金-網絡。
錦城比離開時更加繁華。
宴隨客氣得很,說什麽也要和老公兩人親自來接雲霧來:“讓你這麽多路飛回來,怎麽可以讓你自己打車?”
起飛前雲霧來告訴宴隨自己延誤了,讓晚點來接自己。
飛機起飛的時候延誤了大半個小時,結果落地時間居然比飛行計劃還提前了大半個小時,前排有人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可置信且後怕地嚷道:“臥槽,今天的飛行員是戰鬥民族出生嗎,晚點起飛,提前到達,他趕著投胎啊?安全第一知不知道?!”
飛機上不是中國人,都聽得懂戰鬥民族的梗,頓時一片笑鬧。
總之,雲霧來比宴隨以為的落地時間早了一個半小時。
雲霧來慢條斯理地走在取行李的路上,順便給宴隨發了條消息:「我已經提前到了,不用來接我,我自己打車就行。」
料想宴隨婚前準備事項諸多,怕是忙得不可開,雲霧來老半天都沒等到的回複。
錦城機場倒是沒怎麽變,一如離開時的模樣。
前麵突然有一群人尖著把一個人圍住,要簽名的簽名,拍照的拍照。雲霧來這才知道對方是個明星,看起來還火。
加上讀研的兩年,已經出國五年有餘,不認識近幾年紅起來的明星很正常,稍加快腳步,繞道走過。
走到出口,隻見人頭攢,烏泱泱地一片,全員呈現翹首以盼狀,都是前來接機的人。
反正與無關。
雲霧來垂下頭,打算加速通過,但視網裏還殘留著方才目的畫麵,如臨大敵地刺激大腦意識,腦海裏霎時警鍾嗡嗡回,渾一僵,不可置信地重新抬頭看去。
人群擁中,有個長相出眾的男人穿了一休閑的黑T恤配工裝,弓著背半趴在欄桿上低頭看手機,即便如此,個頭依然鶴立群,異常惹眼,瞳孔裏映照著手機屏幕亮亮的略圖。
三年過去,他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發型、穿風格、肢語言,甚至還有臉上的微表,都和當年如出一轍。
於而言,卻是恍如隔世。
雲霧來很快恢複鎮定,從決定回國參加婚禮至今已有兩個月,期間,漫長的時間足夠做好與他見麵的思想準備。
宴隨臨時起意當伴娘,除了因為是婚紗設計者,大概率還存了當紅娘希也能和曾經的人破鏡重圓的心思。
所以宴隨夫婦倆會他來接機,並不奇怪。
最大的慶幸,就是飛機臨近降落的時候自己沒有懶,仔仔細細擼了個全妝。
哪個人不希自己在對麵故人的時候,正於最好的狀態和神樣貌呢?
雲霧來也不例外。
撇過頭,從一旁淺綠的玻璃壁中確認自己的儀容儀表合格,慢慢向他走去。
隔著欄桿,在他麵前站定。
祝凱旋麵前突然有人停下來,眼是煙灰修長包裹下的纖細小,再往下,是一雙優雅簡約的銀高跟鞋,把雪白腳背拗漂亮的弧度,腳背皮很薄,其上青管和骨頭的形狀清晰可見。
他一邊抬頭,一邊笑道:“你怎麽穿……”
隨著看清的臉,他的話戛然而止,那雙含著笑意的桃花眼蒙上一層震驚。
雲霧來覺得這畫麵有幾分刺眼,拽出掛在V領上的墨鏡,三兩下架到鼻梁上。
現在是晚上,更不是什麽知名人士,戴個墨鏡不免有裝X的嫌疑,不過托墨鏡的福,終於可以在灰蒙蒙的世界裏坦坦直視他了,心裏的底氣就跟個氣球一樣急劇膨脹起來。
輕輕點了一下下,氣定神閑地說出了開場白:“走吧。”
祝凱旋沒有搭腔,他緩緩站直了子,眼底的緒漸漸褪去,恢複平靜,目卻一直停留在臉上,一刻都不曾撤離,從墨鏡遮掩下約約的寧致眉眼,到澤瑰麗的,反反複複,像是在確認些什麽。
等等,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雲霧來不若平時靈敏的大腦,電火石閃過一快得抓不住的東西。
不等細想,他已經拉過的拉桿箱:
“嗯,等會,我還要再接個人。”
三十歲生日是一個星期五,我照常一個人。老何了解我的習慣,午夜十二點發了微信祝福,沒有約我慶祝。我爸給我打了個電話,至于我媽,我不確定她能不能先想起曾經生過我這麼一個孩子,再進一步想起生孩子的準確日期。下午我一直呆在美術館里整理閣樓,快閉館前,一個講解員給我發微信,問能不能提前半個小時走。“一周年紀念日,我男朋友來早了,都等我好久了。”我怎麼會不答應她呢,我畢竟是人。傍晚的生意并不忙,二樓只有寥寥幾個參觀者。幾個月前國航的機上雜志把我們美術館作為“十大不為人知的島城記憶”之一編入專題,館里著實熱鬧過一陣,反正票價不貴,文藝的旅行者們逛完教堂,直接拐到這座老別墅里,拍九張圖發個微博就走。我也趁機把一樓的一部分連帶前院一起開辟成了咖啡館,選了各色好看不好坐的桌椅,擺得非常適合拍照,且僅適合拍照,力求誰坐誰難受,風水布局講究四個字,“買完就滾”。雖然后來機上雜志換新內容了,但后來老何又給我介紹了一些本地的報紙副刊編輯、新媒體公眾號運營……斷斷續續地用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宣傳,終于算是把平民美術館的名頭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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