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宇文虎眉角當即劇烈地一跳,剎那間想明白了一連串事。
為何謝云深夜一人在清涼殿中等待,為何遣散了附近巡邏的大侍衛,為何連頭都不回就是一句頤指氣使的“給我倒碗茶來”
怒火騰地一下從心口沖上眼前,恍惚化作那天謝府前院,年輕僧人當空劈下那開天辟地般雄渾的一掌,以及火中謝云毫不掩飾其惡意的笑容。
“既然大師想請教,在下亦卻之不恭。”宇文虎撿起寬背刀,只見手心白一閃,赫然已凝聚起了虎咆真氣:
“與大師匆匆見過兩面,不想第三面,就要你死我活了。”
單超冷冷一笑,竟完全不看后面微變的謝云,悍然拔劍而上。
鏘
刀劍狠狠相撞,殺氣咆哮而出,在兩人腳下卷起環形氣流,剎那間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謝云握著匕首的掌心松了又,那聲“都給我住手”尚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單超和宇文虎都是重若千鈞、大開大合的路數,但其中招式又截然不同。宇文虎縱橫沙場十余年,陣前對戰以一敵眾,剛猛中不免有所疏;但他畢竟是前朝貴出,跟野路子上來的武將不一樣,世家大族子弟會從小就開始系統修習技擊之,因此僅從刀法論,宇文虎也堪稱當世第一流的高手。
反觀單超招數,簡直不章法,赫然自一路。
單超劍意看與謝云形似,細看卻沒有謝云暗門殺手的詭譎細膩,顯得更加氣象萬千。奇怪的是他本不像世上大多數武林高手一樣有一套系統的祖傳劍法,而是隨心所、游刃有余,哪怕因為沒有章法的原因在哪里支應不上,宇文虎也無法乘隙而因為七星龍淵的劍意實在太凌厲了。
龍戰于野,其道窮也。
有形的長劍和無形的劍氣縱橫錯,渾厚宏博風雨不,簡直堪稱無堅不摧
宇文虎暴退數丈,怒喝道:“僧人是何來歷”
單超不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來歷,劍法什麼的也早忘了,純粹激戰反應而已。
吼聲尚未落地,單超縱長撲,如猛禽當空而下,一擊將宇文虎重重出了殿門
隨著砰地巨響,宇文虎摔在清涼殿前寬闊的前院地上,還來不及起,眼角就瞥見門檻后影一閃,謝云追了出來,站在高高的玉階上。
接著,七星龍淵的磅礴殺氣就直直地撲面而下
宇文虎喝出口,左手以刀鞘迎上,包鐵皮鞘在龍淵劍鋒下就像豆腐般應聲而折,上半截瞬間出去數丈。
同時他借著這一挫之隙,右手持刀砍向劍,“咣”一聲令人耳鼻出的巨響
“什麼聲音”
“什麼人在那”
“行宮重地何人斗毆,住手”
遠閃現出火把亮,先前被調遣開的大衛和驍騎營士兵同時發現異狀,大聲呵斥著沖了過來,接著一進清涼殿院門,都驚呆了。
驍騎大將軍宇文虎刀勢頹敗,正疾速沖上屋檐,另一個深紅衛袍的年輕男子如夜梟般追而上,龍淵劍影鋪天蓋地。
馬鑫失聲道:“單超”
驍騎營千戶長暴怒:“大膽狂徒,什麼人敢對大將軍行兇”說罷拔刀就要沖上去助戰。
誰料他腳步剛出,不遠一個清亮男聲開口說道:“站住。”
幾個衛同時上前,生生攔住了驍騎營親兵的去路。千戶長被迫收住腳步,這時才順著聲音轉頭一看,登時就愣了。
謝云冷冷地道:“此宮門者,立誅。”
一寒氣順著千戶長的脊椎沖上腦髓半夜三更,深宮之中,驍騎大將軍和一個無名衛殊死搏斗,而軍統領攜短匕袖手旁觀,這是要干什麼
一貫不對付的北衙軍和驍騎營,真的就要在今夜撕破臉皮、濺三尺
“謝統領”千戶長嘶聲怒吼:“北衙衛夜半行刺大將軍,意何為”
這一聲甚有急智,即定了這場斗毆是行刺,又點名把軍統領繞了進去,謝云是不能不回答的。
謝云果然回答了,卻是當著所有人面反問的:“宇文將軍深夜潛殿窺探于我,是何居心”
眾人瞬間嘩然。
就在這一問一答間,屋頂上激戰已定出了勝負。
宇文虎縱然領兵十余年,早已修煉得四平八穩了,但這一戰卻是當著心底之人的面被打得狼狽不堪,滿腔怒火氣沖頂,竟然不管不顧將虎咆真氣灌注在刀鋒上全力劈出。
寬背刀卻是軍中制式的兵,并不是龍淵劍那樣的上古神兵。
單超眼底凝結著森寒的沉,毫不閃躲舉劍直迎,全力如洪水破閘般傾瀉在劍上,剎那間北斗七星發出耀眼的寒
鏗鏘
金屬撞擊,火裂,龍淵劍將寬背刀橫斬為二,刀打著旋飛出去,“奪”一聲重重沒了宮墻
單超上前一步,眾目睽睽之下,劍尖直指宇文虎的嚨。
“你輸了,”他冷冷道。
夜風呼嘯而過,周圍雀無聲,所有人目呲裂的視線都集中在離宇文虎咽不過數寸距離的龍淵劍尖上。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宇文虎聲音嘶啞幾乎變調,難以置信地問:“這套劍法,你你師承何人”
單超說:“我沒有劍法。”
正因為沒有才更加可怕劍招隨心,渾然天,多開山宗師都是從“沒有劍法”這四個字上來的,難道這僧人竟然有那樣的天分
名師能請,神兵能鍛,劍法能練。
天分卻是在娘胎里就被祖師爺賞的,千萬人里偏偏就落到了他一個頭上。有人耄耋老矣不氣候,有人驚才絕艷年名,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
宇文虎眼角瞥見謝云的影立在庭院中,頓時一針扎般的酸苦混雜著暴怒從心里沖上嚨,幾乎要立刻噴出一口來。
“我輸了,”他幾乎是咬著牙才生生把那口咽回去,抬起頭一字一頓道:“你殺了我吧。”
“將軍”庭院外驍騎營親兵登時發出來。
“大將軍,不要”
“哪來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敢手”
單超眉梢一軒,轉向外面那群親兵,居高臨下朗聲道:“誰愿第二個上來死”
這簡直狂妄囂張到了極點,霎時仿佛冷水潑進油鍋里,親兵們全部炸了:“大膽狂徒今日就將你千刀萬剮”
“站住”馬鑫等十數衛同時拔劍出鞘,沖上去堪堪攔在宮門前:“誰敢闖宮”“站住不許”
喧雜隨風而走,不遠清涼殿的燈火依次亮起,有人被驚了。
單超一哂他平常只是個相貌俊些、說話些的年輕男子,在人群中也并不顯眼,但這簡簡單單的一個神,卻從骨子里散發出了盛氣人的睥睨。
“我不殺你,”他轉向宇文虎,道:“你兵不利,我不占你這個便宜。”
接著他放輕聲音,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渾厚而凌厲的氣勁:
“但要是我下次,再看見你謝統領一指頭的話”
“你”宇文虎滿面漲紅,甚至忘了鋒利的劍尖正指著自己脖子,抬手就是全力一掌當空拍出:“你這大膽”
“住手”
子威嚴的斥責平地炸起,與此同時,一道靈敏的黑影如流星般沖上房頂,發出尖銳的:“嗷嗚”
豹子
行宮院,哪來的豹子
宇文虎一驚,條件反般收回氣勁,單超也猝然退后了數步。
只見一頭黑豹輕巧停在兩人中間,隨便一拍爪,將數片琉璃瓦擊得碎,接著仰頭發出了一聲威懾力十足的長吼。
所有人目瞪口呆,這時只聽一個和男聲笑道:“莫要傷人,回來吧。”
黑豹轉一掃尾,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它會躍下房頂時,卻只見黑豹形一,半空中無聲無息地化作黑煙,竟然消失了
單超眉頭皺,宇文虎愕然道:“士”
謝云回頭一看,只見庭院外的親兵和衛紛紛跪了一片,而不遠被宮人簇擁而立的,赫然是當朝武后
“行宮重地,半夜三更,這是在干什麼”武后向房頂,怒道:“給本宮下來”
單超和宇文虎都不再對峙,飛落地向皇后告罪。單超見宇文虎跪下了,自己也有樣學樣單膝半跪,叮的一聲將七星龍淵在側,低下頭注視著面前的土地一聲不吭。
他不知道那一瞬間武后的目落在他頭頂上,足足凝固了片刻,眼神異常復雜。
在場所有人中唯獨謝云沒有跪,甚至沒有。他的視線越過武后,向宮人簇擁中一個滿面微笑、手持桃符的年輕士。
那人年不過二十,面孔白皙斯文,著一襲青袍,僅僅是站在那里便顯得格外風姿神異。尤其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乍看只覺俊秀而并不出奇,但謝云這樣蘊深厚的人卻能看出,那雙瞳孔華流轉,分明已是道家修行已經到了相當深厚的境地。
謝云眼睫微微瞇起。
接著只見那士若有所,突然轉過頭,隔著人群向他看來。
士眼睛一彎,笑意暈染滿面。
“”謝云面容生冷無,淡淡地轉開了視線。
“一時激憤手,請皇后降罪”
武后不耐煩地打斷了宇文虎的請罪:“本宮過來不是聽你們啰嗦這些的來人把驍騎大將軍帶走,衛與驍騎營回去各司其職,待明日本宮仔細問過后,再行置”
所有人跪地稱是,宇文虎面對盛怒的皇后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悻悻起,帶著驍騎營親兵躬退下。
馬鑫眼瞥向謝云,見統領沒有其他表示,也悄沒聲息地對后揮了揮手,帶人退出了院。
武后帶來的宮人都原地不,卻親自攜了那年輕士的手,拖著長長的華麗裾,昂首進了清涼殿的門檻。
謝云示意單超過來,自己也跟了進去。只見武后旋在桌案后坐下,令士在自己左側下的褥子上跪坐,謝云和單超分別坐在右側下;大殿中唯剩四人面面相覷,武后終于咳了一聲,指著士緩緩道:“這位是明崇儼,明先生。”
士盯著謝云,中途目溜到單超臉上,略顯意外地打量了片刻;接著又恍然大悟般轉向謝云。
他微笑道:“不敢當,不過是江湖郎中罷了。”
謝云默然不語。
武后又道:“這位是軍謝統領。”
頓了頓,語調十分和緩地說道:“明先生是州偃師人,在當地行醫傳道,頗有盛名。圣上經人舉薦后召他面談,不料多年的偏頭痛竟一夕治愈,很是神奇,若不是本宮親眼所見,也斷然不敢相信。”
明崇儼風度翩翩地欠了欠。
單超學著其他三人的樣子跪坐在褥子上,七星龍淵回鞘后放在側,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明崇儼笑的樣子有些古怪,不舒服地了。
武后道:“明先生,這就是本宮令你同來的原因謝統領大半月前在宮中夜巡落水,此后風寒就斷斷續續,服藥多日也一直不見好。醫已經診過了,你看看還有什麼偏方可以治嗎”
武后這片難得的惦念之心,也就是單獨對謝云,換作別人那本是想都不要想的。
誰料明崇儼尚未起,突然只聽謝云開了口,竟然帶著微微的刻薄:“是用那裝神弄鬼的偏方來治麼”
明崇儼一愣,隨即笑道:“謝統領有所不知,在下不僅會裝神弄鬼,亦通看相之。”
此話一出,甚至連首座之上的武后都怔了怔。
“比方說謝統領的青龍相,在下就深為納罕;本以為當世之中青龍已絕,沒想到今日竟然有幸見到一條天青,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請謝統領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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