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某一天, 盡職調查塵埃落定。泛海那份要約起效,收購正式拉開大幕,為時一個月。
因為saint games董事會暗中建議各大東留下份, 且泛海此次要約價格與那些百分之幾百溢價的也比不了, 最后接要約、出售份的東并不算很多。要約到期時,泛海總共持31%。
因為是友好的“白騎士”,收購要約的價格是泛海與saint games董事會商量出來的。
清輝見到這個況, 在幾次延期要約后,終于宣布不再延期, 清輝要約就此作廢。
清輝當然可以提高報價, 但泛海作為白騎士已經得到saint games的支持, 雙方財力又差不多,清輝贏面已經不大。
saint games的危機暫時解除。
而接下來,就要看看三個月后泛海集團會不會有進一步的增持舉了。
經鴻沒想到,在等待的三個月間saint games存在還強的——他們積極要求泛海作為saint games的最大東幫助《遠征》進中國并立即解決“進中國”最困難的政府審批。
方審批的標準一直都是比較飄忽的,saint games需要一個有非常強的方人脈和過審能力的巨頭公司幫幫它。
可經鴻示意按兵不, 同樣用了“拖”字訣。
拖過一周, 再拖一周。
saint games管理層非常著急,一次一次催促泛海,甚至裝作無意, 在由泛海進行代理、與泛海合作運營的另一款網游里面搗了下, 出了bug, 于是泛海立即關閉了那款游戲在中國的服務,第二天等事都解決好了才又重新開啟服務, 雙方仿佛無事發生。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三個月對saint games的“增持止”期即將結束。
在結束前, 經鴻飛去大連參加了個it領袖的專業峰會。
經鴻本來沒打算去, 但泛海負責“泛海娛樂”的部門總經理突然離職,hr的葉總篩來篩去,最后認為清輝集團的一位svp非常合適,這位svp目前任職于清輝的上海分公司。
問題是,經過談,清輝這位svp對于“跳槽”興趣不大,已經在清輝18年了。
單獨跑去上海清輝見這位svp未免顯得興師眾,于是,得知對方會去參加大連這次領袖峰會后,經鴻臨時決定自己也去參加一下,并約了對方在會場附近的咖啡廳隨便坐坐、隨便聊聊。對方略微猶豫之后,答應了。
于是峰會的前一天,到大連后,經鴻便直接去了約定好的咖啡廳。
咖啡廳很有調,被店老板打造了熱帶雨林的模樣,綠植錯落有致,而二層的小包間則好像一間間小木屋,周都由木頭構,落地玻璃干凈明亮,小木屋下面,木頭般的裝飾外殼牢牢包裹著支撐柱,整間咖啡館就宛如城市中的熱帶雨林。
經鴻一步一步上臺階時,咖啡廳門突然打開,一個英俊的男人從里邊兒走了出來。
“……”經鴻停下腳步。
是周昶。
見到經鴻,周昶微微一愣。今天很冷,經鴻上披了一件帶領的呢子大,黑的長領輕搔著他的下、半圈著他的頸子,頸子更顯白皙和纖細修長。經鴻沒系大扣子,材筆直拔。
周昶之前掃過一眼it峰會的嘉賓名單,知道上面沒有經鴻,此時看見了,他先是一怔,不過很快,一麻意便攀上脊柱,因剛才的合作談判而不大痛快的面舒展了幾分,問:“經總,怎麼突然又想起來參加這個大連峰會了?”
“周總。”經鴻打了一個招呼,對著藍牙耳機說了一句“稍等,上一個人”,而后掛著禮貌的笑容,答,“主辦方盛難卻。后來想想,去年前年都沒過來,所謂事不過三,臨時就又決定參加一下了。”
“這樣。”周昶大挽在臂間,他頷首,又問,“來這個咖啡廳,是見客戶?”
“還真不是。”經鴻說,“見老同學。平時很來大連,這次既然來了,老朋友們就說聚聚。大晚上的,他們我,來我酒店這一片兒喝點東西、聊聊天兒。匆匆忙忙的。”
周昶又點頭。經鴻當然忙,老同學們想見一見,也只能是來酒店附近見了。
經鴻回問:“周總呢?”
“見一個合作方。”周昶聲音有些散漫,不若過去那般疏離,“聊了聊接下去的合作,但也沒聊出什麼名堂。”
“正常的。”經鴻說,“行了周總,我先進去了。回見吧。”
周昶盯著經鴻略略上挑的眼尾,說:“嗯,回見。”
于是二人肩而過。
大連冬天寒冷,告別經鴻后,周昶在臺階上留了幾秒,看著經鴻方才說話時吐出來的那團霧氣慢慢擴散、徹底消失了,空氣當中再無痕跡,才收回目,走下臺階。
咖啡廳里,經鴻轉脖子,終于在角落發現了他約見的張麗。
張麗大約四十幾歲,燙了長發,外表其實比較溫和。
“經總,”經鴻走過去后,張麗看看窗戶外面,神態好像有些繃,說,“我剛才撞上周總了。”
“嗯。”經鴻說,“我在門口兒也著他了。”
張麗問:“要不要換個地方?”
經鴻完全理解對方來談跳槽的事結果撞上現任老板的張,思忖了下,道:“他應該不會折回來了。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們可以去二樓,找一個能看見門口的地方。”
張麗點頭。
于是二人移步樓上,一人點了一杯咖啡,經鴻便開始講述對“泛海娛樂”的規劃,以及對對方能力的認可。
張麗雖然時不時瞥一眼門口,但經鴻看得出來,每一句都聽進去了。
經鴻再次承諾放權,然而最后他又著重補了一句:“不過失敗了就失敗了,也沒什麼,你也不用有力。沒有人可以保證每個產品都功。泛海做到今天的規模,靠的是不斷試錯。”
經鴻總比較謹慎,但他也充分尊重市場,很多時候這個市場無法預測就是無法預測,他開項目、停項目的速度都非常驚人,該開就開、該砍就砍,在這點上周昶也一樣。
張麗抬眼。
閱人多了,經鴻看人極準。
一個人被委以重任時,一般呈現兩種態度,一種是激、高興,拳掌要大干一場,而另一種則是退,害怕自己會讓對方失,害怕自己辜負對方期待,前者以自己為中心,后者以對方為中心。人分外慨的是,男往往是第一種,而往往是第二種。
經鴻查過張麗的資料。
出農村,下面還有四個妹妹一個弟弟,不過張麗自己聰明,考上復旦,讀了碩士,畢業之后進清輝,是比較早的清輝員工。
據說,從加盟的那一天起就天天干到12點,不做到某階段的任務節點就不收工,保證每天都有進度,項目全部提前很久完,甚至能提前一半時間,夠自己再做一個的。而且,上去的工作容總比要求的多上一些,比如附帶那個項目下一階段的計劃。
同時,神奇的是,這麼干,其他同事也不反。可能因為弟妹眾多,這個張麗很會做人,當時每次去北京總部與其他部門開會時都會帶一些禮,比如上海網紅店的蛋糕,而在辦公室,也因為足夠虛心足夠謙遜并且愿意幫助別人并沒惹上多討厭,同事們都單純覺得“張麗就是喜歡工作”,雖然這大概率是一個事實。
因此,在清輝張麗升得穩扎穩打。作為老板,經鴻當然非常清楚這種人會升得很快。被提拔的員工未必多麼聰明多麼機靈,但誰都愿意提拔一個“在自己組干了多年、非常認真非常努力、按照計劃完一切”的員工。
而張麗當上director后又展現出了用人眼。本人未必有很大創意,但判斷力強,可能因為出大眾,與“普通人”口味很像,且手下人個個厲害,業績一直非常出彩。
而作為老板,“會用人”這一條其實就足夠了。
因為這些“過去”,經鴻推測,在清輝已工作了長達18年的張麗,未必從未想過接一份新的挑戰,但面對種種重、挖角,都退了。
基于這點,經鴻的話最后扣在“別有力”這個話題上。
他猜,過去,每一個來挖張麗的,重點都是自己多麼相信張麗的能力、多麼期待張麗的績。
不過經鴻也沒迫對方。
話說完了,這頓咖啡就差不多了,經鴻站起來,說會給對方兩個星期仔細考慮這個offer,張麗答應了。
…………
第二天經鴻并未見到周昶。因為決定參加論壇的時間相當晚,經鴻并沒有被安排到主論壇上,而是被加塞進了分論壇里。與張麗見面的主要任務已經完,做完那場圓桌討論經鴻就回了北京。
而張麗,在思考了一個星期后,最終決定加泛海集團、迎接新的挑戰。經鴻表示非常歡迎。
不過在加盟前張麗提了一個要求,“要有部門的人事權”——人事權不給集團,要握在自己手里,經鴻答應了。他知道,張麗此人最出的一點就是“用人”。
張麗在與周昶辭職的時候,周昶明顯愣了一下。
他的聲音一向低沉,向后靠在椅背上,說:“辭職?張麗,你已經在清輝18年了。”
“對。”張麗態度十分從容,說,“在清輝18年,非常謝清輝集團充分的信任和栽培。我本以為我自己會終老清輝,但現在,我面前有了一個興趣的工作機會,我想尋求一下新的挑戰。”
周昶說:“能問問是哪家麼。”
“泛海。”張麗依然不慌不忙,說,“不過工作容與在清輝完全不同,是負責泛海娛樂,與現在的‘咨詢服務’并不存在競爭關系。我不會任何東西,也不會帶走手下的人,希周總能看在我服務清輝18年的份兒上,不要啟競業協議為難我。”
啟競業的話,張麗兩年之不能職有競爭關系的企業,但清輝集團需要支付這期間的一切工資。
不過其實員工真很想去的話公司怎麼都攔不住。不當正式員工,走派遣合同就完事了。看得出來,張麗不想撕破臉,周昶同樣不想。
“泛海?”一瞬間,周昶什麼都明白了。
他道:“工資待遇都好談,你應該知道的吧?”
“對,謝謝周總。”張麗說,“但與工資待遇沒有關系。”
周昶點點頭,也不勸了,對張麗說:“好,我不攔你。祝在泛海取得功。”
張麗站起來,憨厚笑笑:“謝謝周總。”
兩個人又寒暄幾句,周昶終于問了出來:“新的職位,上星期在大連時談的?”
“對。”張麗坦白,不喜歡撒沒意義的慌,笑笑:“您其實撞見了。就在當時的咖啡廳里,經總說了我,我本來是沒興趣的。”
周昶到不可思議:“你們都沒換個地兒?”
“……沒。”張麗回答,“經總說,您不會折回來的,我們不用耽誤時間。”
張麗走后,周昶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所以那次在大連,經鴻臨時決定參加那個it領袖峰會,就是去挖張麗的?
經鴻明明知道張麗是與自己一起參加大連峰會的,幾乎一直都在一塊兒,還飛去大連,張麗跑出去一會兒,約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經鴻,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挖他的人?
清輝高管都被挖過,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家敢在挖角對象與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手的。
他怎麼敢?
他們甚至撞上了。
不知怎的,周昶對那一天經鴻的每一句話都印象深刻。他還記得,對于自己“來咖啡廳干什麼”的問題,經鴻一秒都沒猶豫,神平常地回答自己:“見老同學。平時很來大連,這次既然來了,老朋友們就說聚聚。大晚上的,他們我,來我酒店這一片兒喝點東西、聊聊天兒。匆匆忙忙的。”
結果,他是去挖自己的人。
撞上自己,竟然一點都不心虛,還照樣實行了原計劃,甚至都沒換個地方兒。
周昶想:誰說中國影視沒救了?
對于職位的空缺,周昶當然有些煩躁,但與此同時,莫名地,他的心也像被羽搔了一下,的。
他解鎖手機,開玩笑似的,給經鴻發了一條:
【別挖了,經總。】
另一邊,見到這條信息,被saint games管理層催得很煩的經鴻突然之間心就好了不。
他知道,這不是示弱也不是真的請求,只是周昶隨口一句揶揄輕諷而已。
經鴻沒回,但看著這五個字,手指微握,食指輕輕抵在下上,無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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