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說起這個話題,秦蓁不由臉得意:“正如哥哥你所說,我是被打暈帶進來的,知曉這里是黑風水寨,和你們在找兵,都是瞎猜的。因為之前在獄倉中我擲出銀針時,您手下曾驚呼‘這里面有人’。可見,你們要找的并非人,而是。”
手指指窗外燈火,“再者,哥哥您帶來的那幾艘大船,并不適合在蘆葦叢生的水域行駛。而船上,還停放著裝有柴草的平板車。若非為了加以掩飾,又要方便下船后及時轉運,您何苦如此興師眾,做這般出力不討好之事?”
想了想,又道:“還有那二十名服毒自盡的水匪。若我所猜不錯,他們應該都是死士。普通匪盜并不備這般殺仁的狠辣和勇氣,故黑風水寨應該不是他們的總壇,頂多是他們拿來藏臟的臨時窩點罷了。”
簡簡單單三點,蘊含著驚人察力和敏銳,男子聽得出神,目定定瞧著秦蓁,神晦難懂。
良久,竟不吝鼓起掌來:“真沒想到,京兆府一名小小雜役如此驚才艷艷,倒是我見多怪了。”
“好說好說。”秦蓁借坡下驢,一鞠到地:“既然哥哥要問的都問完了,那,是不是可以將腰牌還給我了?”
“你說這個?”男子抓起幾上腰牌,大方遞給秦蓁。
就在秦蓁笑手去接時,卻又驀地收手,“你何時給我付完一百五十兩銀子,這個何時還你。眼下錢貨未清,此由我暫時替你保管。”
“???”秦蓁霎時呆住。
這是,以后還會被討債上門的意思嗎?那剛才貢獻出那麼大的又算什麼?,是不是被這刁鉆壞男人坑了啊?
男子將秦蓁彩紛呈的表盡收眼底,眸中閃過一戲謔。
垂下眼睫,他突然朗聲道:“云瑯,送小捕快回去。”
“誒不是。”話未說清楚,秦蓁如何甘愿離開?急下,手就去扯男子襟:“哥哥您怎麼……”
眼看只差一點點,男子卻猛地傾湊過來:“怎麼?舍不得走?”
“???”秦蓁的作一頓。
便是這一頓,艙門已被人推開,送來的青年云瑯,直接揪住后領,將強行“請”了出去……
回到京兆府時,天已大亮。
秦蓁將九名孩全都給司戶參軍,半真半假道自己前夜巡街時,一路追蹤拐子至城郊不知名小村莊,僥幸將被拐孩全部救出。拜托司戶參軍幫忙打聽孩子們的家人,并將人送回去。
孩子們年紀小,沒必要做口供,而秦蓁平日里慣會胡謅說瞎話,此番又說得大義凜然,司戶參軍聽完后深,非但未懷疑,還褒獎一番,承諾要將此事親稟京兆尹,替秦蓁討些嘉賞。
秦蓁水米未進又累又,道了謝,簡單跟孩子們惜別,打算先回貓耳胡同好好休整一番,晚些再去拜見義父。
才出京兆府大門,便見一高一矮兩個悉影堵在街口。
那高個兒正是秦蓁義兄白莽,年長秦蓁三歲,剛滿二十。矮個兒乃秦蓁義弟,名喚白威,只比秦蓁小兩月。
他二人與秦蓁都在京兆府當差,只不過,秦蓁是個不流的小小雜役,他倆,卻比秦蓁稍微強那麼一點點,皆是捕役。
雖都是京兆府最低賤的差兒,捕役的月俸卻是雜役兩倍。正因此,秦蓁才總是替人巡夜。
前天晚上,秦蓁并非獨自巡街,原是跟白莽、白威在一起,后來三人發現一兒,秦蓁反應賊快,率先追趕,白莽和白威追不及,這才害秦蓁被人敲暈帶走,吃了悶虧。
此刻狹路相逢,秦蓁越想越惱,沖上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你們倆臭沒良心的,跑得慢便罷了,我不見了,竟也……”話未說完,兩條胳膊分別被白莽和白威拉住。
二人上上下下好一番將打量,見秦蓁除了面帶疲稍顯狼狽外,別無異常,不由松了口氣。
白莽先開口:“蓁蓁,你怎麼回事兒?”他語氣不善,怒意比秦蓁更甚:“好端端巡個夜也能將自己跑丟,是不是故意的?”
白威態度比白莽好些,卻也皺著眉:“蓁蓁姐,你可把我們急死了。早起義父還說,若你今日再不歸,就讓我和莽哥向司法參軍報案尋人。你這一天一夜,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秦蓁只惱他們不關心自己,此時見二人神擔憂,眸中盡是,心知錯怪了他們,又是又是理虧,不由轉移話題問:“義父也知曉我失蹤了?”
“廢話!”白莽一指頭腦門上:“出那麼大事兒,如何瞞得住義父?且老實代,你這一天一夜去哪里鬼混了?”
“誰鬼混了?”秦蓁小聲嘀咕,卻不與白莽爭辯。謹慎地往四下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領著白莽和白威直奔小酒肆。
酒肆設僻靜雅間,三人是常客,店小二不用吩咐,自行端來大碗春面和一整籠皮薄餡兒多的大包子。自覺離開時,還不忘替他們關好房門。
秦蓁了好幾頓,見到吃食眼睛都綠了,顧不上多言,一頓狼吞虎咽。
直至將整碗熱乎乎的春面連湯帶灌腹,才心滿意足拈起只包子,邊吃邊娓娓道來。
聽聞被人敲悶后關押在黑風水寨獄倉,白莽和白威的表如同見了鬼。
再聽得有黑蒙面人黑吃黑起走大量兵,二人忍不住同聲驚呼:“你可知那些黑人什麼來歷?”
“不知。”秦蓁里塞滿包子,含混不清道:“不過我留意到,他們行迅猛、訓練有素,并非普通劫匪。就連那個給孩們醫治的赤腳郎中,也作規范、舉止利索。而今早將我們丟在城門外一里地后,他們又往城郊軍營方向去了。故而我猜測,這伙人極有可能是虎賁軍。”
“虎賁軍?”白莽和白威倒一口涼氣。
虎賁源于夏周,一直沿用到前唐晚期才被廢止。
然,五年前新帝登基伊始,竟重新啟用了虎賁軍,還視為近衛親信。眼下的長安城,雖由軍駐守,城外,卻是虎賁軍的天下。
這樣一群份特殊,只對天家效命之人,豈會平白無故裝扮黑蒙面人行匪盜之事?
想到那些兵,白莽和白威不由互視一眼,面上皆浮現出忍擔憂。
秦蓁知道他倆在怕甚,苦笑道:“你們所憂亦是我所憂,故而我只能先把事瞞下,防患未然。但愿這般,能保全那些孩子的命。”
“簡直是胡鬧!”白莽恨鐵不鋼:“先不論孩子,只你自己,一旦東窗事發,單單知不報和謊報這一項,就夠你喝一壺。更遑論你救出的是九名孩,眾口鑠金,但凡有一人走風聲,虎賁軍都勢必尋你復仇。蓁蓁,你膽子也忒大了。”
“那怎麼辦?”秦蓁繼續沒心沒肺地大口吃包子,大口喝酒,“總不能白白讓孩子們去送死吧?我覺著,或許是咱們把事想得太嚴重,真實況,未必那麼糟呢?”
人已救了,禍也闖了,還要怎麼糟?除了自己騙自己,白莽和白威也不知該如何,只能陪秦蓁喝酒解悶。
待酒足飯飽,白莽想起老捕役的腰牌,向秦蓁討要。
秦蓁一聽腰牌就想起那一百五十兩銀子,端得是疼。
不敢把欠錢之事告訴白莽二人,哼哼哈哈暫時敷衍過去。想想不甘心,又著臉跟白莽和白威借錢。
白威人小鬼大,又饞,每月俸祿發下來,除了孝敬義父外,其余早早填進肚皮,近幾日連飯都跟著秦蓁蹭,哪里還有余錢?
白莽手,本月二兩銀子俸祿,一半孝敬義父,另一半倒是一個子兒都沒舍得花。此時秦蓁開口借錢,問都不問,盡數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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