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眠了。

回來后我的角就仿佛做了永久上揚，大腦也一直在回放所有細節。我發覺我忘了一個重要環節，出去見陸則前，我怎麼沒想起來用漱口水，可誰又能預見他就這樣吻過來，像猝不及防的盛夏暴雨，兜頭而來下，只能放任自己浸沒和。

在我想念他的時候，他一定也在想念我。

因為臨近三點時，他給我發來了消息：睡了嗎？

我說：睡了。

他沒有被我這句稚的戲言堵住，開門見山提議：視頻一分鐘好嗎？

我一怔：現在？

他：嗯，三十秒也行。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有些瘋狂，所以他突如其來的要求也惹人浮想。我忍不住拿他打趣：你好像有點快。

我打定他在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我問：什麼？

陸則說：我真的認識了你，不是在做夢。

我莞爾：可我已經卸妝了，你大概會看到一個陌生人，然后希這只是一場噩夢。

陸則說：不方便也沒關系。

我沒有忸怩，旋即將視頻邀請彈送出去。倒也不是揚先抑，對素的自己充滿信心，只是在想，畫皮是自悅，但如果真打算跟一個人往下去，去偽也是真誠的表現。

視頻里的陸則跟平時有點不同，頭發不是打理過的狀態，蓬松，微微不羈地凌著，而且他還架了一副細框眼鏡，襯得臉更小了，像個大學生，高中生，很好欺負的那種。

我驚訝：“原來你近視嗎？”

甚至開始猜疑，難道他平時都戴形？我眼神那麼不好的嗎？完全沒看出來。

陸則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哦，有一點，但度數不高。”

我問：“上班對著電腦才戴是嗎？”

他：“嗯。”應聲的同時還點了一下頭，好像我是他的網課教授，告訴我他在認真聽講。

我清了下嚨，故意板起臉：“原來跟我視頻是上班哦。”上班的心等于上什麼，不必我再往下說。

“不是啊。”他當即摘掉，啪嗒一聲撂得遠遠的，我能聽見。

我破功笑了。眼鏡又做錯了什麼。

“不是，我發誓。”他還在解釋，眼角眉梢的笑意再無玻璃片的阻隔，濃郁到讓人忍不住地跟著眼。

認識他的這幾天，我的蘋果沒到過魔鬼……不，天使訓練。

我們看著對方，安靜了會。

我提醒：“好像不止一分鐘了。”

陸則說：“再看會兒。”

他看著我的，深靜的眼神，隔著屏幕似乎都能將人引燃。

“我說，”我不自在地別了下耳邊頭發：“你確認的時間有點長了吧，還要不要睡覺了。”

陸則忽然說：“我去拿個東西。”

“你等我一會。”

離席前他大概把手機靠在了什麼地方，剛剛被他擋住的背景畫面全被釋放出來，是他的床，淺灰的床品，后墻是黑的，我極看到人用黑涂料當墻面，除了床頭的臺燈，高還垂掛著一只白飛鳥形態的掛飾。

我沒有觀察得很徹，因為陸則很快坐了回來。

他展示了一下手里握著的東西，全白，不大，很有設計，外形頗似放大版的磁帶，但更簡潔，兩側包著玻璃罩：“我前兩天買了個新藍牙音箱，還沒用過。”

我沒有講話，保持微笑。

……IT男·陸——不會要大半夜跟我介紹他新手的數碼產品吧。

特別是他長相出挑，再配上那把干凈好聽的聲線，真的很像測評VLOG里的帥氣男KOL。

他垂眼認真地調試設備，中途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然后出一排皓齒：“你別這麼看著我。”

我：“我怎麼看你了。”

他空出一只手，懸空在自己臉周畫了圈：“滿臉我很無聊，你給我快點。”

我雙手扯眼角，作喪臉：“知道就好。”

“好了。馬上好。”他仍是笑，抬頭，惜地把東西架到一旁，最后出左手，看作應該是在使用筆電的板。

片刻，有音樂響起，從屏幕那端溢過來，男歌手嗓音溫干凈。

我靜下來，細聽兩句，問：“韓語歌嗎？”

陸則淡淡一笑：“對。”

我說：“你還聽韓語歌麼？”

陸則點了點頭，“我聽得比較雜。”

我歪著腦袋，多聽了會：“還不錯欸。這首什麼？”

陸則看向我，輕盈地吐出兩個音節：“ye beo。”

看過韓劇的我不會不知道這個發音的意思，也不會不知道他放這首歌的意思：“真的假的？”

陸則說：“真的。”

我在一語雙關，相信他應該能聽出來。

而陸則將視頻鏡頭切后置狀態，對準他的電腦，認證這一事實，屏幕里放著的，的確是首韓語歌。

我搭腮：“反正我看不懂韓文。”

他微微聳肩：“歌詞里也有英文。”

我裝后知后覺：“是嗎，我沒注意。”

—

斷開視頻后，我飛速打開手機相機，檢查回顧自己剛剛在視頻里的樣子跟狀態。應該開之前就先看一下的，我今天太隨心所了，總是在關鍵的事上面慢半拍。

救命，這個滿面紅笑容猥瑣的丑人是我？陸則是怎麼有眼無珠地說出那麼人的“ye beo”的？

我去他的歌單里翻這一首，是最上面一個，好吧，說明他以前從沒給別的人放過，分過，他為我而找，為了可能只有一分鐘的視頻，還有他漂亮的藍牙音箱的第一次使用權，就只是為了夸我一句。

我開心地點開它，一邊聽，一邊看里面的歌詞中譯：

“你怎麼那麼漂亮呢

和你對視的時候 我的心喔喔喔

你怎麼那麼漂亮呢

向你的時候 我的心喔喔喔

就算眼睛很好也要戴眼鏡

因為想更仔細地看你

……”

都是套路。

我哼一聲，把手機放到一邊，又拿起來，復盤這些天來，我跟陸則的每一條聊天記錄。

最后把手機認栽地蓋在臉上，啊，媽媽，你的兒陷河了，怎麼辦啊——

睡前我們約了早飯，是我們那個商圈比較出名的早茶店，常年座無虛席，從周一忙到周日，陸則說他跟同事榨來了預約券。

八點多，我們兩個都嚴重睡眠不足，還要鮮亮麗地去吃早點。

陸則開了車來接我，坐上副駕后，我就愣住了，繼而別他一眼，憋不住笑：“怎麼又把眼鏡戴上了？”

他看著我，兩彎笑眼在鏡片后閃閃熠熠：“因為要用眼。”