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中今晚喝了不酒,醉倒是沒醉,但神已然是十分了。夏修言轉過,他才看清楚自己侯爺後還有個人,看裝束卻分不清男。若在平日,他就該識趣地退下了,但這會兒,顯然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來,就那麼直愣愣地在原地又瞇了瞇眼仔細地往這兒看了看。
秋欣然忽然就想起他方才在席上同周顯已說得那番話來,不由得往夏修言後又站了站。賀中沒等到回應,以為自己離得遠了些,方才那話沒侯爺聽清,又往前走了幾步。
秋欣然見狀,不由得又往後退了兩步。夏修言正要開口同賀中說話,余見這兩步已站在了湖岸邊,眼皮微微一跳:“站住——”話音未落,後便傳來一聲驚呼以及接踵而來的“撲通”一聲落水聲。
秋欣然一腳踏空之前,看見背對著自己的人似乎折過來,手試圖拉一把。可惜今日穿得一窄袖胡服,眼睜睜看著那雙手著自己的袖口撈了個空,接著便絕地落進了二月冰水初融的春池裡,濺起了好大一朵水花。
賀中夏修言那聲“站住”驚得定在原地,等湖邊的落水聲引來了四周的守衛才反應過來,侯爺方才那一聲並非是說給自己聽的。等反應過來,再趕到了湖邊,已有人跳下湖將水裡的人撈了上來。
夏修言站在岸邊,瞧著被人撈上來的子,臉有些難看。對方頭上的發簪在落水掙扎中人打落了,如今頭髮披散著粘在臉上,模樣著實有些狼狽。不過平日一貫束發,做道人打扮,如今散發倒是出些兒氣來。加之今日本就一窄袖胡服,落水之後,打的衫著子,勾勒出玲瓏態,人為之側目。
秋欣然坐在地上氣未勻,忽然兜頭蓋臉人扔了一件罩衫。等拉下服披在上,眼前已是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宮,簇擁著將送到偏殿換了裳。等灌了一碗薑湯,人服侍著休息後,竟也無人傳去前頭問話。
那晚之後的事,是後來從周顯已口中得知的。
彼時周大人坐在何記飯館二樓的雅室裡,手捧著熱茶心有戚戚道:“本來好好的太后壽宴出了這種事,聖上是很不高興的。不過後來聽說是定北侯多喝了兩杯酒後失儀,這才沒有怪罪。”
秋欣然納悶道:“定北侯酒後失儀就可不怪罪嗎?”
周顯已瞥一眼,意味深長道:“當然不止如此。主要還是聽說落水的是你,聖上這才平息了怒氣,還你得空進宮面聖。”
秋欣然聞言心下不由生起幾分懷:“聖上仁慈。”
周顯已等慨完,捧著茶盞湊近了些低聲音道:“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同我說句實話?”秋欣然抬起頭,便見他一臉嚴肅地低聲問道:“那晚當真是定北侯將你推下水去的嗎?”
“……”
紫冠抬手了眉心:“宮中是怎麼說的?”
周顯已乾笑道:“此事倒也怨不得宮裡傳,畢竟一聽說落水的是你……”他手撓撓臉,迷道:“再者說那時候就你們倆個站在湖邊,你總不能好端端的自己掉進湖裡吧?”
秋欣然不作聲,二人兩廂對,沉默許久:“當真不是他推的?”周顯已又忍不住確認了一遍。
“你什麼時候見他作弄人用過這麼顯眼的法子?”
周顯已無法否認,頗為同地著道:“那你好自為之吧。如今這樣,他恐怕更要記恨你。”
過了幾日,宮中果然來信傳召。
這一回秋欣然再坐車到了宮門前,守衛果真不再阻攔,只不過瞧著的目裡掩不住的好奇。事實上不止是他,這一路上傳話的小太監走在前頭也要時不時地打量一眼。
秋欣然一路眼觀鼻鼻觀心,隻做不知。一路到了上書房,等進殿才發現這殿除了皇帝竟還有一人——定北侯坐在一旁手裡捧著清茶,聽見進殿的靜,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宣德帝與七年前相比老了許多,他命秋欣然起時也不由慨道:“朕還記得初見你時你還不過垂髫小,如今已有幾分仙家之姿了。”秋欣然也依樣回道:“數年不見,聖上卻還一如初見,俊朗不凡。”
宣德帝聞言笑了起來。秋欣然自認自己許多方面都並不像一個出家人,通都在詮釋一個“俗”字,與“雅”半點不沾邊。不過在求簽問卦上又確實有一些本事,這些都在京中那三年過得不錯。
如今也是一樣,宣德帝很快找回了當初與論經講道時的親切,不由多寒暄了幾句:“你後來回了山中,朕也同監正問起過你,景明說九宗的抱玉道人十分看重你,屬意你接過的缽,朕也不好強人所難。不過你這次回京可是改變主意了?”
秋欣然此時又端出一副嚴謹肅穆的模樣,恭聲道:“臣十年前京方知天下之大,此次也無久居長安的打算,只在市井中替尋常百姓看相,雖未仕於宮中,也願以微末之力替聖上分憂。”
說完這句話,一旁一言未發的人目在上落了一秒,又很快移開。宣德帝欣道:“你能有此心,朕深安。”
宣德帝又過問了幾句這幾年山裡清修的境況,終於進了主題:“前兩日聽聞你回京,朕還想著太后壽宴邀你宮,不想發生了意外。”
秋欣然立即正道:“擾了太后壽辰,臣罪該萬死。但此事與定北侯毫無關系,確實是臣一時不察,失足落水,臣願領罰,還聖上明鑒。”邊說邊拱手長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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